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走多远
文:我是素颜
好长时间没有带孩子们出去野餐了，一个个翘首期盼:老师，我们去哪玩吧!老师，我们玫瑰园去吧。
五一四天假期，总可以抽出一天时间来的。这个说五一吧，五二补课，那个说五二吧，五一不行。
一咬牙一跺脚，就五一劳动节，徒步湿地公园。一年级小朋友哀叹:那么远，我可走不动。
走不动的在家，能走动的出发。
结果一早，说走不动的小朋友还是来了。两只单眼皮小眼睛有点红肿，不用问，哭着闹着要来，果不其然。
我就是一只老母鸡，孩子们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前脚刚叮嘱了要排长溜，规规矩矩走成一条线，转个身就撒开了脚丫，乱了阵脚。
一路徒步，向目的地湿地公园进军。距离到底有多远，没有考究，其实心里有小九九，不知道孩子们体力如何，走哪累了，走不动了，就歇脚。只是这个想法我知，孩子们不知。
目标得有，万一实现了呢。
徒步的好处，一路走来，才发觉真的不少，三人行，有太多的老师，七嘴八舌地教我很多，且听且看我们的发现。
一辆洒水车停在马路边，一位大叔用银匙打开马路牙子上的一个井盖。咦?以前还真没发现，给水车补水的盖子和其它下水道盖子大不同，居然还上了锁。
让孩子们停下脚步，告诉他们洒水车里的水用完之后，随时会停在路边，在路上就能加满水。
马上到了一组景德镇陶瓷一样大的雕塑了。提前备下了问题: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雕塑吗?有孩子抢答:水泥。过去一敲，才知是铁皮做的。
有卖椰子芒果的三轮车停在路旁。孩子们围着我，这个说我吃过，那个说榴莲，还有说凤梨的，顺带着又教我什么样子的叫榴莲，小老师太多，声音太杂，嗡嗡的小蜜蜂一样，没听明白。
继续开拔。闻闻，什么味道?卖大蒜的老农在叫卖:新蒜十元一挂。
柳树杨树的白絮铺了满满一层，从树枝上摘了一串杨絮来，挂在耳朵上，绿色的耳坠一般。
男同学已经在折柳枝了，三下五除二编成了帽子戴在头上。还没学会调皮的两个小女生呆呆地站着，看别人玩，像木偶一样，心里是渴望的，眼馋，但还没放开。最后忍不住也加入破坏行动，用力拽着柳枝，柳枝却丝毫不为所动。
大女生最会玩了，在柳帽上插上了各色小花，已经在美滋滋地互拍了。小女生却狮子咬刺猬，无处下手。
拧了一条柳枝，也给自己编了一个，愣汉子挑大瓜，枝条有些过粗，居然编成了有棱角的方形，丑得要命。自拍一张，马上扔了，有碍观瞻。有孩子送我一个柳枝手链。
快看，蘑菇。一大簇野蘑菇聚拢在一起取暖。野蘑菇有毒，有孩子说。
继续靠右前行，右边地里是一大片墓地。馒头一般的墓群，一个挨着一个。
有些墓上的柳树长得枝繁叶茂，知道为什么墓上面有柳树吗？大孩子知道，那是死者儿子手里的哭杖，插在墓土中，吸引了营养，因此长得粗壮。
有孩子从路边草丛中拨拉出一个黑色的蓬松的玩意，研究半天也搞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是死人头!调皮男孩故意吓人。女孩们早已受了惊尖叫起来，一溜烟逃走了。
一棵棵奇形怪状的树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一棵树树心几乎被掏空，只留下了树皮，却依然坚持活着，柳枝随风摇曳。树心里残留着虫壳、蜘蛛壳，还有死虫子，以及它们排出来的絮一样的类便，轻轻一碰，灰尘一般散落。
地里出现了三种不同样子的小房子，一种是被涂成黄色的小房子，是干什么用的呢?这个我真不知道。
有孩子告诉我们，那是水房，插卡买水的。原来如此。
那么远处那个用砖砌成一个长方形的小房子又是干什么用的呢?
