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我们的时代

抽空写了这篇感悟,每当我内心充满感动的时候,总想写点东西,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让我感动的是亲人转发在朋友圈的一则视频,雪后,一群村民在一条乡间的小坡道上面滑雪,用老家话怎么说来着,滑溜溜?就是在屁股底下垫上一张塑料,然后在雪后带有坡道的并结了一层薄薄冰的路面上滑行,胆小的还会折两根短短的杨树枝,握在手里放在身体的两侧助滑,以不至于因滑行速度过快而摔倒,除此之外,还可以站着滑,助跑一段路后利用身体的惯性在结了冰的路面滑下,我们学校大门口操场外的那一段带坡的路就是一段绝佳的滑溜溜场所,这也成为了我们那时最衷爱的雪后活动之一,也是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不可多得的娱乐活动之一,和视频中的场景并无差别,视频被配上了动感的音乐,充斥着欢乐的气氛,我隔着频幕都能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和开心,我反复看了几遍,初看时开心不已,再看时回忆如潮水涌来,我惊讶于自己对那些场景和生活过得片段记忆如此深刻,随着我不停的播放视频,情绪也变得五味成杂起来,如果我的童年记忆从六岁开始,也就是02年,至今的话刚好20年,同样的地区,同样的活动,但已经过去了整整20年,这期间发生的改变太多太多,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双在背后的手推动着我走了这么远,这或许也是我深受触动的原因。

那年,我六岁,开始上小学,我弟弟一岁,典型的四口之家,虽说童年记忆从6岁开始,事实上我能记起更早的事,比如说我的爷爷穿着黑色长袍坐在院子里,还有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橘子罐头给我们吃,那应该是出嫁的姑姑带的礼品,那时我们还没有分家,还有一年整个村里的人在集体开辟梯田,不同社的人聚集在一起集体劳动,那时我弟弟得了天花,才几个月大吧,据说是被不认识的人冲了,我们那边有这样的说法,那时的父亲也很健壮,我最爱的游戏是站在父亲宽大的手掌,他仅用一支手就能将我高高托起,那是长期劳动的结果,这都是我上小学前的记忆了,我的父辈是从吃不饱肚子的那个年代过来的,所以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是时代在他们身上打上的烙印,我们这个时代或者这之后的很少有人同时具备这两种精神,据说我祖上还是个小地主,但是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就是被批斗的对象,剩下的只有穷酸,听了这个事儿后,我经常会和父亲说,怎么太爷爷太奶奶就没给我们这些后辈留个盆啊碗啊什么的,说不定我们家就没有这么苦了,我父亲就笑着说要自己奋斗,听我母亲说,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学霸,理科很好,科科都在九十分以上,后来考上了大学,当时因为政策原因还是什么没能上得了大学,后来又去职业卫校学习,每天晚上在厕所灯下看书的场景也被我母亲经常拿来教育我,我父亲倒是很少会和我们说这些自己的事,但在母亲说这些事的时候不忘插上一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时常也会念叨自己命不好,像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我母亲在那个年代也算是有想法的人,她姐妹众多,念了几年书之后就被叫停操持家务,但我母亲实在热爱读书,一两年后我母亲求我外公想要继续学业,拗不过我母亲,就让他征求众多兄弟姐妹的同意,如果大家愿意,就让她继续读书,在兄弟姐妹的帮持下母亲得以再次踏入学校,我母亲参加高考时已经二十多岁了,用我母亲的话说,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有点笨,但是自己真的很努力,尽管努力了,我母亲第一次高考还是失利了,不过也只是差一点,母亲还想复读,再有一次机会的话,肯定能考上,但家庭条件实在不允许,时逢小舅舅生了病,就这样无奈告别了学习生涯,后来我母亲又想学一门技术,也因各种缘由错过了机会,我母亲说那时候很多事身不由己,后来就嫁到了我们家,所以我父母这样的学历背景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也算有文化的人了,这也决定了他们的一生始终贯穿了两件事,劳动和教育。

