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坐在放学回家的公交车上，耳机里放的不是音乐，电台里说“预计今天傍晚有大到暴雨”，何溟睁眼看了看窗外，果然，天色已经有些变暗。

刚想问唐晚秋有没有带伞，转过头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何时已经闭眼轻靠在他的肩膀。她睡着时的平稳呼吸反倒让何溟不敢呼吸，像是小时候在花丛里打滚，偶然落在他鼻尖的那只蝴蝶一样让人小心翼翼。

“快到了吗？”唐晚秋醒了，但并没有要坐正的意思，反而挽住了何溟的手臂。

“…嗯，要下雨了，得快点回家。”何溟紧张得快要炸掉，他只能祈祷唐晚秋察觉不到他变得急促的呼吸。

“回家之前，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

走到河边时，天已经变成了墨蓝色，突然划破黑暗的白色闪电是暴雨来临前的提醒。

“等会儿下了雨，这种路很难走的。”何溟担心泥土路会弄脏唐晚秋的白色运动鞋。

“没事，我不会回去了。小溟，把我推下去好不好？”

沉默。雷声震进了何溟的心脏，雨水如同猛地被抽开挡板倾泻而下，打湿了一切，包括那颗湿漉漉的心。

“我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我是个罪人。刘小雨是我杀的。”

因为校园暴力最后跳楼自杀的刘小雨。

“是你……”

“是我，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警察马上就要查到我了，我不想进监狱，不想那么凄惨地活着。”

就算崩溃大哭，她的脸也还是很好看。

“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因为我不怕死，但是我舍不得你，小溟，我喜欢你。”

被淋湿后，何溟只觉得越发的冷，他开始怀念太阳烘烤皮肤的感觉，光照得脸发烫。

“你能救我吗，小溟。”

她的语气总是让何溟感到心疼，他恨不得把唐晚秋的痛苦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唐晚秋！！”不远处，张晟扔下自行车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岸边，浅蓝色校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一把推开何溟，狠狠地给了唐晚秋一拳。

“你干什么！？”何溟想要上前，却被张晟轻松拦住。

“她就是个疯子，你不要靠近她。”

唐晚秋摸着发肿的脸笑了起来，血顺着嘴角往下滴，染红了发白的嘴唇。

“秋秋…”何溟看着唐晚秋受伤的模样，心碎了一遍又一遍。

“你听我说，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想你死懂了吗？不管她说过什么，都是假话，没有原因，就像她怂恿小雨跳楼一样，都只是因为她觉得好玩，因为她是个疯子！”张晟在雷雨声中对着何溟大吼，身后是唐晚秋的笑声。

“秋秋，我有办法救你。”何溟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不顾张晟死死拉住的右手手腕被勒得发红，他依然朝着唐晚秋走去。

唐晚秋则笑得越发猖狂，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淡，露出那张白皙精致的脸。

“我答应你。”何溟弯下腰，把她被雨水淋湿的刘海撩到一旁。

“什么？”唐晚秋笑着握住何溟冰冷的手。

“推你下去。”

怎么都忘不掉那个暴雨天的场景，蓝白色校服，黑色湿发，浑浊的河水下是她被卷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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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是我最好的朋友，自从认识那个疯女人之后就变得不太正常了。”

张晟背靠着桥的护栏，桥下的河水缓慢地流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听说你要转学了？”

“是，这个地方只会让我一次次地想起小雨跳楼的样子。”

会疯掉的吧。

何溟倒是宁愿自己疯了。

他最后和张晟告了别，坐上了那辆回家的公交车。

外面又下起雨，很小很小，小到电视上都没有天气预报播报。

坐在他身边的陌生女生迷迷糊糊地把头靠在他的左肩，何溟盯着雨发了会儿呆后，故意用左手摘下了耳机。

“啊…不好意思……”女生赶忙坐正，红着脸整理头发。

何溟没有回应，只觉得一阵烦躁。

要是这些人都死掉就好了。

他突然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