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在拐角（26）寒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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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爱的冬天不寒冷，有爱的日子像流水。

哗哗哗，一转眼，时间已到了这个学期的末尾。回家的日期已经提上了日程。

1988年的冬季和往年一样滴水成冰，深处大西北内陆的乌鲁木齐更是银妆素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眼看回家的日期一天天逼近，提前购买长途汽车票就成了一件紧张而必须的工作。

12月底的一个星期天下午，高鹏领着文静，还有几个不太熟悉的同学一块去碾子沟汽车站买寒假回阿克苏的汽车票。

几个人先是乘公交车赶到市里，然后又倒了两趟车，才在碾子沟站牌下下了车。文静一路上想到反正有人操心，所以她也就没有太在意路线，那几个人说上车她就上车，那几个人下车，她也就跟着下车。可是碾子沟站牌这里到它的汽车站里面还有蛮长的一段距离，七拐八拐地又走了一阵，文静就彻底被搞糊涂了。她的脚上穿着一双中跟棉皮鞋，路走多了，就有点越来越迈不开步子。那几个人多是男生，走路像跑步，文静就有点跟不上了。再加上是晚上，到处路灯昏暗，霓虹闪烁。脚下道路泥泞，身边路人行色匆匆，文静感到这个环境非常陌生。她是一个在新疆团场长大的孩子，对城市生活比较陌生。平时进城多是白天，现在突然夜晚走在陌生城市的街上，还拐来拐去，心里不免有些惶恐。她想:这还是第一次来车站窗口买票，亏在有人带路，否则的话，还真有点摸不到地方呢。特别是在晚上，简直陌生得如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看来一个女人有时候是不得不依附一个男人。

文静就这么边加紧脚步走着，心里边在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车站的售票大厅。好在，离窗口关闭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几个人慌忙就把各自的车票买上了。这样一来，内心的一个大包袱总算放了下来。在那个年代，新疆的交通还很不发达。从乌鲁木齐到文静和高鹏所在的阿克苏还没有直达的火车，他们回家只能坐长途公共汽车，白天行驶，夜晚住店，旅途相当辛苦。车子都是硬座，没有空调，三天下来，就和参加了一次野外探险差不多，非常遭罪。

春节前夕，车票非常紧张。一票在手，别的问题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因为是冬天，天黑得特别早。文静他们几个人半下午出发来买票，倒了几趟车，又走了一长段路，等买上票已经是万家灯火，夜幕早已笼罩了整个城市。他们几个人又急着赶紧往回赶，一旦错过了末班车，恐怕又有别的麻烦了。所以这几个人往回赶的步伐比来的时候还要急促。

等他们走到往学校返的那个站牌下的时候，我的天呀，站牌下等车的人像在举行一个盛大的庆典一般，黑压压地站了一个排都不止。看来，这又是一场硬仗，能不能挤上车，还是个技术活呢。他们几个人针对这个盛大场面就快速制定出了作战部署。那就是他们几个男生以最快的速度抢先上去抢占座位，两位女生嘛可以动作慢些，但也必须上得了车。

他们几个年轻人站在深冬的凛冽寒风中缩着脖子，嘴里哈着气，惴惴不安地等了约摸十来分钟，总算看见有一趟公交车闪着耀眼的光芒从前方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人群于是开始骚动不安起来。待车子走近，有人喊了一声:“是一路车。”人群立刻像潮水一样向开来的汽车涌去。那车子开得很慢，但也没有在站牌前停下来，而是往前滑行了十来米都不止。搞得那些前面迎着车跑过去的人，现在又要追着车往相反的方向跑十来米，这样一来，他们反而成了最后跑到车跟前的人了，气得跺脚的有，嘴里骂骂咧咧的也有。

情况还算好，文静被拥挤的人流拱上了车。脚还没站稳，车就往前开去。黑暗中，有人大声喊叫:“开下儿门，夹住我的腿了！”只听见那陈旧的车门就像一个暴脾气的泼妇似地“哗啦”开了一下，又迅速地闭合在了一起。

高鹏在离文静不远的地方抢占了一个座位，他把文静叫到跟前，让文静坐到里面靠窗户的位置，自己则坐在靠过道这边。尽管车里人头攒动，说话声，叫骂声不断，他俩坐在一起，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同时看着窗外。望着外面的楼房、街道、行人影影绰绰地向车后一点一点退去，他俩的心却宁静到了极点。恍惚中，文静感到她正和高鹏乘坐着一艘巨轮，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宁静大海之中，而这条船上，只有她和高鹏两个人。

考完试后，过了一天，文静和高鹏就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因为车票是第二天早晨八点的，所以他俩不得不在前一天晚上就得赶到候车室等待上车。如果第二天早晨往车站赶，肯定是不可能的。他们学校离车站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冬天的早晨，四周黑黢黢的，根本就没有车，怎么赶过来？现在的问题是，你提前一晚上赶来车站了，瞌睡了怎么办？总不至于一整夜都坐在候车室里干等吧，想想都令人发怵。

候车室里倒是灯火通明。因为春节即将临近，急着回家过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候车大厅。整个大厅分分秒秒都在嘈杂和混乱之中。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夜黑了，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天气越来越冷。大厅里，最后人多得到了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高鹏和几个男生去打听了一下，附近可以住宿的宾馆大多都已客满，就是最便宜的房间，一个床位都在二十元以上，相当于他们半个月的伙食费。穷学生，怎么都豪迈不起来。最后，几个人就在候车厅的二楼过道里，一人租了一个简易躺椅，两元钱，凑活一晚上。就这样，还有些同学不舍得花这个钱。他们是怎么度过这一夜的，文静累得要命，也没心去管别人的闲事。当她把大衣脱下来，盖在身上当棉被，还没有几分钟，她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