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之死

深夜的小区少了几分喧嚣,侧耳聆听,除了远处时而传来低微的鞭炮声之外,不断涌进耳边的就只有风扇嗡嗡的转动声。于是毅然决然地关了风扇,即便燥热,我更乐于享受片刻独处的恬静。在这个云淡风轻的日子里,疲惫不堪的一天过后,最幸福的事就是:静静地躺在一张柔软似沙滩的大床上,陶醉于Bandari温婉绵长的《寂寞笛手》和Richard Clayderman舒缓灵动的《秋日私语》,仿佛时间和空间都为我放慢了步伐,恍若置身仙境。深吸一口气的瞬间,想起一位友人的感悟:“当我孤独的时候,是在享受自由”。孤独如我,自然心底与之产生共鸣,所以倒不觉得这句话是在寻求自我慰藉。提自由二字略显孤高自诩,倒不如说我是在无尽的喧哗中迷失了自我。

迷失之余,又想起另一位友人的信念:“用文字打败时间”。心想,我羸弱的文字或许只有被时间蹂躏的份,不过用来打发打发孤寂却也不亦乐乎,遂欣然开一盏台灯,读起一篇温暖治愈的文章来。读罢,正当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之间,发现一只苍蝇趴在灯座上饶有兴致地搓着它的前掌。令人费解的是大半夜的哪儿来的苍蝇,这不速之客是专程前来煞我风景的吧?幸而寡人刚受梵音禅境的感化,且饶它一命,挥手示意将其赶走,其非但不领情,反倒在我眼前幽幽地窜来窜去,扰乱我心志,甚觉可恶,立生杀意。可怜的小家伙,终究成了我笔尖下的亡命孤魂,临死前拼命挣扎直至耗尽了它最后一口气后僵硬地躺在了书桌上。目睹一个鲜活生命的惨死,胜利的成就感戛然而止,代之以无边的恐惧。想不明白它为何甘愿痛苦地死去也不愿快活地飞走,后来才恍然大悟,如同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玻璃窗上蜻蜓点断翅,喜光几乎是所有昆虫的致命天性。昆虫学家利用“挂灯”诱捕各种昆虫,农夫以此猎杀害虫,为了对付“一针见血的黑衣恶魔”,无所不能的人类又发明了灭蚊灯。小小的苍蝇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因其天性而死于非命,可惜它们不知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道理,继之又将会有无数只苍蝇重蹈覆辙。它最后的一个念头应该是:“同样孑然一身,只不过是各有所求却互不干扰,我追求我的光明,你追求你的自由,然而人类为何非要对我痛下杀手?”,对此我只能解释为:或许是因为人们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在他们看来一只小苍蝇的死微不足道;或者人类本性里潜藏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残忍,若是再辅之以后天性开发的聪明才智无疑成为其他生物的灾难。

转念一想,人类的一些天性又何尝不是致命的威胁。

在中国备受推崇和敬仰的两大古代文人,张扬外显的屈原与淡泊内敛的陶渊明,一个是“百代爱国诗人之祖”,一个是“千古隐逸诗人之宗”。同样具有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洁品性,同样的遗世独立,面对官场奸臣当道,却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正因他们一个追求兼济天下,一个趋向独善其身,屈原不愿“背绳墨以追曲兮”,而选择“伏清白以死直兮”,所以怀沙投江以彰显炽热的爱国情怀是造就他史诗般传奇的必然结局;陶渊明“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已”,还好他不为五斗米折腰而辞官归隐,尔后过得悠闲自在,要不然宦海沉浮,定落得跟屈原同样的下场。倒不是说陶比屈聪明或者说屈比陶更爱国,谁是谁非无从定论,两个伟大灵魂不同的谢幕,取决于他们不同的本性及人生观。无独有偶,后来又出了李白和杜甫,前者不甘摧眉折腰事权贵,后者却“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故一个死的烂漫,一个死的悲催。

风华正茂的一代人在挥洒他们的热血青春的同时感慨着“越长大,越孤单”,他们或因年少轻狂而触碰了现实社会里的暗礁,或在令人心碎的恋爱中悲苦彷徨,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所以才会发出那样的无奈。人性的脆弱会导致一个正常的人心态偏激从而引发一系列心理问题,社交恐惧、网瘾、性侵犯、自杀……。人性中隐藏的虚荣与贪婪、傲慢与偏见等性格缺陷随时会把人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因此在我看来,长大却是一件幸事,因为“越孤单,越自由”。唯有淡然和坚定才能抵制这种不良情绪,一个人身心的健康才是最大的福祉,毕淑敏说了“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

然而,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大千世界,自由在所有奢侈品中显得格格不入,渴望得到它或许是个危险的念头,在外人看来这是一种逃避现实的行为,也是责任的丢失,因此难免受人排挤和谴责。我虽渴望自由,但若像裴多菲那样为之而抛却了生命和爱情,也会觉得于心不甘,虽说爱情与我无缘,但毕竟尚未尝试,而且活着才是最大的幸福。所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跻身时尚潮流,高举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2018年8月6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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