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

火车上已经熄灯了，我躺在卧铺上算着到家的时间。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洗把脸再躺着看看朋友圈好顺势睡着度过他的十小时，可是孩子的哭闹开始传来。心有灵犀的迅速起身抱着孩子，果然，哭声逐渐变大，他有些无奈。尴尬地看了看四周，周围很黑他无法看清别人是否不悦。轻轻地发出熟悉的叹息慢慢地摇着孩子。

听到哭闹很久，我还是下了床去洗脸，一路上伴着小孩的哭闹竟也没那么害怕。洗漱中，耳边持续传来小孩的哭闹。回来后收了收东西，突然发现耳边什么时候已没有闹声。我便转头看过去。

一个男人抱着孩子，来来回回不停地走着，一只手也小心地、轻轻地拍着孩子的手臂，一小段距离不断走了二三十遍。早已关掉的灯模糊了他的身影，也模糊了我的表情。我就这样，坐在板凳上，听着旁边床铺发出的不同呼呼声，看着他反反复复的有些健硕的背影，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想些什么。我想，他平时应该也是一个硬气大咧且不善于言说的男人，此刻却充满柔情与爱意，抱着他的孩子，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哄着，抚着；如果经济允许或运气足够好到有合适机票的话，他应该也许更加愿意花钱坐两个小时的飞机早早的回家，这样也就不用心疼地听着孩子的哭闹和尴尬地承受旁人似有若无的不悦。可是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因为他正坐着火车度着漫长磨人的三十五六个小时。但他的运气好像又挺好，孩子终于不再哭闹，住在一起的人也已经入睡，好像也并不太在意或恼怒孩子之前发出的喧闹，而他，也终于能够静静地坐在床边，不知守在孩子还是守着自己。

我就想到自己和爸爸。妈妈总会在提起我小时候时抱怨我特别磨人。晚上该睡觉时总是不睡还精力充沛，便常常翻在爸爸的身上，只有他一直拍着我的背才能睡着。小时候的无数个夜晚，我都是在爸爸宽厚有力又轻柔小心的手心下慢慢地入睡。半夜里一家三口会很热，我总会在睡梦中吵着热或打翻被子，爸爸便会让我从他身上翻过然后自己睡到中间受着热流着汗。他也是一个白天在乡下可以赤着上身扛着货物酿着白酒的硬气汉子，却总在面对我时柔情温暖。高中每周末打电话，同学都会笑我，肯定又在给你爸打电话。是啊，只有跟我爸聊天才能随心所欲地提那些不算特别过分的要求，只有跟爸爸聊天才能在回家的前一个多月就迫不及待地订餐。然后在我回家那天，我爸就会带着我和我妈开车一个小时去我喜欢的那家店吃我喜欢的菜。我想，父爱是如山的，也是似水的。父亲是高大宽厚的，也是柔情温暖的。

母亲相比之下就显得更加心疼孩子，见不得孩子难受了。放假订票前，爸妈都在说随意怎么回去，听到我说火车要三十五六个小时时，我妈连忙说那还是搭飞机吧，火车难受还那么久。后来放假临近春运一票难求并且贵上很多还是买了火车票。我妈显得比我紧张得多，一直问我还要多久回家，火车上习惯吗能受得了吗。看到我发的床的照片和下面狭小的空间，妈妈连忙打断正让我提前约好到时再一块回校同学的爸爸，在群聊中发消息说开学还是坐飞机吧。我想这就是母亲。哪怕自己少些花钱也不愿孩子受一点点苦，一听到看到孩子受苦就舍不得心疼不已。

我突然有些想笑。以前无论什么时候可都是爸爸唱白脸妈妈唱黑脸的。她会凶我，会数123，会拒绝我想出去和同学玩的要求…小时候我也很怕妈妈，又很爱她。买了吃的总是要她先吃一口，她和爸爸吵架也总是站在她那边，切菜手流血我会哭…

可是我长大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软声软气地叫着妈妈抱，也再不会晚上在爸爸的怀抱中睡着，似乎每天交流也成了奢侈。

我想，父母养育孩子，总是会经历这样的必然过程。小时候，她黏你，晚上哭闹着要和你睡，你为了让她独立狠心拒绝，长大后你希望和女儿晚上谈心聊天可是却总被她拒绝，“都多大了我才不跟父母睡”；小时候她总会在你忙碌时撒娇软软地唤：“妈妈抱。”长大了，她再也不会叫你抱她亲她。小时候你总希望她能早些独立早些成大，可是当她真正不再那么需要你时，才会无比思念那个小小的、可爱的、黏你的小孩。

寒假里看了大冰新出不久的书，大冰书中的大梦是个已经经历了两次厄运的人，第一次受伤是致残，第二次受伤是致命，他说，小时候老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死了两次以后才明白，我妈和我其实是一个人。

就想到了我妈。九岁那年，我摔过一次。两处大伤痕，一处是左腿膝盖，去清理伤口时医生的小儿子一直在边上说好吓人，一个洞诶！另一处是左脚掌和小腿关节处，不知是什么原因，过了半个多月左脚一直肿大。街上的医生提议去市里照个片，说可能是骨折。在那个年龄里以为骨折就成了瘸子，就变成了残疾。回家后感受着父母一直克制着的沉默自己也不敢多问，只是坐在凳子上，一边大哭一边问为什么两只脚不一样长，让我妈拿刀来砍掉左腿。只记得我在大哭，而妈妈在旁边陪着我一边哭一边说等下带我去市里，会好的。

是啊，会好的。

有妈妈在，一切都会好的。

因为你和你妈，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图片发自Apph

图片发自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