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乐醒来时,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腿还差点跟着抽筋了。昨晚她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也不知道Elijah走了没走,何时走的。她觉得人应该是走了,不然留在这里过夜吗?
兀自坐了起来,她四下一望,就看见靠在床尾的双拐。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她猜这是Elijah半夜去小区外的药房买的。既然拐都买来了,那么人肯定已经走了。
抓起手机看了看,快要十点钟了。饥肠辘辘,邱乐准备起来给自己搞点什么吃。她试着用双拐,但最后弃了一只。打开房门,她刚想往外挪,脚和拐都顿了一下,差点没有一屁股跌到地上。
沙发上躺着个人。她愣了愣,赶紧回屋拿了条毯子去给他盖。
邱乐现在算是个三条腿的人,行动十分不便。她费了些功夫才挪过去,坐在辛承身边抱着毯子又不禁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看得有些走神,好似从前也曾这么仔细地端详过他这张脸。倏尔想起了数月前的那个梦。是了,就是在梦里,那个让她想起来就心绞痛的梦。
辛承睡得不沉,盖上来的毯子轻而易举地就弄醒他了。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怎么睡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要找条毯子盖!”邱乐坐在他身边给他盖毯子,“半夜还给我出去买拐了?”
“我看你钥匙就放在桌上,所以自作主张了。”他半睁着眼睛,头枕着自己的胳膊,说话带着沉沉的鼻音,“你不是不想让熟人看见我?我半夜出去,来回都不会有人看见。”
“昨晚几点睡的?”
“三点多吧。”
给他盖毯子的手无意间搭在了他的身上,“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吃完你再走。”
辛承看着她,突然坐起了身,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很近,彼此间的呼吸都能闻见。
邱乐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一点,逃离了他的私人空间,吱吱呜呜,“你怎么突然起来了,不睡了吗?”
“你现在走路都困难,还怎么做饭?”他扒拉开了毯子,“我来吧,你去洗脸刷牙。”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洗脸刷牙?”
“你连头都没梳!”
邱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磨磨蹭蹭地走到浴室,台盆旁多出来的牙刷和毛巾架上多出来的毛巾马上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把头探出来,对着在冰箱里找东西的辛承喊道:“你昨天给我买拐,还顺便买了自己的毛巾和牙刷?”
辛承扬声回答了她,“是,不能洗澡,至少得洗脸刷牙吧!”
邱乐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昨晚压根就没想过要回去,甚至还给自己今天继续留在这里做好了必要的准备!
今日是礼拜天,又是朱瑾谈情说爱的日子,这就注定了今天依然是她邱乐孤家寡人的一天。
认命般地拿起牙刷,她边刷牙边开始愁明天上班要怎么办。居家办公一两天是没问题,但按照昨天的医嘱,她这条腿最好静止一周不落地。也就是说,她至少得居家办公一周。邱乐其实并不喜欢居家办公,因为家里到底不方便,要啥没啥,效率要比在公司里低太多了!如果能去公司,那是最好不过了,至少白天能把活儿干完,晚上的时间还是自己的。
电动牙刷的声音有点吵,但这也不影响她开始思考要如何合理来用Elijah这个免费的司机。她得想一套说辞,让他不觉得自己有机会,却又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做几次车夫。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辛承只能有什么做什么。一袋手抓饼,他全都煎了,又煎了两个荷包蛋和五片培根。她家没有鲜奶,只有燕麦奶,他就拿它冲了咖啡。
邱乐坐在餐桌前,看着盘子,觉得有点浪费这几张手抓饼。蛋应该要打在手抓饼上一起煎,然后涂上色拉酱和番茄酱,再把培根往里面一卷,一口咬下去,那才叫满足!
不过,吃现成饭总比自己亲自动手要舒坦,她对此毫无怨言。
辛承问她,“明天是星期一,你准备请假还是拄着拐杖去上班?”
