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快完的时候也就是春天来的时候,太阳在山城捉了一个季节的迷藏,终于也在草长莺飞的二月结束了这个年复一年的枯燥烦闷的游戏。那天,春风一路上扬起了花草木的香气,用手把它们搅匀混合,再吹向更远的大地。
麦柯突然叫我去放风筝,对于放风筝我很没有自信,我放的风筝不知道是恐高还是怎么,从来没有飞过四层楼的高度,我不想表现出来我是一个连风筝都不会放的高中生,就干脆说春风里还夹杂着一丝寒气,我怕受寒,不想出去。
他兴致勃勃地说:“多穿一点嘛,我也多穿一点,就不会显得不协调了。”
在他再三的劝说下,我不得不答应了。
他带我去了一个很大的草坪上,绿草地上坐着、躺着很多晒太阳的人,有白发垂髫也有少男少女,都享受着春风和暖阳。天上已经有风筝托着彩色尾巴迎风飘扬。
“来,你拿着风筝,我说放你就放”麦柯说。
“好!”
然后他拿着风筝跑到十米开外,叫我放我就放,他拖着风筝用力奔跑,风筝左摇右晃,挣扎着往上爬,我看风筝有栽跟头的趋势,嘲笑他:“一看你技术就不行,这哪是放风筝,这是拉风筝吧,快把它拉下来算了。”我刚说完就来了一阵风,风筝趁势借风而起,滚轮飞速地旋转,风筝一跃成了周围飞得最高的。
他使了一个蔑视的眼神,我一向嘴硬:“看把你能的!”然后他就把滚轮给了我,掏出两个塑料袋垫在地上,叫我先坐下,我拿着滚轮胆战心惊地坐下了,生怕一个走神风筝就栽了下来,可是无论我怎么动,风筝都稳稳地在那朵像花一样的云下面飞翔。
突然麦柯说:“水仙,你看风筝上面那朵云像不像水仙花?”
“你还别说,还真有点像。”
他用手牵引着线,一来一回间还朝我笑,太阳晒得他的脸通红通红的,满满的幸福洋溢在他的脸上,他像一个小孩那样天真顽皮,整天乐呵乐呵的,又像那只风筝一样不受任何世俗的限制。有一瞬间我希望自己能像那朵如水仙花的云,可以一直看着风筝一样的他迎风飞翔。
我问他:“麦柯,你说爱情是什么?”
“我觉得就是:在两个人生活有了交集或者情感有了交集的前提下,能在一瞬间看见对方的美,那一瞬间是爱情的源。”
“说通俗易懂一点!”我不耐烦地说。
“我想一想,大概就是两个人在菜市场,一个买青菜,一个买萝卜,然后都看见了土豆,接着就看见了对方,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对嘛,这么说我就懂了,不过你这说得太土了哈,我要批评你一下。”
“对不起,我不接受。”
我刚要上手打,他就求饶了。
躺着很无聊,我对麦柯说:“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
“随便吧!”
“我最讨厌别人说随便了,我压根儿就不是个随便的人!”
