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隔壁家是刘奶奶家,印象里她总是拿张椅子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好像她眼角那深深浅浅的皱纹都开出了花。
刘奶奶一个人生活,在我从小的记忆里,她家除了村干部慰问,去的最多的人就是堂哥了。
今天堂嫂包了猪肉萝卜馅的饺子,他给刘奶奶端一碗,洁白肚圆的饺子在绿色红色的酸汤中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明天拿着梯子爬上刘奶奶家的房顶,给她修补,下雨天的时候就不会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如果堂哥外出打工,那去刘奶奶家的人就是堂嫂了,不是端去自己做的好吃的,没事时还帮刘奶奶趁着太阳好把被子抱出来晒晒,等到晚上刘奶奶睡觉就不冷了。
曾经,我问过我妈,怎么我堂哥对刘奶奶那么好,就像是对自己的亲奶奶一样。我妈看着我一脸想知道答案的表情,便给我讲了来龙去脉。
刘奶奶年轻时嫁到我们村,没多久刘爷爷就当兵打仗去,一去好几年,刘奶奶就一个人在家照顾着刘爷爷的父母,任劳任怨,从不与人发生矛盾,周围人都夸她人好。
一心等待刘爷爷回家,结果最后等来的是刘爷爷牺牲的消息和一个“烈士家属”的光荣称号。
后来,刘奶奶就一人养家,又是养牲口增加收入,又是到处给人做工,硬生生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也不是没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劝她改嫁,可她态度坚决,说是刘爷爷不在了,她要代替她孝敬公婆。
没几年,因为失去儿子的悲痛,刘奶奶的公婆相继去世,两人丧事都是刘奶奶一手操办,没有落下任何不好的话。
家里就剩下刘奶奶一个人了,她一直没有改嫁,就自己一个人过着,估计是想自己守着这个家吧。
堂哥七八岁的时候,我大妈就因病去世了,就剩下我大伯一人带着堂哥和堂姐两个人,既要养家又要养孩子,压力也很大,到处打工,所以堂哥堂姐几乎没有一天是按时吃过饭的。
那时候堂姐才五六岁,堂哥又不会做饭,有时候就是我妈做好饭去叫他们过来吃,有时候从庄稼地里回来的晚了,他们可能会挨饿。
后来堂哥就自己学着做饭,第一次做饭的时候就出了大事,多亏当时刘奶奶在家。
我妈说,我堂哥学着做饭,给锅里放了水和米,然后好不容易把火点燃,以为只要灶膛里有火,米就会熟的,他就跑出去玩了,还想着等他回来了就能和妹妹吃上饭了。
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家的厨房里有糊味,赶紧进去看,就发现厨房已经着火了。小孩子就知道用水能泼灭火,就想进去从水缸里打水灭火。
但是火太大了,火舌直扑面门,灼热感瞬间袭来,恐惧爬上心头,堂哥吓的大喊起来,很快刘奶奶就跑了过来。她先把堂哥拽出去,然后奋力用潮湿的衣服去拍打火,等火势减小,就从水缸里打水彻底浇灭。
等到火完全被扑灭的时候,刘奶奶一身凌乱,头发稍都有被火苗舔到,但她没管这些,而是立刻抱起已经吓傻的堂姐,拉着跌坐在地上的堂哥去了她家里。
她帮堂哥堂姐洗去脸上的黑灰,又安慰他们不要紧,还做了饭给他们吃。后来大家猜测应该是灶膛里的柴火掉了出来才引发了火灾。
从那以后,刘奶奶做了饭就叫他们过去吃,还给堂哥堂姐教一些简单的饭食,有了好吃的也会给他们拿点过去。
即使后来大伯又娶了媳妇,堂哥堂姐他们还是最爱去刘奶奶家,刘奶奶还是像以前一样给他们留好吃的,或者就是他们会帮刘奶奶干活,但总是被刘奶奶拒绝。
堂嫂曾经问堂哥为什么要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那么好呢?
堂哥很认真的给堂嫂说,如果不是刘奶奶,那当时的他估计早都没命了,要么就是被烧伤,所以,他得报答刘奶奶。
一碗饭并还不了堂哥认为的救命之恩,但这一碗饭,是为了让刘奶奶心里明白,他并没有忘记小时候她对他们的好。
所以说,世间所有都是公平的,刘奶奶用她前半生的善良换来后半生的陪伴,而堂哥,用他的前半生来温暖刘奶奶后半生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