“想去上班。”她把蛋和培根往两张手抓饼里一夹,用手拿着吃,含糊不清道,“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我要是一个礼拜不在公司,我领导就得疯了。”
“我可以接送你上下班,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们对坐着吃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邱乐自然不能一口答应,让他以为这是个机会。
她以退为进,“总是麻烦你,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我可以打的上下班。”
“也好。”
这个回答,邱乐倒是没有想到。她很想收回刚刚那句话,但似乎已经错过机会了。
辛承接着道:“其实我家里有点事,想回去一趟。如果你这里不需要我,我等会就订飞机票,明天飞回去。”
她哦了一声,“是很重要的事吧?我看你最近都不太开心的样子。要回去一阵子吗?”
“嗯,是准备要走一阵子。”
“你老板居然准你这么长的假,看来他还是挺重用你的。那你手头的工作呢?是不是也要交给同事代办一阵子?”
“我回去也可以工作,不影响。”辛承转而问她,“你父母出去旅游,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去西藏了,要到月底才能回来。”她吃着手抓饼,“你不用担心,我闺蜜朱瑾就住在这个小区里,我跟你说过的。遇上困难,我还是能找得到人的。”
“我看未必。”他依样画葫芦,也把蛋和培根夹在了饼里,“要是真能叫得到人,你昨天也不会来找我。”
邱乐有点心虚,“昨天情况比较特殊,也是不巧。不过,我的脚总会越来越好的,下周能不用拐了,我就方便多了。”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他喝了口咖啡,“我去几天就回来。”
“还是家里的事情重要,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
后面半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但邱乐觉得现在这个当口说出来挺伤人的。虽然他们的确不熟,但毕竟人家忙前忙后地忙了一天,可比朱瑾靠谱多了!
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来了。
邱乐还记得昨天自己打她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八点。现在都快早上十一点了,朱瑾才想起来回电话。那丫头,绝对是个典型的重色轻友之徒。
她接起电话,没好气,“昨晚逍遥快活了?”
“你可别瞎说!”朱瑾义正辞严,“昨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和老莫在电影院。”
“然后呢?怎么现在才想起我来?”
“看电影看到了十一点,我想着你下课肯定累得半死,就没打扰你。昨天连打我三个电话,什么事?”
“没事,你接着谈恋爱吧!”
她说话带着气,朱瑾一听就知道这事肯定不小。
“什么大事你倒是说呀!你想急死我呀!”
邱乐把手抓饼往盘子上一扔,“我把脚给崴了。”
“呀!”电话那头大惊小怪,“要不要紧啊?严不严重?去过医院了吗?”
“去过了,医生让静养一个礼拜。”
“那很严重了!”
那头电话突然就挂掉了。邱乐觉得一会儿人就该火急火燎地冲过来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早饭,又看了看对面的辛承,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往外赶人似乎很不礼貌。这就意味着,朱瑾即将要饱眼福了。
“你闺蜜?”
她嗯了一声,那丫头终于良心发现了。
“需要我避一避吗?”
“算了。”邱乐不以为然,继续吃着手里的早饭,“她周末是别人的,不属于我。估计也就是过来看我一眼就走了。”
“你的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
邱乐通电话的那会儿功夫,他已经把早饭吃完了,此时正在擦手。
“昨天你在教室里看到的,也都是我的朋友。”她脸上带着笑,“老师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们经常搞聚会的。”
辛承喝着咖啡,“很想看你跳舞。”
邱乐噎着了,敲了敲胸膛又喝了口咖啡压压惊,“跳得不好,就不献丑了!”
他没说话,坐在那里边看她吃,边等她吃完。
“你有事的话,你先去忙,不用在这里陪我的。”她想起来他刚刚说的事,补充道,“你要回家,还得订机票,收拾行李。”
“就几天的事情,带两件衣服就行了。”
人家不肯走,她也不能硬轰,只得随着他来。辛承洗盘子的时候,门铃响了。
朱瑾是穿戴整齐,化了妆还背着包来的,一看就是等会儿要出门约会的样子。她兴冲冲地往邱乐家里闯,随手扔了一塑料袋的速冻食品。
“昨天我妈包的饺子和馄饨,我给你装了点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从敞开的厨房门口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她愣了愣,指着他,无声地问邱乐。
“Elijah。”她随口介绍道,“我跟你提过的。”
朱瑾把声音压得极低,“什么情况,乐乐?他怎么在你家?你们……”她比了个手势,“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你想哪儿去了!昨晚我找你找不到人,只好找他来救个命。没有其他的,你别乱想!”
