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太阳即将落山，皮卡车里的王司钥匙一扭，发动了夜班专用座驾。
对王司熟练的挂挡给油，小李已经见怪不怪，拿着白班同志填好的夜班巡查计划表，开始在头脑里规划晚上的行动路线。
在青海油田野外一线上夜班，必须要有路线上的规划，因为这些油水井都在西北独有的雅丹地貌里，若是行车路线无法做到胸有成竹，那么一个个风蚀过的小山足以挡住油水井的全部风姿，即使相隔十几米远，目之所及也只是一座座山丘，叠叠不休。
和往常一样，两人一边上夜班一边聊天，既是排解寂寞，也能提提精神。
“王司，上回地震你在不？”前几天的一次小地震给小李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在啊！我睡觉轻，刚一地震就行了，跟我一屋睡的老姚被我叫醒，还以为要去上夜班呢。”
“哈哈哈！姚司真逗，不过前几天地震那回，我也没醒，还是你们进来叫我我才知道地震了，想想有点儿后怕。”
“咱这里地震不厉害，听说前一阵子沟里地震，几厂来着，又是卡钻、又是卡泵！”王司消息更灵通一些。
“可不是呗，咱这儿要是地震大一点儿，说不好也会有卡泵。”小李说到这里一顿，忙问道：“王司，那你说，要是地震了咱们是先跑路，还是先跑井？”
“肯定先跑路啊！”王司一脸严肃，“安全第一，安全了再看井去嘛！”
正说着的时候，两人经过了一口水平井，小李好奇心转移了。
“王司，今晚那两口重点观察井是不是都是这口井压裂弄的？”
“是啊！水平井压裂规模大嘛，邻井容易受影响，咱们到时候去看着，有情况就给队里打电话。”
“不是说工程室都装了能承压的井口吗？”
“换了一部分离水平井近的，稍微远一点儿的他们认为压不到那里去，所以就只是关井，没换井口。”
“哦，这样。诶，王司，你说压裂这帮兄弟就白天晚上一直干？”
“他们肯定倒班嘛，要不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那倒是。可是晚上干活儿又累效率又没那么高……”
“你知道啥？从年前开会就说，要继续使劲搞生产，今年任务比去年高多了，要还磨磨蹭蹭地干，到年底别想完成指标！”
“也是，早点儿干完，早点儿见油，到年底更有把握！”
“对啊！所以都得使劲干！咱也别掉链子，到了，快去，看看这井加温咋样？”
“得嘞！”小李摘掉保险带，一个健步冲下了车，稳健地上了罐台。
这些年数字化油田正在逐步发展，相比油田开发的初期，许多工作已经得到了精简和完善。但最近几年产能井投产势头猛烈，导致夜班需要巡查的重点井数非但没有变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
巡井一遍后早已夜深人静，王司开着车来到了一口因水平井压裂而要重点观察的机采井井场外，做好蹲守准备。
“别说，今天晚上还没下雨！”王司把车窗摇下一半，吸了一口烟，看着不远处停在下死点的抽油机，感受着半夜习习的凉风。
“哎呀！王司你可别念叨，一会儿下上了咋整！”小李打趣道。
“真是反常，给这儿上了这么多年班，就今年这雨水呀，不停！以前老人都说，咱这柴达木被这个祁连山、昆仑山、阿尔金山三山环绕，雨云根本进不来，所以下不了啥雨，可今年这都快成小江南了！”
“是呗，一下雨路就不好走，巡井也费尽、倒油也费尽，头疼！”
“不说下雨，就连地震最近好几次了，好在咱这儿没有大地震。”王司自顾自摇着头，“自然灾害呀，真没治，预防太难，只能事后补救——”
刚说到这里，王司感觉到皮卡车晃了晃，紧张得手中烟掉在了窗外，“地震？”
但是车晃的幅度又没那么大，王司看了一眼小李，发现这个家伙正憋着笑。
“你个蔫坏的小子！”
“王司，我就动了动身子，总坐着难受。”
说着小李递给王司一袋零食，看着王司已经有了深深皱纹的脸，小李脸上没了开玩笑的笑意，而是悠悠地叹了一声。
“咋了？我都被你吓着了，你还叹啥气啊！”
“哈！没有，就是感觉年纪大了好像有点儿上不动夜班了。”
“你才几岁，还跟我说岁数大！”王司笑着推了小李一下，脸上也变得有些伤感，“想当年，一宿不睡觉，啥事儿没有，现在，真得坚持不住……”
“王司，你先睡一会儿。”小李忙说，他知道身为技术专家的王司白天还跟着技术员上井去解决了单井问题，觉没补好。
“不服老不行啊！那你看一会儿，我打个盹。”王司明显已经支撑不住，说完立刻就响起了鼾声。
小李感受着寂静的深夜带来的无限深邃，心里只希望工作能顺顺利利，然后顺利轮休，回家和女友顺利结婚，在该成家的年纪顺利成家。
因为想到了女友，原本就不太困的他更加没了睡意。看了看旁边睡着的王司，轻手轻脚下了车，长时间坐在车里，身体有些拘束得难受。
虽然已经快七月了，但是一方面因为是高原，再加上最近雨水过多，小李一下车就打了个寒颤。
快速巡查了一遍安静的油井，小李拉开车门，窜回了车里。
“怎么了，地震了！？”王司一个激灵，昏暗的车内灯照耀下，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没没，我上车时候使了点劲，车晃了晃。”小李连忙说，他知道王司一心扑在井上，有任何风吹草动，想到的都是油水井的事儿。
“哦哦，没事儿就好！”王司抹抹额头，放心下来，歪向一边又睡了。
小李把车内灯关掉，车里顿时没了光亮，也没了声音。
看会小说吧。小李翻出手机，下一趟巡井还有一阵子，还有得熬。
车又晃了晃，王司被晃醒，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坐着睡让他腰背有些酸痛，左右扭了扭，松了松筋骨，感觉舒服了一点儿。
抬头一看远处一片红光，王司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喊到：“着火了！”
这一喊，小李也醒了过来，车又晃了晃。
“着火？”小李也望向前面，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片朝霞，红彤彤的挂在天边。
“哈哈哈！王司，你这眼神不行啊！那是朝霞呀！”
“就是就是！哎呀！朝霞不出门，看来晚上又要下雨了！”两个人正正身子，又调节了一下椅子，准备开始巡井。
车又晃了晃，幅度不小。
王司和小李互相看了看，感觉到有些不对。
“快！小李，你打电话我开车，咱先去看看重点井！”
王司熟练地发动皮卡车，在山路上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