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3

乔尔猛地醒来,好像从冥界的边缘游走了片刻,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他浑身疼痛,头昏脑涨。不过谢天谢地莎拉还在身边,她在喊他的名字,还能说话说明女儿没有大碍。汽车翻倒在地,他和莎拉被困于扭曲的车里,车外的世界一片狼藉,人们像是被猛兽追杀的羚羊,惊慌失措却不知该逃向哪里。

透过布满裂纹的玻璃,他看见一个感染者冲进旁边的车里,拼命撕咬驾驶室里不幸的男人,在哀嚎声中,男人的脸和脖子被咬得稀烂,车内被血液染红。

“爸爸,你没事吧。”莎拉使劲地摇晃他。

“我没事。”乔尔恢复神智,“我们得出去。”他扶着车座,使劲蹬踏车窗,两记重脚之后玻璃碎裂开来。车外人们惊恐的叫声越来越大,乔尔踉踉跄跄地从车窗爬出汽车,正要回身救莎拉,突然一个感染者向他扑来。

一瞬间,乔尔几乎只是本能地用胳膊抵住感染者的脖子,自己却被压在车身上无法动弹,这个家伙喉咙里发出恶狗进食般的咕噜声,嘴里撒发出血腥味。乔尔被吓得够呛,也许下一秒就会被咬到。

忽然感染者的脑袋被一块砖头拍得鲜血飞溅,重重倒地,原来是汤米救了他。第一次和感染者亲密接触,乔尔一时惊魂未定。汤米又在感染者的脑袋上补了几砖头,直到这个家伙彻底不动。

“咱们快走!”汤米喊道。

乔尔迅速将莎拉从车中救出来,刚刚的车祸没让莎拉受到重伤,但是她崴了脚,没法走路。乔尔把手枪交给汤米让他开道,而他迅速抱起莎拉跟在后面。

整个小镇像是正在经历战争,街道上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火光与鲜血。人们疯狂逃亡,却不知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路上的感染者越来越多,几乎每一秒钟都有人被扑倒在地,然后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爆炸声和枪声响彻小镇的上空,今夜注定是灾难的一晚。乔尔亲眼看到一个全身被烧着的男人惨叫着从失火的房子里跑出来,还有人半截身子被压在汽车下面,只能眼睁睁等死。

“爸爸,我害怕。”莎拉被父亲抱在怀中,害怕得想哭。

乔尔一边跑一边说:“闭上眼睛,不要看。”

此时一辆着火的汽车撞上了大变电箱,一阵爆炸后,整个小镇顿时陷入黑暗,唯有应急灯还星星点点地亮着。

“走这边!”汤米找到一条小巷,三人穿过铁门迅速往里跑。巷子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感染者,他们从黑暗中钻出,猛地扑了上来。汤米开枪打爆了这两个家伙的脑袋,可枪声又吸引来了其他感染者。

“快点,就快到了!”汤米喊道。他带的这条路通向一个酒吧,酒吧的后门可以直通小镇外界,这是唯一的活路。

乔尔累得快要虚脱,而更让他难以坚持的是心中的恐惧,这黑暗之中,他们随时可能丧命,而且死状凄惨。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如此险境,他不知今晚能不能逃过一劫,这种事情只能问上帝,但如果只有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他一定会把它留给莎拉。

身后的感染者近在咫尺,乔尔能感觉到他们牙齿撞击的声音,能清楚地听见他们如怪物般的嘶吼,如果跑慢一点就会被立刻抓住。他拼尽全力奔跑,终于跑到酒吧门前,汤米打开门让乔尔和莎拉先进去,酒吧里空空荡荡并没有感染者,至少目前是安全的。汤米迅速关门,可是迟了一步,两个感染者将胳膊伸进门框卡出了门,门已无法锁上,其他感染者则使劲想往里冲,眼看这扇门就要被冲开。

汤米奋力顶住门,对乔尔喊道:“快走,带着莎拉快走,去高速公路,我能摆脱他们!”感染者门拼命敲打门板,只是一门之隔,三人都命悬一线。

“汤米叔叔!”莎拉哭喊着。

“快走!”汤米喊道,“我们在高速公路上汇合!”

