原创 | 书影君
西南联大创办之初,教学环境及教职工的后勤保障条件,十分艰苦。
由于战争而物价飞涨,在抗战前500元的工资是一笔可以购买一辆小轿车的巨款,而在昆明时,教授们依旧领同样数额的薪水,但购买力只相当于战前的十几元了。
为了补贴家用,教授和学生们各自想办法。
文学系教授闻一多开始卖文、替人刻名章度日。石章每字100元,象牙章每字200元。刻一枚章的收入,可以支撑他一家人好几天的伙食。
国学大师冯友兰的妻子,在自己家院子中支了一口油锅,炸麻花出售给学生。
195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和李政道的老师,有“中国物理学之父”之称的吴大猷,那一时期甚至开始养猪补贴家用。
还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在当地寻找家教的工作,以弥补生活费的不足。
经济条件不好是一方面困难,而治学环境的危险及学术资源的匮乏,也是西南联大办学中遇到另一方面困难。
教授们参考的书籍,大部分都遗留在沦陷区。即便是带出来的一部分,经过长途奔袭也难免遗失损毁,等到昆明时,参考书籍已经所剩无几。
教授们撰写专著,往往都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即便如此,还要随时躲避日军战斗机的空袭。
清华大学哲学系的创建者金岳霖教授,在西南联大撰写自己的哲学专著《论道》时,就是把几百页的书稿随身装在一个手提包内。空袭警报一响,他马上收拾书稿,然后向昆明市区北边的山坡逃避。一边躲避空袭,一边撰写书稿。
大轰炸,已经成为教授们需要时刻警惕却也习以为常的生活场景。
在一次持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空袭中,西南联大社会学系教授费孝通的家被全部炸毁。幸运的是,他在废墟中找回了自己正在撰写的《人文类型》的手稿。
而金岳霖教授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花费数年心血写成的哲学专著《知识论》,那多达70万字的手稿,在这次轰炸中不慎遗失,这令他心痛至极。
据统计,1938年到1944年止,日军飞机对云南的空袭多达281次,无辜群众伤亡7500多人。
即便在这样严酷的战火之中,西南联大的教授们,心中所想,依然只是教学和研究。
右眼失明,左眼视力也开始恶化的陈寅恪,坚持每天准点到校给学生上课。空袭时,他就带着凳子在住所前的大土坑躲避。昆明多雨,土坑中时常满是雨水,他就坐在水中,等待警报的解除。
中文系教授闻一多,在西南联大一口气开了十多门课程,包括诗经、楚辞、先秦两汉文化等等。他上课时可以抽烟,讲课又十分风趣,深得学生喜欢。听课的学生,不但包括中文系、文学院的,理学院、工学院的学生也都跑来听。
学生回忆,听闻一多先生的课,有一种美,思想的美,逻辑的美,才华的美。
钱穆教授用他刚刚写作完成的《国史大纲》做教案,为学生们讲述中国历史。因为学生太多,教室太小,闻一多有时候不得不从门口踩着学生的课桌,才能走到讲台上。
汪曾祺在《草木人间》中回忆自己在西南联大的国文老师沈从文,严谨的治学态度。
“每次上课,他总是夹着一大摞书本走进教室,把仔细批改后的习作,和特意寻来的书交给学生。有些资料不易找到,他就自己抄,用夺金标毛病,筷子头大小的小行书抄在云南竹纸上。抄成了,卷成卷,上课交给学生。”
诗人查良铮(穆旦)在西南联大毕业后直接留校,在外文系担任助教。他在自己的书中回忆:轰炸第二天,在外躲避轰炸而露宿一晚的教授,顾不上休息而直接开始上课,学生们也是在下课之后,才去废墟中寻找自己的物品。
西南联大教授柳无忌在著作《烽火中讲学双城记》中充满感情地描述在昆明的这段生活:
“敌人侵略下,教授和学生们在后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是民族精神依然兴旺,而士气更因炮火洗礼而变得更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