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水文心教育故事】隔离的某三个晚上

砷镓老师曾在某篇点评文字里提到过星空班两个引起他注意的孩子,其中一位成了我教师微演讲的主角,另一位,我将在这篇文字里提到。

孩子很善良。上学期Amber怀孕期间,经常加班很晚,有时吃饭也很晚,他常常绕到办公室问Amber:“Amber,你在干嘛呢?你怎么还不吃饭?”没有更多的话,渐渐地,Amber就懂得了,那是关心。他也是星空班级打架首例(总共两例),这个貌似野蛮又似乎仗义的故事我曾在另一篇文章中提及过。

孩子很倔强,他的牛脾气是班级里众所周知的,谁也惹不起,连最自律最大度的班长有一次都被他气得想揍人。上学期之所以差不多和平度过,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我一面在为他的行为做掩饰,一面在为他的行为做解释。就这样,在对优点的多次鼓励下,他确实越变越好,算是安然度过。何况,说实话,除了脾气太坏,他真的也没有啥大缺点。

可是这毕竟不是办法。这脾气爆发就像有不定周期似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性格也并非他想拥有,只有让他从根本上改变自己,才能让他感受到更多的快乐与幸福。但是,我并没有把握。过去的诸多事件且不提,只从星空班级被隔离的两周说起吧。

隔离的第一天晚上,所有的孩子们分工,把原来的教室,和刚搬进的凌乱的隔离教室都打扫得亮堂堂的。到了隔离教室,我让他们自己阅读,谁知就这个孩子说没带书。我说:“好吧,那咱俩出去聊会天吧。”他带着一脸狐疑,搬了个椅子,我们就坐在四楼电梯口,黑乎乎的电梯口,闲聊。有些话,是我准备好的,有些话,只是我观察猜测的,有些话,是他自己愿意告诉我的,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居然那么深入地聊到了他的童年,这让我觉得很踏实,那就说明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有了信任,可以从根本谈起了。聊天结束时,我告诉孩子:你成长中需要的某些东西,原来小学的老师给不了你,我也给不了你,因为我们都是偏母爱型的,虽然我努力让自己变得理性,但是你成长中男性理性的那部分,你需要自己去寻找。

第二天,我送给了他一本《洛克菲勒写给儿子的38封信》。上边送给他三个词“自律、自信、理性。”这三个词都是我们曾经聊过的,也是我对他的期望——当然,如果让我再送他一次,我大概只字不题,空白赠予。我想,至少他不用盲目地去寻找,或许他要的某些东西,洛克菲勒能给他。

但是,隔离的第三天晚上,就让我很沮丧。距离我们的聊天不到两天,也就是隔离的第一个周三晚上,他就又一次脾气爆发了。那晚,我从教师微演讲回到教室,他正在怒气冲冲地写作业,他又告诉我,那天班长如何对他们组不公正。根本听不进我的分析。晚三,他就这样毫无忌惮地在教室里宣泄自己的情绪。晚三下了,另一位同学看出他的情绪,还侧面表示那天班长管他们组更厉害,其实很公正。即使这样,他依旧沉溺于自己的情绪难以自拔——那天该他们组打扫卫生,小组的同学只让他擦黑板,可连黑板没擦完,他就打算擅自离开。我把他叫回来,看他擦干净黑板,看他满心不情愿,看他十分想生气,看他爆发的时刻就要来临。这次,我也犯了倔,把他留下来,细数这段时间同学们是怎么为他的情绪一一买单又是怎么帮助他的,但他又是一脸无所谓,还说:谁让他帮了?真让人无奈。谈到后边,彼此的情绪有了缓和,孩子也放下了倔强,我对他说:“作为组长,一心想让自己的小组最好,这是有一颗责任心的表现;但是因为生气就不管不顾,连最简单的事情都不去做,这又是缺乏责任的行为。初衷都是好的,但怎么去让这个初衷实现,还需要方法。”临别时,我又对他说:“希望今晚回宿舍的路上,你能试着把自己的情绪调控好。试着主动调控一次,让自己成功一次,祝你成功。”那晚,毕竟是不欢而散的。回到宿舍,我也久久难眠。

虽然我知道一个孩子到初中时已形成的性格并不容易改变,但我实在想不到前一天刚说好,后一天就又蛮不讲理了。我也不知道他那晚有没有尝试着控制自己,但是第二天早上,孩子们跑完步等着吃饭时,就他一个人坐在旁边。那样子,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倒是显得不太好意思。

我呢?都忘记了。我希望自己能让他看到对待情绪的另一副样子:忘记。

居然成功度过一周。

隔离期的第二个周三晚上。教师微演讲结束后,我回到教室,又看到他一脸烦躁的样子。这晚该写随笔,对于这么一个随笔困难户,又可能成为引爆的导火索。事实是,他不会写随笔,却纵容自己看了一节课书,等到快下课了,才到我跟前问“老师,怎么办?我不会写。”而且越到下课就越着急,很快就转入到脾气急躁模式。我启发他找到了自己要写的主题,他才匆匆动笔。直到晚三下课,我和几个没完成随笔的孩子约定好交随笔的最后时间。就到教室外和其他孩子开始谈事情。

今晚又该他们组值日,其他同学都忙着打扫卫生,只有他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我在教室外也能听到他烦躁的声音。我下决心这次先不理会。其他孩子都散去了,我站在窗边,看着外边的广场,三三俩俩的学生朝着宿舍的方向走。我看着,脑子里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今晚,我必须和他谈,只是我该怎么和他谈,用什么态度和他谈?

想了一会儿,我走到教室门口,看着值日的孩子们。他也已经拿起拖把在拖地。等其他同学都离开教室后,他居然留下来,对我说:“老师,我想今晚留下来把随笔写完。”“好吧。既然这样,那我留下来陪你。”于是,他坐在椅丛里,写着他的随笔;我坐在后边,批着我的作业。大家都默默不语。从九点半一直到晚上十点二十,我们才离开。

分别时,我告诉他:“你今晚的表现真让我感到很骄傲。完成随笔已经很了不得,最了不起的是,居然第一次成功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后来孩子在随笔里也写到,为自己这一次主动控制情绪感到欣喜)。”

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回想起隔离期间这个孩子开始发生的变化,尤其是这曲折的三个晚上,就感慨不已。

毕竟,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只是在过去的生活经历中,他不曾有机会学到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要么缺示范,要么被纵容;而事实上,他需要接纳,也需要示范,还需要指导,他需要把这种重要的人生能力放进生活,从新学起。而所谓的指导,有时竟是默默不语。

教育,始终充满希望,路途又是那么漫长。


第三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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