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岁月,追当年!——1969的江南

小刚/ 文

江南的四月梅雨總是沒完沒了,堂兄帶著我去鄰居家到處轉一轉。各家的女人都在地上編席子。把一根根芦苇碾扁,再去除掉上面的苇衣後就可以编席子了。我真觉得可惜,好端端的芦苇两头一切不是可以做成帘子吗?我们北京就见过。做成这种席子有什么用呢?还别说,江南的女人们很能干,1.5×1.2平米的席子有一个钟点就编成了。估计怎么也能卖七八毛钱吧。好像都交给队里,由供销社收购,年底分红时一并给钱。雨稍微停了,打谷场就有人碾苇子,用的是碌碡,我是第一次见,就要试试。哇,看着滚起来好玩,真拉起来可是沉重。农民辛苦!

那时候的农村很安静,任何车子都没有,南方更是连手推车都见不到。生产队的牲口棚只有两头水牛和一只母猪,在一个茅草屋里养着,干打垒的土墙,稻草铺的顶子足足有一尺厚。倒是冬暖夏凉。

三月的日子,地里的冬小麦正在拔节,绿油油的一片片,我努力地矫正自己的脑袋——这不是韭菜!是麦苗。忽然我被远处一片紫红色吸引了,像是一片紫红花,难道这里还种花吗?城里都见不到花了,”是紫云英,肥田的,过几天种水稻前就翻到底下去了。” 带着我们转悠的兴元说。我走近察看那紫色的蝶形花冠真的蛮漂亮。在一片绿色的田野里这一抹紫色真是跳着好看。这个美轮美奂的乡村图景直到到九年后大学的植物学、土壤学课上老师再次提到它,才彻底转换成了对中国农民的崇敬!那时候的农民真是爱田如子!

上学的地方在镇子上的中心小学,就在码头旁边。学校有四个班,二三年级合班上课,据说叫“复式教学”,给左半边的学生讲二年级的课,右半边三年级就做作业。一会儿再换过来。这算什么!只有一半的时间学习呀!我按照年龄在四年级。功课很简单,我最怵头的作文竟然是为一篇写好的短文填上缺少的字!这也是作文? 真的很农村。那里的孩子很淘气,上课乱讲话,给同学起外号,看谁不顺眼就大声叫人家家长的名字。那些出身贫农的格外张狂,老师只是用严厉的目光盯着看,不敢把同学怎么样。我真觉得农村的孩子一点不厚道。

这所学校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口铜钟,吊在办公室廊沿下 用它报告上下课。如果到了下课的时间还没有老师敲钟,同学们可就都想争着去敲钟,被老师选中的那就兴奋极了。现在想起来,那个铜钟可有年头了,怎么也是清朝的老东西吧!

四月的天虽然雨水多,但难得的日出会让人们的心情大好,村里偶尔的一两株桃树开出的粉色小花会把香气四处撒开,而在田埂上走走看看就更是一种享受... 油菜地抽出的花蕾告诉我 新的景致快到了!哦?这好像跟我们在北京家里窗台上养的萝卜花有点像呢?我在想,这油菜怎么不拿去卖?种着开花来看 多可惜啊! 几天后,那星星点点的黄色在油菜地显出来了,油菜也快赶上我的个子了,所有的花苞都胀得鼓鼓,绿衣隐黄,真正的含苞欲放。生命的这种竞赛我也是头回领略!

几天后,碧绿的田里爆出了大片靓丽的黄色,这么清亮 闪亮 漂亮... 首都没有,大上海更没有! ”开花了!我们去看看。”我跟堂兄从田埂上奔过去,一阵阵花香在清风中扑过来,快意、快活、快乐!美轮美奂!

油菜开花的时候,也是冬小麦完成拔节开始秀穗的时候。看着麦子一天一个样的变化,真有点目不暇接。一天,我在上学的路上忽然发现碧绿的麦穗上有些白色的丝,糟了!麦子张虫子啦!我赶紧俯下身将这些东西去除掉。转身一看 哎呀,不得了,怎么都有呢?不会个个都有虫子吧,再仔细看看,那一条条白丝还会动呢!不像虫子! 唉,明白了,这是麦子开的花!

幸亏没有去报告生产队,否则丢死人了。

麦子扬花後,穗子明显鼓胀起来了,掰开小穗 麦粒还是青的,捏破就淌出来白浆。这大概就是未来的白面了。有意思!

油菜的盛花期过了,花中心的柱子快速的膨胀起来,还鼓起了一串包。堂兄说 ”这就是油菜籽了。我们吃的菜籽油,就是从这儿来的。” 哇,原来油菜不只是“绿油油”,还出真油呢!油菜秆变黄了,麦子也黄了。一阵风吹来,在麦穗上掠过——“麦浪!” 洑东小伙伴们都习以为常了,可我还是会使劲盯着 激动一番。

“走!去摘豆子。”一天放学後堂兄一到家就招呼我,豆子?哪里有?“在岗下。” 那个地方距离村里的坟地不远,果然在麦田的许多麦秆上都爬着细藤,挂着些小豆角,哦,这是真正的野味!村里的小伙伴都聚在这儿忙着收获呢。我们也赶紧寻找目标抓紧行动。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要踩到马上就成熟的麦子。不一会,我和堂兄就摘了一筲箕,回家了。到了家用水洗下,连豆荚一起就放在锅里煮。我依旧是负责往灶塘续柴草的火头军,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我已经能比较像样地扎草把了,也基本能控制塘里的火势柔和而持续地燃烧。用一个稻草把基本就能煮熟豆子了。热腾腾的豆荚端上桌,我们真就甩开腮帮子大嚼起来。嗯,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咸了!

开镰收割!村里上上下下喜气洋洋。劳力们在田间站成一排,一声令下就开镰了,一捆捆金色的麦子被壮劳力用扁担挑走。尽管人们都很细心,但地上还是有散落的麦穗,所有的男孩、女孩们都等在远处,他们在等着一个命令! 望着田间零星散落的麦穗,我想必须做点什么!我来捡。“不好捡的!等我们收拾完了才可以捡。”挑麦子的男子向我声明,“我是给集体捡的。”我嘴上这么说,手还是停下了。哪里知道就这句话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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