我知道，我知道。有孩子抢着回答:年轻的女人死后不能往土里埋，只能先放进那房子里。
那么地中间的那一处简陋小房呢?房子的一面还有一扇玻璃窗。
水房!有孩子脱口而出。
不是，那是看田的人临时休息的。
走，我们过去瞅瞅去。
刚拐进土路，一个地窑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胆大的早已跳下去，向铁栅栏里观察了一番，汇报里面有桶。胆小的还在纠结怎么下去呢。
知道那是什么吗?有孩子指着像宝塔一样的砖砌物问。
塔!
是地窑的通风口，排地窑空气用的，也代表了地窑的长度。在农村生活的男孩讲解着。附近田里发现两片白色的印迹，在一大片褐色的土壤里颇有些显眼。
这白色的一层，是什么？男孩又问。
在农村见过，是淋灰的。我心里有答案。
有孩子回答:盐碱地。
不对!是卫生纸。厕所掏出来的粪倒在这里，粪撒进地里，卫生纸就剩下来变成这样了。男生很自豪地像个小老师一样讲着。
啊?原来是这样啊!
小屋的主人正在翻土，疑惑地望着我们:你们做什么的？
笑着解释:孩子们没见过你这小房子，进来瞧瞧是做什么用的。
一堆人都探头探脑，钻进小房子。
有床。拿破仑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尖叫着。
放杂物的，有锄头。
地里架着两排铁丝，有四五层高，间隔三十公分左右，铁丝上有很多黑塑料夹子。这个我可是太有经验了:这架子是干吗的?
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去。
终于可以当回老师啦，蛮骄傲:这是葡萄架，冬天时，要把葡萄枝埋进土里，到了春天，再挖出来，用夹子夹在架子上。这样葡萄才能够吸收阳光水气，快快长大。
从农民伯伯扎得铁丝防盗网的空档中一个个钻出来，又回到马路上。
走了一段路，有些累了，坐在路边门面房的台阶上稍作休息。一个个都打开了随身的书包，有咕咚咕咚喝水的，有撕开零嘴大快朵颐的。
真没趣，在马路上就把食物吃光，到了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荫凉的地方，看你们吃什么。甭吃了。出发。
修剪得像两排雨伞的绿植树下，发现了一只蜜蜂，它的肚子朝上，打着转，怎么也翻转不过身子来。一个孩子用竹竿帮它翻身，发现它的两条后腿断了。虽然长着翅膀，但好像飞不起来了。
地上的蚂蚁也过来凑热闹。哇!太大了吧。用指头和它比身长，足有指甲盖的长度。
我们的目标，正前方的大桥下。看到有孩子已经很累了，小脸蛋晒得通红。我调整了目标。
不去湿地公园了?孩子们有些失望地问。
有同学累了，走不动了。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要!去湿地公园吧！
去湿地公园的举手!
没有一个人犹豫，全部举起了手。真是好样的，出发。
距离目标其实只有咫尺之遥了，很快就到了昌源桥上，原地休息，等学完英语的同学汇合。几辆婚车驶过，响起了礼炮，新娘子打开车窗，洒下了一把硬币。
眼尖的孩子们看见了，寻找平缓的地方到河滩去捡。一会就有了收获，在下面欢呼小叫。一个个就近顺着抖坡爬上来，举着手里的宝贝炫耀。
钱币捡到的不多，意外地发现了金色的顶针。过桥撒的钱叫买路钱，是为了避开不干净的东西，顶针是何意呢?
