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小路蓝花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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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楼下的路叫“大根路”，其名与实大相径庭，路小得可怜，仅容一车可过。每年五月，路两侧的蓝花楹总如期而开，成为这座城一道古老而新靓的独特风景线。这道独特的风景线就像挂在路边的一幅巨型名画，朝气、鲜活、生动、隽永的神采，令人百看不厌腻。

古老，是因为蓝花楹树都100多岁了。对于樟树等树种来说，100多岁还是少年，而对于蓝花楹，已是暮年了。

这些蓝花楹的树皮皴皱如湖波，厚实苍老而起伏不定，尽管浑身上下有的被风摧，有的被虫噬，许多枝丫的皮被剥去一半，疤痕累累，但每年夏风轻轻一吹，病枝前头仍探出朵朵蓝盈盈的花,愈显顽强遒劲。新靓，是因为每朵花都是第一次亮相于这个世界，绽放出的都是新的生命。年年花不同，岁岁花相似。

因我家前阳台正对着大根路，蓝花楹一开，我站在前阳台上，居高临下，蓝花楹古老而新靓的风姿尽收眼底。我得感谢房地产开发商楼盘没有因坐拥这道独特的风景而加价。

当然，买房时，我并不知道开发商还“免费赠送”这道风景，开发商也未以此为噱头，差人大呼小叫，奔走相传，广而告之。

第一次见蓝花楹是在搬进家后的次年五月。因为搬家住进的时候是在冬天，那时，蓝花楹树和其他行道树一样，一身的绿装，在寒风中塞窸窣窣地摩擦抖动，哪看得出其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我没在意它们。

福州的夏天倒是特别的，因为夏天是跳着进入的。每年五月甫至，温度表就像吃了伟哥似的，一夜间兴奋地飙到30几的刻度上，让人担心温度表里的水银时刻准备要挣破玻璃壳，倾泻而出，落地四迸。

一个周日的下午，燥热和琐事纠缠着我，搅得我心烦意乱。

何以解烦，唯有透气。

后阳台是我透气的场所。

我鲜少到前阳台去的，因为前阳台朝北，光照少，不够明媚通透。家里洗洗晒晒或者观光透气都跑到南面的后阳台。那天，夏阳炎炎，碧空万里，妻子生怕这样的好天气独此无二似的。一早就将冬春换下的厚衣被尽数搬到后阳台上，小小的阳台成了博览会的展台，里里外外，五颜六色，满满当当，密不透光。我只好折到前阳台。

推开门窗，走到后阳台，我的眼晴猛地受到一刺，一道紫光电般闪进眼帘。这道紫光是花色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艳丽的花和树，怀疑眼前是不是海市蜃楼，揉揉眼，再看，确是紫花无疑。不由感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妖娆梦幻的花，如此妖娆梦幻的树，通体没有一片树叶，一树上尽是繁繁紫紫的花，那朵朵紫色的花，犹如一颗颗幻化的紫晶球，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艳丽梦幻，一会紫中带红，一会紫中带金，一会紫中带白，熠熠生辉，华华姿采，色色迷人，幻幻无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越看越有味，越看越入味。

蓝花楹原籍巴西，所以它对福州这样温暖潮湿的城市，并没有像我刚来那样的水土不服尴尬，来了就把根深深地扎进异国他乡的土地里。至于它为何漂洋过海客居于此，无处可查可问。

无处可查可问就会使人联想翩翩，特别是如此如梦美幻之物，联想就会让人与爱情故事挂上钩。

网上说，蓝花楹的花语居然是“宁静、深远、忧郁，在绝望中等待爱情”。还真与爱情脱不了干系啊。福建近代远涉重洋讨生活的人很多，这种因生活所迫，才子佳人天各一方、望月遥思的故事举不胜举。以花树寄情，存心一插，叶茂花繁是完全可能的。

人到中年，经历了悲欢离合，按说心地会更加坚硬。而我不仅坚硬不起来，反而越发脆软，见不得悲离，满心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所以，我不想去探究已将他乡做故乡的蓝花楹背后的悲离曲折故事，那样会给我带来伤感。

我倒是想，即便我老了，也要像这些垂垂暮年的蓝花楹这样，年年尽力开出新的花，给脚下这片可爱的土地添一小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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