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们保佑你
男人没有说话，做了一个跟随的手势，穿过嘈杂来到位于酒馆后方的杂物间。推门进入，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冲进鼻腔，一种灯油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头顶是一盏昏黄的灯泡，男人的身躯挡住了大半光线，压抑地投射在侧后方的墙面上。
我注意到那面墙上悬挂着各种古怪的面具，“能面？”我脱口而出，挂在我面前的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一种叫般若的鬼怪，头生两角十分可怖吓人。
男人没有回头，手在一个木制箱子里摆弄着，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知道的人可不多。这是日冕国特有的一种面具。”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白色如玉的面具放在手中擦拭。
他手上的面具和墙上挂的那一副差别很大，从光泽上来看已经看不出是哪种材质制作，面具的表情似笑非笑，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呈现出的表情也截然不同。
我把身子靠在身旁的柜子边，“子戌事后只给我用没有显示号码打给我，并说他在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也要给个说法吧？”
男人答非所问地说：“这种面具雕刻一般用桧木，但我手上这个能面光滑如玉。你应该看不出它的材质是木头。”这是一种诡异的光泽，彷佛是涂上了某种特制的油，我打了一个寒颤。
他手指抚摸着面具的眼眶，深邃的黑洞中有东西在呐喊，能吸引人想要往里看。“他也是我的朋友，他叫你来其实是为了让你多了解一些。”
“我不知道怎么说，现在能庆幸的是至少我接到了一通他的电话。如果你知道原因，希望你可以协助警方的调查。”
男人合上箱子，把面具放在箱顶，“人的情感五花八门。有积极的，有消极的。有人因为支持的球队赢球而欢呼雀跃，相对的就有人因为输球而愤慨不已。”面对他的答非所问，我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
“我经常听他提到一句话，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极度高兴，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极度悲伤。”
这一点我和他一样，“自从他出事后，我更希望做点实际的事情。”在我的认知里面，过多的情感表述只是浪费有限的精力。
“在我们的规则里面，他目前处于一种停滞的状态，可以简单理解为，被困在某个地方无法出来，没有稳定有效的通讯手段。”男人坐在一堆杂货中间，狭小的空间感觉瞬间稍微宽敞了几分。
“十分抱歉，你的这句话里，'你们的规则'，和'停滞'指的是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
“你应该听说过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公交站台里所有人祈祷公车早到，那么这辆核定速度的公车真的会早到。在普通人的规则里，这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原来心想真的能事成。”
“我对‘奇幻’的科普类节目从来持保留态度，我觉得编剧更在乎什么东西更博眼球，吃什么饭决定思考的方向。这种东西被搬上电视不过是糊弄一些蠢东西罢了。”
“你这个人跟他一样没劲。。。”男人稍显无语后恢复正常，“我们的规则里，人气运恒定，你通过运气也好，努力也好完成的每一件事情都消耗着你的气运。
通过你祖祖辈辈犯下和救赎的原罪，也就决定了你的气运。这和你本人的关系微乎其微。”
“气数和命运，性本于命，我不怎么信这些东西，你要讲我也能理解，不过我更希望你告诉我子戌交代了些什么事情，他现在打电话过来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他坐在杂货中间，身体半躺其中，显得十分别扭，这种姿势应该是想营造一种轻松的交谈状态。
伸手把箱子上的面具取下，从腰间拿出一把骨刀，刀鞘由兽皮包裹，毛发油中带亮。中间镶嵌了几颗黝黑墨玉。
他右手持刀，左手拿着白玉面具，从眉间刻下一道长长的口子。拿在手中端详，又抬头看看我，最后眉心处刻下一道。
在动作完毕之后，白玉之中发出一声脆响，殷红的液体从眉心处缓缓淌出。
滴落在地板上，他把面具递给我，“拿着，我已经做了你的记号，子戌能时刻感觉到你的位置。"
“东西我可以收下，因为我相信任何一点可能，虽然这种希望十分渺茫。”我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还信神神鬼鬼的人。
“你想找他，他也想回来。只是有些原因，他没有办法站到你的面前，但他选择了你，所以我也愿意给你讲这些事情。”说着他拍打着从面具上刻划下来的白色粉末。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么说就会很明白了，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底层的逻辑，所谓的神明也是一个道理。人们信他，敬他，不敢骗他、逆他。所有人气运为之所用，这也在任何一个历史阶段的人，世界各地的人热衷于创造神话的原因。你说的对，绝大多数人是蠢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好像一个惊天的骗局呢？”我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会有这样的脑洞。不禁啧啧称奇。
面具上的鲜红已经干涸，形成了鲜红从眉心劈砍下来的图腾，但我觉得到现在为止他都在跟我开玩笑一般。
“‘天机’是创造这些神话传说的人给这旷日持久的计划取的名字。这面白玉名叫白空，这原本是子戌的东西，他说过只要你来就给你。”
“就像救赎罪孽一般，打造白空的付出是十几代人的付出和牺牲。只为那些不信命的人，能够看到一眼真相。”
他眼中的闪光转瞬即逝，不想让我察觉出内心的沉重。即便子戌确实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但要人短时间内理解认知之外的事情是很困难的事情。我很清楚，我思维固化相对是比较严重的。
“从你的说法里，我觉得所有人都被利用了。”
“你知道熵增定律吧。熵就是事物的混乱程度，在孤立状态下，熵是不断增加的。事物总会向着无序和灭亡发展
举个例子，火力发电从煤释放热量到产生电能，转化率是36%，剩下的能量去了哪里，众说纷纭。可我们一直都认为，它被用来对抗必然的衰退，但灭亡，又是一切的归宿。”
“我明白，但是如果人类存在的目的就是对抗熵增的话，那这点力量真的太渺小了。宇宙何其浩瀚，靠这点能量，可以说连沙漠中的一粒沙都算不上。”屋子里的气氛很怪异，灯光照射到墙面上的能面，它们好像都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