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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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啊!是在等我吗?”一个时髦摩登的女子抱着爱犬甄妮走进来,夸张的黑色卷边花朵礼帽上坠着波点网纱斜戴在头上,如黑色的玫瑰在盛开。波浪卷发低位盘在脑后,网纱恰到好处地挡在眼眸处,后面露出精致的发髻。长链珍珠叠戴衬得脖子细长如天鹅,秀丽独特。珍珠下是轻薄的软纱,领口放低,飘逸轻盈,腰间束着金边,剪裁及膝,松中有紧,错落有致。这应该是她设计的造型,本城独一份。而她的爱犬甄妮也有造型,她在它的头上绑了一个花色头巾,远看和她相得益彰。

她是谁?

她是海家的大少奶奶,商会会长林森凡的侄女,林芸的堂姐林馨月,一代名媛,上过月份牌的贵小姐。比起三小姐海媚荏的亲和婉约,她的美丽是不容忽视的。只要见过她一面的人,都会被她的明艳照射,离不开眼睛。

林馨月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后面的人,把采办的东西一一送下去。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海云浅应了一声,看回报纸。邝幼雯命浣儿给林馨月扇风。

一阵微风袭来,林馨月谢过母亲,转而问管家:“鹤伯,我不在时,有接到我的电话吗?”鹤伯把记录簿递过去。林馨月翻了翻,想了想,说道:“早上,你们有听到枪声吗?我正巧在西单看丝绸,隔着巷子都能听到枪声。听老板说,学生在街上游行,把巡捕引来了。婳蓉,你没去凑热闹吧?”

海云浅放低了报纸,侧身拿茶杯。

婳蓉吐了吐舌头,喝了口咖啡,笑道:“怎么会?我在家好好待着。听说,林芸被抓了,林伯伯去局子里捞人呢。”

林馨月摸了摸甄妮,好奇道:“你都没出去,怎么知道林芸被抓了?”

婳蓉摸了一下耳坠,快速说道:“二哥说的。”

海思羽应声道:“对,我刚从巡捕房过来,吴晨邦说的。对了大嫂,晚宴……”

听到“晚宴”,林馨月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她拿着记录簿向电话走去。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为晚宴的服装做准备。

黄昏总是一瞬间。当夜幕真正地拉开,明亮失去了踪影。

林馨月第一个下楼。褪去黑色礼帽的大少奶奶,鬓边戴了一个银质蝴蝶发夹,小巧别致贴在鬓边灵动有趣,走起路来带风,蝴蝶翩翩,如真蝴蝶。一款高领碧绿丝绸旗袍在明亮的灯光下,拨云流转,如行走的一束光亮。一条金龙把旗袍隔开,分水上水下之景。水上,楼阁亭台下坐着百子嬉戏,小桥流水观望水中人。水下,众子划船,水波荡漾,你追我赶,生机盎然。金龙在碧光下,跃然起飞,如从旗袍上跑下来的真龙,流光溢彩。她只佩戴了一条翡翠项链,就把黑夜的光亮夺了去,不愧是第一名媛。

林馨月站在红毯的起始,望向黑暗。远处的灯光亮起,是宾客们的车灯。她看着长桌上的餐品,杯光摇曳的香槟美酒,嘴角微翘。回首,丈夫海思诚赞许地欣赏着她的背影,四目相对时,他深深地弯着腰,笑道:“亲爱的,你今天真美。”林馨月把一只手伸过去,海思诚在指尖处留下一个吻。舞未开,夫妇二人已在灯光下先行礼。

此时,海云浅、海思羽也下楼了。海思羽在海云浅耳边说着什么,他的墨绿披风随着动作摆动,不时地露出腰间的手枪,摩擦间好似拉一下推进机,枪已上膛。海云浅转身斥责了几句,海思羽低头,应允了什么。俩人声音很轻,舞池中的海思诚和林馨月未察觉到。

“法兰克公使德拉科先生到!”管家大声喊道。

四人向红毯走去。             

“西顿(Seaton),见到你真好!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这次局势实在不怎么妙。”德拉科拍了一下海思诚的肩膀,就是一通叙旧。海思诚也拍了一下肩膀,“德拉科,你还是老样子,话藏不住啊。有些话,慢慢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父亲,这是我的弟弟海思羽。”海云浅不知如何与德拉科打招呼,海思羽先拍了拍自己左肩,似弹去灰尘般。“你好,法兰克公使。”德拉科的手悬在空中,被另一只手吸引。“嗨,德拉科,欢迎你来到我的宴会。今天要多喝几杯哦。”林馨月缓缓走来,嫣然一笑。“哦,暮恩(Moon),你真是我的月亮女神。你看,太夺目了,beautiful!”

