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夜曲（十五）

所谓夫妻，也许真的只是在共同经营，家庭、事业、儿女，目标一致，观念相通，就可以安稳顺遂，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所以，也许他们不再在意是否恩爱如初，但在教养孩子的问题上，居然达成了共识。

程乐天第二天委屈巴拉地跟程万豪转述了文雪凝的话，没想到父亲也说这样很好，男孩子是要吃点苦，又不免旧话重提说起自己当年赤手空拳打天下种种。“将来公司的重担是要交给你的，正好你上大学以后可以从基层做起，了解公司每一步的运作。你放心，好好干，薪水绝对比妈咪给你的零花钱多。”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奇怪的，文家向来娇纵子女，文雪凝以前对两个孩子也是千依百顺，怎么突然间整个人转了性？

本来他是冷眼看着太太折腾，心血来潮么，她也不是没有过。从前学网球、练瑜伽、学摄影，哪样不是看着新鲜好玩，马上买最好的装备，请最贵的老师，然后不出两个礼拜就累得自动放弃？这回想学人家做白领？他都差点要跟秘书小姐下注看看太太这回能坚持多久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第一个月，没有签下一个客户，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自从打算从师奶下手，她就知道，普通人家的钱，一分一毫得来不易，要拿出来，也自然是慎重的决定。况且她并无什么工作经验，这段时间里能够还算有点收获，认识几个朋友，有了三五个意向，靠的也不过是自己和她们一样，也是被困在鸡肋一般的婚姻里不得解脱，才有了些许的共同语言。

好在意向是有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许太太就能签下这笔保额50万的合同——一份小小的保障，从每个月的生活费里挤出来一点，十年后可以供女儿读大学。文雪凝从渡轮上下来，天已经黑了，她看看表，也是忙得忘记了时间，这个点，家里应该已经要开饭了。

这么想着，电话便来了。

“太太，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看先生有点不大高兴了？”

“你们先吃吧，我还有一会儿。”她走到停车场，开车返家。

或者是累，或者是兴奋，她没什么食欲，到家以后，去书房看了会儿孩子们的功课，下楼来喝了碗汤，居然又精神饱满起来。想到明天的合同，她想再踏实一点，于是准备回房间重新过一遍细节再睡。

程万豪看完上个财年的报表，出来想去健身房活动一下，路过文雪凝的房间，居然灯又是亮着的。他推开门，倚在门口似笑非笑，“程太太是铁了心要当女强人了？”

她没有理睬，他便走了过来，看见桌子上的合同，“不知道程太太这回能给公司带来几百万的生意呢？”他从她手里抽出合同，瞟了一眼，又扔了回来，“这佣金还不够程太太打一圈麻将吧？”

“打牌我戒掉了。”她没有抬头。

“那我祝程太太生意兴隆，客似云来。”他哼了一声，转身要走，背后传来一个冷淡却又倔强的声音——“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