脱了鞋,朱瑾又把邱乐手里的那一袋子速冻食品捞了回来,“你们进展得可够快的!”
“没有的事!你小声点儿!”
“我还不够小声?”她穿上拖鞋去帮她放饺子,“他洗碗呢,听不见!”
把饺子放进冰箱后,朱瑾又不甘寂寞地跑到了厨房,想要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俄罗斯帅哥的庐山真面目。
辛承很是时候地把头回了过来,让朱瑾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都看直了。
她愣愣地自我介绍道:“你好,帅哥!我是朱瑾……”她有点结巴,指着门口说,“是,是乐乐最好的朋友。”
“你好,我叫辛承。”
“你还有中文名字?”
“我父亲是中国人。”他把盘子放好,擦了擦手,脸上带着和善的笑,“辛是辛弃疾的辛,承是一脉相承的承。你是邱乐的闺蜜,你也可以像她一样,叫我的中文名字,或者俄罗斯名字。”
朱瑾站在原地呵呵,“你中文说得可真地道!”
邱乐一拐一拐地挪了过去,“行了,这都快到中午饭时间了,你家老莫要等得着急了!”
她给了一连串的哦,边往外退边拉着邱乐说悄悄话,“乐乐,你真不考虑一下?这男人也忒帅了!中文还说得那么好,交流完全没有障碍!”
“你瞎操什么心!”邱乐把她往外辇,“赶紧地去谈你的恋爱!”
她就差抡起拐往朱瑾身上招呼了。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位外貌协会的,一回身迎面又撞上了那位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
“你脸怎么这么红?”
邱乐咽了口口水。照理说,这么一个大帅哥摆在面前,她早就应该从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有一种抵触感。邱乐觉得也许是因为那个梦,那个叫人肝肠寸断的结局让人生畏。
辛承见她不说话,走了过去,“朱瑾叫你乐乐?”
她嗯了一声,“因为一直被人叫错名字,所以小名就叫干脆乐乐了。”
“乐乐。”他笑了,“我也能这么叫吗?”
这个笑摆在面前,是个女人都会五迷三道没办法说个“不”字。所以邱乐觉得自己大概根本就不算是个女人,因为她想都没想就给否决了。
辛承看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失落。但沮丧之情也不过是转瞬即逝,他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顷刻就又挂上了笑,虽然有点牵强。
“你歇着去吧,我忙会儿。照顾你吃好晚饭,晚一些等门口没人了,我就走。”
邱乐刚刚拒绝人家拒绝得干脆,现在却有点心疼他了。明明他们什么事都没有,辛承还要像个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一样,要在深更半夜溜走。说到底,他虽然追得锲而不舍,但其实也很尊重她。
她有点心软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点外卖。现在离晚饭也有些早,我叫点果切来,我们一起吃,怎么样?”
“好!”他扶她回房,“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不挑食。”
午后,邱乐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听见辛承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是叽里呱啦在讲俄语,她一句都听不懂。她猜他是在同家里人通电话,大约就是在商量回家的事情。
三点钟的时候,她叫的果切来了。辛承放下了电话,陪她吃水果。
“机票订好了吗?”
他吃着西瓜,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走?”
“明天,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就到了。”
“那还好,你还能回去好好睡一觉。”
“后面这几天,你闺蜜能指望得上吗?”
邱乐笑了笑,“不谈恋爱的日子里,朱瑾还是很靠谱的。”
“那就好。”
他吃着水果,有点沉默。邱乐觉得他有心事,打从七夕他们一起吃饭那会儿起,他好像就一直有心事。
晚上,邱乐点了冒菜。虽然辛承这个老外是在俄罗斯长大的,但似乎他也很吃得惯中国菜。他们凑在一起把一盆冒菜和三碗米饭吃了个底朝天。
在照顾她洗完澡后,时间已经悄悄地来到了晚上十一点。邱乐想要送他到门口,却被辛承摁到了床上。
钻在被窝里,邱乐听到自己家的房门被关上了。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