乔尔不是那种丢下弟弟自己逃生的人,可是莎拉在他怀中,他不能让女儿死在这种地方,眼下情况再耽误一刻三个人都得死。最终他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喊道:“一定要来和我汇合!”然后抱着莎拉从后门逃走。

莎拉哭喊着:“爸爸,我们不能丢下汤米叔叔。”

“他不会有事的。”乔尔一边跑一边安慰她,同时也安慰自己。

酒吧后门有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这条小路可以直通到高速公路。汤米说军队在高速公路上设有路障,那里都是军人,他们一定会保护人们的安全。乔尔跑得筋疲力尽,可他听到了直升飞机的声音,这说明军队的人就在附近,他们一定会得救!跑着跑着,他忽然看见一辆救护车翻倒在路边,车中爬出来两个男人,他们双眼血红,面目狰狞。该死,他们是感染者!

两个感染者刚爬出救护车就看到乔尔和莎拉,他们像食肉动物看到鲜活的猎物一般兴奋,立刻张牙舞爪冲上来,片刻间就追到乔尔身后。乔尔的力气几乎用尽,无法对付他们,而且枪还在汤米手上,他只能抱着莎拉继续跑,可是感染者几乎已经能摸到他。

突然前方传来连续的枪响,两个感染者中枪倒地。乔尔惊魂未定,抬头一看,开枪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谢天谢地,乔尔心想,终于遇见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他对莎拉说:“没事的宝贝,我们安全了。”

乔尔缓步向士兵走去,“我们需要帮助,我们……”

“别动!”士兵没等乔尔说完话,就用冰冷的语气警告他停住。

“拜托,我女儿的脚崴了,拜托。”乔尔几乎是在哀求。

“站在原地!”士兵端起枪指着乔尔父女,那口气像是对待敌人。

乔尔明白了,每一个人都有被感染的嫌疑,这个士兵不会让他们靠近一步。乔尔一边后退一边说:“好的,好的,我们没有生病。”

士兵没有理会乔尔,他用对讲机向上级报告:“镇子外围有一对父女,他们看起来是正常的,请指示行动。”

这时莎拉问道:“爸爸,汤米叔叔怎么办?”

“先确保你的安全,我们再回去找他,好吗?”乔尔轻声说。

此刻,乔尔听到士兵说的话,“长官,这里有个小女孩……但是……可是,好吧长官。” 士兵深深叹了口气,似乎陷入巨大的矛盾,但是乔尔能听出来,他最终还是服从了长官的命令。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传达出世界上最险恶的信息,像一把冰冷的刺刀扎进乔尔心里。他虽然没听见长官的话,可他已经知道长官说了些什么。

军方没打算让一个活人离开这里!他们要用这种手段阻止病毒传播。

“听着,老兄,我们刚刚才死里逃生,我们只想要……”乔尔在做最后的努力。

可是士兵缓缓举起了枪,乔尔看出他不想射杀无辜的平民,可是士兵在此时已经不是单纯的个人,只要一道命令,他们立刻会变成杀戮的工具,会变成给无辜平民执行死刑的刽子手。

乔尔抱着莎拉转身就跑,可是枪声也在同时响起,他肩头中弹,和莎拉从土坡上滚落下去。枪伤剧痛无比,乔尔无力地躺在地上,听见皮靴声靠近。他转头一看,士兵已经走到眼前,枪口对准他的脑袋准备再补一枪。乔尔顿时绝望,哀求道:“请不要。”

一声枪响。士兵的脑袋被射穿,全副武装的身体重重倒地。汤米端着枪从黑暗中走出,他救了乔尔一命。

“哦不。”汤米看到了躺在一旁的莎拉。

侥幸活下来的乔尔急忙去看女儿,眼前的一幕让他心肝俱碎。莎拉的胸口中枪,鲜血染红了白色体恤,还在不断从伤口流出。

“哦,不不,莎拉。”乔尔颤抖着压住女儿的胸口,悲痛得无法呼吸,“我知道宝贝……我知道你一定很痛,你会没事的,宝贝……求你不要离开我。”

莎拉极端痛苦地抽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我要抱你走,求求你宝贝……求你一定不要离开我。”乔尔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这种比死还难受的现实。汤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却像个无力的孩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莎拉没有挣扎太久,她在乔尔的怀中痛苦地停止了呼吸,一个美丽的天使失去了生命。此时此刻,乔尔成了世界上最悲伤的人,他紧紧地抱住女儿,身体颤抖,眼泪再也止不住。他一遍遍说:“宝贝,我的女儿,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

夜空凄凉,月光惨白,远处还能看见镇上的火光,人们在不停地死亡,而直升飞机只是在四处盘旋,坐视这一切的发生。今夜注定是悲情的夜晚,是所有人命运的终点或是转折点,无人能逃,无路可逃。

那块崭新的手表还戴在父亲手上,而送给他礼物的人却永远地离开了。乔尔悲痛地忘了呼吸,他肩上的枪伤终有一天会愈合,可是心中的伤却永远不会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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