德拉科还要赞美林馨月,就看到唐纳德和劳伦斯勾肩搭背地走向他们。“日不落公使唐纳德先生,米利坚公使劳伦斯先生到!”德拉科刚才挂着的灿烂,又化成了乌云,气呼呼地说:“不想见的人来了,我去喝酒顺顺气。”恰巧白家钱庄少东家白孝恩和他的女伴电影明星沈曼婷也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唐纳德的眼睛不停地在林馨月身上打量,两眼发光,反而是劳伦斯比较绅士,弯腰向林馨月示意。林馨月微笑点头,对随从说:“快带俩位公使入座。”唐纳德咽了一下口水,没趣地和海家父子打招呼。和白孝恩同行的沈曼婷快步站到唐纳德面前,向唐纳德和劳伦斯拥抱。“公使大人,你们好。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荣幸。”唐纳德的眼睛又在沈曼婷的脸上流走。“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沈曼婷热情地端着香槟迎上去,“当然见过,我的电影。”“对对对。”

林馨月避开锋芒,退一步,站在海父身边。白孝恩待沈曼婷引唐纳德喝酒时,他孤立地看着四周,望向三楼,一个幽怨的眼神隐在窗帘之后。白孝恩嘴角抿了一下,摊开双手大笑道:“岳父大人,好久不见。”海云浅不看白孝恩,而是独自走开了,留着海思羽站在他的面前。“姓白的,我们海家和你有何干系?”海思羽手插裤袋,凝视白孝恩。不怒自威,语速很慢很轻。留声机里放着西洋乐曲,反而被掩盖了。但白孝恩还是听到了他的怒气。白孝恩凑近了说:“过去有,现在有,将来更有。”他再次看向了楼上,又看向海思羽,接过酒杯转身走了。台阶上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爸爸,我是瑞儿,爸爸!”小慧紧跟在小人身后,托着一双皮鞋追着他跑。小人在白孝恩旁边站定,抓着他的裤子,满脸是笑。白孝恩把酒杯放在侍从的盘子里,接过皮鞋穿在儿子脚上,抱着他说话。

一双幽怨的眼神带着隐忍,她的鞋跟陷在音乐里,成为曲中的节奏。“媚荏,你怎么把瑞儿带下来了?不是让你们在房中待着。”海云浅关切地看着这位女儿,满脸都是关心。同时,二少奶奶那若依搀扶着海夫人下来,在海媚荏身后有了重心。媚荏迟疑地笑了:“瑞儿太小,房间里待不住,就任他玩吧。”她一手覆住另一只手,大方地露出笑意,但亲近人明了,她的手在颤抖。那若依把帕子塞在她的手心里,握住冰凉。

“大和日藤原公使到!”“商会会长林森凡携女眷到!”海夫人邝幼雯听到林森凡的名字,就知道堂妹邝丽娜一定会来。那若依和海媚荏扶着她去迎接。果真,俩老姐妹高兴地搀扶着,坐在牌桌上,等着开局。那若依坐在身侧,还剩一个位置,被沈曼婷看中了,拉着唐纳德坐下来。俩位夫人见面高兴,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只是惦念着牌。那若依顿了顿,低头陪着打。没了母亲陪伴的林芸,耷拉着脑袋看向父亲。林森凡和海云浅说了许久,没有理林芸。林馨月看到林芸,就抓住她的手。“芸儿,人未到声先至。你的声音味道,消息先到了。说,是不是又惹叔叔不开心了?”林芸抽出林馨月的手,端着红酒嘟囔道:“没惹祸。我觉得没错。”不知何时,四小姐海婳蓉进入了她们的视线,端过酒瓶子给林芸倒酒。“你说得对,没错。”海父和林父听到她们的糊涂话,咳嗽了几声,林芸和海婳蓉只好闭嘴。

海思羽见到藤原,避开了他的目光,直径走到那若依的牌桌,给母亲和妻子倒水。林馨月见到了此景,向藤原敬酒。而藤原心不在焉地看着独自喝水的海媚荏,而海媚荏眼里看着儿子海齐瑞。她的杯里好似不是水,而是浓浓烈酒,使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她离开了迎客区,走向窗边,月色袭来,倾泻在她的头上,形成一团白雾。藤原不由自主地走向她,海媚荏见有人看自己,礼貌地点头,站到母亲那边去了。

窗外,海思羽拿着一支花在和人说话。走进来时,身后跟着巡捕督查吴晨邦。海婳蓉急匆匆地从俩人面前走过,进来时,她拉着好友文馥玉。文馥玉向各位长辈行李后,就和海婳蓉坐在角落里说悄悄话。丫头星儿从大门处跑过来,溜到海婳蓉的身边道:“棠老板和师老板来了。”婳蓉兴奋地跑出去,迎来的是海家小老爷海云堂,亦是名伶棠落,棠老板。而站在棠老板身边的是梨园新秀师老板,师苑迩。众人皆鼓掌,唯沈曼婷扭了扭腰肢,一饮而尽。

最后,大家的掌声都把“意都兰比安奇公使到!”的声音给盖下去了。比安奇自讨没趣地端起酒杯,独自饮酒。视线所到之处,正对上海媚荏的浅浅笑意。她端起杯子,隔空向他干杯,比安奇的栗色眼睛里多了些许谢意。海思诚指引比安奇落座,比安奇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一曲终了,新曲伊始。瑞儿被小慧带回房间,大人们的宴会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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