“是,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怎么随便起来不是人!”他刚说完就亲了我,我心跳猛地加速,满脸通红,立刻就把他推开了,心里很甜蜜可又觉得有点不爽,那可是我的初吻,就这样不正式,搞得我猝不及防。他倒好,知道我喜欢听故事,就讲起了故事,我尴尬地也不好说什么。故事很长很长,我记得个大概,在故事里,有时能看见他的影子和他向往的东西。
白雪茫茫里有一只小企鹅,小企鹅肚子像西瓜一样圆,眼睛很大,也很调皮,走得慢,跑不快,还不慌不忙,懒惰迟钝是对他最好的概括,跟他一起玩儿的企鹅看着他就着急,他父母也是恨铁不成钢。南极没有猪,如果猪遇见他,估计猪走路都会趾高气昂然后发生猪撞树上的奇异事件。他看见水里的海豹丑要骂人家,看见海鸥飞嫉妒人家——都长着翅膀,凭啥他们能飞。于是他跑到悬崖上俯冲想学海鸥飞,结果因为没有初速度直接从悬崖边儿垂直落入了海里,幸好遇上涨潮,要不然他早摔死了。他看见邻居家的企鹅蛋偷偷拿回家玩儿可又弄碎了,他的爸爸养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甚是头疼,但还是苦口婆心地教育他。
直到有一天,他肚子突然很痛,他跑去问他爸爸,他爸爸摸了摸他的肚子,有个硬硬的一坨东西,于是他爸爸带着他去问了几里外的山顶上的老企鹅,老企鹅拄着鲸鱼骨头做的拐杖,他太老了,其他企鹅身上很多地方还是黑的,他却全身都老白了,小企鹅后来才知道那只老企鹅是得了白化病。老企鹅瘦骨嶙峋,还长了雪白的胡子,他摸了好一会儿小企鹅的肚子,最后悄悄地对小企鹅的爸爸说,汝小儿腹内有一肿瘤,命不久矣……”
我打断道:“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文言文,文言文里哪来肿瘤这个词啊?最多叫气血不畅,以至瘀结。”
“你这就叫鸡蛋里挑骨头,还想不想听了?”
“好好好,你接着讲,接着讲。”
“小企鹅的爸爸听到命不久矣很伤心,又不能够在小企鹅面前表现出来,他害怕小企鹅的妈妈看着小企鹅一天天消瘦难受,于是他一直瞒着大家。不久在一次大迁徙中,他的爸爸给他捉了两条他最喜欢吃的但很少见的鱼,叫他在原地等他爸爸,他爸爸独自走了。
小企鹅就一直在原地等着,吃多了又有点犯困,打了个哈欠就在旁边的冰石头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后环顾四周,他都忘了他爸爸叫他在原地等着,只见到处都是长得差不多的企鹅,他有点发慌,是不是企鹅太多以至于他和他爸爸走散了,于是他在企鹅群中尖叫着,呼唤着他的爸爸妈妈,一边声嘶力竭地叫一边在企鹅群里疯狂地到处乱找,他跑着跑着突然又想起来他爸爸叫他呆在原地等着,于是他又飞快地连滚带爬回到了那个地方,他在那周围东望西望,跳着望,踩在冰块上望,等到那只拄着拐杖的白企鹅都离开了他都没有等到他的爸爸,他知道,他和他爸爸走散了,他一个人坐着哭了起来,全身的热量都在温暖那颗心却也没用,坐久了又觉得屁股冷,他就站起来追那些企鹅,勉强追上了拄着拐杖的老企鹅,老企鹅问他:“累跟着我做咩啊?”
“我哪里跟着你了嘛!我和我父母走散了,找不到他们了!”小企鹅一脸的不耐烦。
我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反应过来“企鹅还说粤语吗?”
“方言嘛!哪儿没有个方言呢!”
“哦!你接着讲。”
“老企鹅对小企鹅说:“累叫乜啊?”
“不知道了啦,累能不能不要问我?很烦了……”小企鹅学着老企鹅的话说道。
“喂,累告诉我累的名字我可以帮你问问啊,小孩子不要那么不耐烦吗!”
小企鹅更加不耐烦了:“你看看前面,先不说你挤不挤得进去那个企鹅群,你能撵上他们就很不错了。”
这时突然天上飞来一只蓝色的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麦柯一边讲着一边看着天上的风筝,“风筝的线拉着一只竹篮子,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小企鹅灵机一动,趁竹篮子下来的时候跳了进去,准备在空中寻找他的父母,风筝渐渐上升,地下的企鹅密密麻麻,他哪里找得到,他正准备跳到水里,这时起大风了,风筝一下子飞了十万八千里,带他离开了南极,离开了他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