关于劳动和教育

这两件事应该占据了父母上半辈子所有的时间和经历,也伴随着我的整个青春年少,据我母亲说,分完家后,我们家里穷的真的只剩叮当响了,说谁家给了几袋土豆,谁家给了几袋粮食,桌椅也是做木工的二姑父送的,她和父亲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打拼的,事实上,我出生后以及之后的很多年,在我的记忆里,其实并没有改变多少,在我降生的这片黄土地上,一代代的人靠种地营生,勉强解决温饱,如果不幸患上大病,也相当于失去了生存的希望,这里的人就像虔诚的教徒侍奉着这片土地,在我父母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但在靠天吃饭的地理环境下,付出多少并不意味着收获多少,但是没有关系,只要比别人多就可以了,这应该是最原始的内卷了,我时常会记起,父亲和母亲聊天时会说谁家地里还有很多杂草未除,而我们地里很是干净,我觉得这源于父母亲的细致和对土地的热爱,出苗时会关注谁家地里先出苗,快秋收时,我父亲也会顺势看看别人地里庄稼的长势,然后骄傲的告诉我们,我们家的麦穗是最大的,颗粒最饱满,豆类作物结的分支比其他家多,包括打谷后会互相询问产量,这是最乐此不彼的话题,对于一个农民来说,粮食产量是最为关注的,这对有文化的夫妻也不可避免的成为这片黄土地的信徒之一,年轻时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母亲也是一个好强的人,所以在我印象中他们一直在忙碌,我稍长大点,我这个弱小的劳动力也被征用了,我沦为了牧羊人,因为年纪小,还不会辨认自家的,所以我父母就用锅灰在羊身上做了记号以便区分,父母告诉我羊的数量不能少,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跟在羊屁股后面,每隔一会儿就不停的数一数,这件事后来经常被村里的一起放羊的爷爷拿来说笑,说起来,我们那时还有一个放羊群,父母亲之所以放心,也是清楚好心的爷爷会照顾我,在离家比较远的地方有一片山坡,每天早上,我们带上水和干粮赶着羊群,把羊赶到那片山坡,晚饭的时候,再赶回来,因为山坡周边有庄稼地,所以牧羊人得一直守在坡上,照看羊群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有点像流浪的牧羊人,放羊的主体主要是村里的一些老弱群体,养羊也算是我们村里的第二产业了,农业是我们的第一产业,这是我们当时主要的收入来源,这段经历持续到上小学四五年级吧,直到有一天,我们家门外围建的羊棚里的羊被流窜的小偷一锅端了,关于那一天我至今印象深刻,因为那时候上学的我照看不了大量的羊群,而且那时候我们家的羊真的跟那个瘦弱的时代一样,我真的不敢相信羊能瘦死,也或许是因为疾病吧,这之后我们家就采取少量圈养的方式,成果还不错,之后我们就一直在门外的羊棚养着,这之前一直是圈到家里的羊圈里的,这无疑给小偷创造了机会,那天母亲早起做好早餐后,她让我们先吃,自己则去门外喂羊,还没开始吃饭,就听到门外母亲的惨叫声,大喊着说羊不见了,父亲跑出去看,之后就是一片混乱,村民知道后也是议论纷纷,比起羊丢了这件事,大家更关注的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村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们家的羊不收圈的,之后还传出好几种说法,其中最可能的说法是我们村上有一个赌博的点,期间有很多外来人员流动,或许这其中就有作案人员,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晚饭时父母回来了,母亲像丢了魂一样,哭着说找不回来了,嘴里咒骂着那些不知名偷盗者,父亲则一言不发,后来听母亲说父亲由村民开着车带着在周边找了一圈后,就到几公里外的派出所报了案,母亲则是沿着路无力的疯找,其实母亲也没有期望能破案,只是听说那时候有小偷被抓到后,会面临暴力逼供,受不了暴打的犯案人员会供出其他的连带案件,也是基于此,母亲在期望着某一天能收到少量的赔偿,直到今天,也未能破案,这之后我们家就断绝了养羊的想法,我不知道这件事对当时的母亲来说伤害和打击有多大,也无法衡量这对收入不多的父母来说意味着多大的损失,不过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我终于能摆脱牧羊人的身份,后来我们笑着谈起这件事,母亲说我弟弟是个没心的人,因为在我们家经历了那么大的事之后,那天他不仅把一锅蛋汤全喝完了,那是我们一家人的早餐,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蹦蹦跳跳,嘻嘻哈哈的,而父母则一整天滴水未沾,其实我也在中午偷偷喝了一碗,但是在父母面前,我尽可能的表现出我的悲伤,尽管我不能深切理解他们的心情,对了,说到这,又让我想起流传在村里关于父亲的一段佳话,在选择圈养之后,我父亲经常去割草,在每一片地的边缘地带,都有一片用以划分不同属地的草垄,上面长满了杂草,我父亲也主要是到这些地带割草,他每天都会割一两袋草回家,量化到地面上,就是一条地边的长度,割过草的区域从远处看很是明显,泛白的光秃秃的一条,就像在写满笔记的本子上,选择其中一行用修正带涂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既视感,直到一段时间后,附近的地边都被父亲剃了头,那时村上的人每逢遇到他就调侃道坡上面的草都被父亲割完了,还问他怎么割的那么干净,像个推土机一样,父亲则是哈哈笑,为此还挺自豪的,这段遭遇也让我父亲结束了他的推土机时代。