收获的宝贝还有很多，各色的玻璃碎片，居然都被赋予了美食的味道:草莓味的、桔子味的、可乐味的，对，还有一种我也闻出来了，是野葡萄味的。
往左拐进赛车道，一直走就是湿地公园，孩子们想必都去过。向左进河湾这条道去。
在一边有水的林荫树下，我们停下了脚步，就地野餐。小孩子豪不吝啬，一股脑把包里的食物全倒在了布子上。有的大孩子却有了小私心，包里藏着自己的好吃吃。
这里没有我的，只有共享!
好吧!保留的私有财产也被倒在了布子上。吃饱喝足的孩子们，跑到河边扔石子去了。说是河，其实就是一滩浅浅的死水，天汗，水缺。
把垃圾收拾到两个大塑料袋放在了一个深坑，往右继续走，这是归途了。
田里，一台拖拉机在翻土。车肚子下面的一排铁牙齿非常厉害，刺破了土层，土壤变成散乱一片细土，后面还有一排圆刀片，眨眼的功夫，地面就被细耕完了。
拐进村里，两只被拴在门外的奶牛吸引了孩子们的目光。有孩子把头上的柳帽递了过去，牛伸出舌头，一边诞着长长的口水，居然把帽子给吃掉了。
孩子们四处找草，从附近的树丛中抓一把过来，牛儿也不客气，照单全收。
调皮的男生用竹竿碰一下奶牛大大的乳头，它受了痒，立即翘一下腿，再碰一下，再翘一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赶紧制止，惹怒了了牛妈，要和我们斗牛，我们可吃不消。
还是到文化园看铁牛去，铁牛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呢，是咱这的镇河神牛，可些被坏人偷走了。
什么人会偷走?它怎么不反抗呢?这个问题有点难度，是啊，它为什么不反抗呢？它是神牛啊。
在小卖部补充养料，一人又买一瓶水，出村口时小憩五分钟，往回返，中间一股作气，不能停歇，不然，泄了气就走不动了。
两个来时放不开的三年级小女生后劲十足，主动举着旗子在前面当了开路先锋。
大部队慢慢拉开了几个阵营。走在前面的学霸女同学和另一位好学的女同学说:我发现我俩有个共同点，都怕被别人超越。
对周围的男孩子说:现在女生赢了，第一方阵几乎都是女生，最后压尾的也是男生。男生不认输，一溜烟追前面的人去了。前面的女生怕被追上，又向前跑远了。
前面的后面的人都神龙不见首尾，看不到了。一队人马就剩下我和早晨哭鼻子要来的一年级男生。他已经走不动了。看到别的孩子向前追，也跟着追了一阵，最终和我并列了。
把他的书包转移到我身上，拉着他的胳膊，继续前行。
一辆家长开车上来，后排坐着几个孩孑，副驾还空着。家长让我俩上去坐。我让一年级小孩坐，他摇头，一步也没停，继续前行。
当下一惊。他其实完全走不动了，肩膀搭拉着，两条腿沉重地拖拉着，明显走势都变了，像个年迈的小老头。脸上也被晒得红扑扑的，看着都累坏了。
或许是和家长不熟，或许是就想自己走回去，无论什么原因。我在心中大大为他点了一个赞。
还好，看见他的姥爷骑着电动车过来了，他这才放心地坐上了车。
姥爷要用电动车载我回去，我一口拒绝。一年级小朋友都能坚持自己往回走，我岂能不如一个孩子。
远远地看到了先归来的孩子们，自己走回来的孩子不服气地追问:他们坐车回来的，是第一吗?
当然不是!他们是失败者。你们才是第一。
第一的孩子有三个，当之无愧的学霸张文琦，还有百事通曹操，农业专家申家耀。另外有两个也应算第一的女孩子走了弯路，随后也回来了。
曹操手机显示，来回路程有二十二点四公里，老天!摸着脚底的水泡，感叹不已，孩子们居然走了近五十里路。
从孩子们身上，学到了很多，看到了很多。最感人的是一年级的小朋友:我不坐车，我自己走!有这种力量的孩子，还怕没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