丧失了养羊这条经济线之后,父母更是将精力投入在土地上,因为除了种地,真的没有其他的事可做,虽然也有外出务工这条路,但是我们家肯定不符合这种情况,不仅劳动力少,相应的对我的教育也会放松,所以前半生父母只能将希望一遍遍的播种到这边黄土地上,或许是因为从饿肚子的时代过来,又对这片土地投入了过多的感情和付出在里面,所以土地对于父母来说,有着不一样的含义,其实现在我也能理解,春天播种,夏天除草施肥,秋天收获,大多数时间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每天都在和土地打交道,没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生活真的是苦,但当时的我并没有苦这个概念,我很自然的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她,和同龄人相比,我可能很少拥有玩乐的时间,很早的开始承担起家务事,很少有零花钱,以及干活真的好累啊,我很羡慕他们,但是从未有过抱怨,这或许是因为我一直以微弱之力在和父母前进着,我的母亲是个很乐观要强的人,她或许会在家里抱头痛哭,埋怨命运的不公,但是一踏出家门,就会立马振作起来,不管多累也会满脸笑意,告诉自己今天也要加油的类型,这种要强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我母亲干活时都会特意换上干活时穿的衣服,(那时的衣服的概念是这么区分的,干活的衣服,平常穿的衣服,走亲戚穿的衣服,)干完活之后会立马换上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整理干净,收拾的精精神神的样子,不管多忙多累,她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至今,母亲说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邋里邋遢,没有精神的样子,她通过这种方式间接的告诉其他人,我过得很好,相较之下我和父亲就比较懒,我母亲常说我在懒惰方面和我父亲非常想象,除此之外,农忙时,因为我们家人丁稀少,所以干活总是会比别人慢,母亲将此认为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工作总量和工作效率恒定的情况下,只能在工作时间上下功夫,所以大多数人可能七八点才下地干活,我母亲则四点已经起床了,因为要先起床准备早饭,烧好热水,在准备些带去地里吃的吃食,然后挨个叫我们起床,叫我起床时,母亲总是不停的抚摸着我的脸,然后低下头轻声在我耳边说,大意是母亲知道你很累,但是我的姑娘在扎挣一下,我们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言语间充满作为母亲的歉意和心疼,每当这时,我就挣扎着起来,尽管眼睛都睁不开,我那时候真的很乖很懂事,等我们吃完早饭,收拾着出发到地里差不多五点半,等别人到的时候,我们已经收了大半块地,其实我能起的作用很小,但是我母亲觉得,我在的话就多一个人,显得热闹一点,或许那时的我对母亲来说,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寄托,只有这样,才能在面对生活在同一片黄土地上的人时保持心理上微妙的平衡,我想其他人也是一样,也在暗暗的较着劲,如果谁家率先打破了这种平衡,冒出头来,就会招其他人的嫉妒和恨,和气的人说话也会变得阴阳怪气起来,虽然大家都是隐而不发,但言语间透露出的酸味三里之外都能能闻见,谁家先买了车(三马子,农用的一种车),谁家先盖了新房(等级依次是土坯房,砖瓦房,贴上瓷砖的封闭式房),这样的事在那个年代应该算热点事件了,无能的男人或许将怨气延伸至家庭内部,腥风血雨后,才保持住那一点微妙的平衡,贫穷和落后真的会将人性的弱点无限放大,尤其在这个小地方体现的淋漓尽致,不适宜发展农业的地理环境,原始的农作方式,闭塞的信息,使我们面临的不仅仅是物质的匮乏,还有精神的匮乏,那时候称得上热闹的只有四种活动,婚,丧,社火,村里有老人逝去时,就会请阴阳和喇嘛念经,忘了念经的第几天还是什么,用老家话说叫放王,会有类似跳大神的仪式,一般是在晚上,这种时候全村的人吃过晚饭后都赶着去看,去晚了可能会错过最佳观看位置,就像大家不约而同相约去看戏,村上的妇女也会相约一起去,我小的时候经常被母亲领着去,直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懂这种风俗,还有就是结婚的时候,这时候村上的人都会随份子,那时候就是被面或者二尺布之类的东西,就可以参加婚宴,其中有一项叫骂俗官的活动,就是迎娶的新郎和亲友团坐在炕上围坐一圈,然后村里的女人就在炕下用方言唱民俗歌的形式骂新郎,谁骂的好就会散发一小包一小包的针,还有毛毛钱,村上的女人乐此不彼,我母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经常带回来很多包针,除此之外就是春节的社火表演队了,这时全村的人也会集体出动去看,不过我长大以后,这些活动都很少了,我母亲对此表示遗憾,除此之外很少有大型的这种称得上娱乐的活动了,这当然是相对于成年人说的,小孩子的乐趣还是蛮多的,

……………………明日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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