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5)

                第一章

        第六节:胡涂帐

      一九五七年,三反五反运动已经结束,三大改造已经完成,国家正式进入社会主义。第一个五年计划超额提前完成,全国人民处于兴奋中。那时我刚两岁。父亲被停职了,我们家如遇寒冬暴雪,从父亲携手全家搬进小官屯,到现在又拖家带口回到南兰屯。优越的生活环境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击破了。虽然父亲经历的很多,可这事对他的思想影响是天翻地覆的,他面对这偶然发生的变故,人很从容,心更坦然。

      那年七月,也就是干爹高豁牙子死不长时间,我们家又出了一档子大事。

      父亲在月末盘点货物时发现有六百多元货款对不上帐。这可把他急坏了,起早贪黑,三番五次的折腾,也没弄明白一二,这查不出眉目的账,让他心急如焚,茶饭不思,心里越来越没了底。经过前后再三掂量,父亲决定把事情的原尾马上报告给乌拉街供销社总店。货款差账在当时可不是小事,又是这么大的额度,更是不得了的事,总店接到报案,马上就派人来了,经过三天查帐和货账比对,也没弄出个疵无毛有。这下问题可大了,组织上虽没给他定性是贪污,可父亲被停职工作了,圈在乌拉街总店开始反省和检查。他内心清白,可有口说不清,觉得自己很冤枉,很倒霉。爸爸坚信自己没干坏事,纸里必定包不住火,早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给自己一个信服的说法,还个清白。那些日子我们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听不到他的笑声,他竟然无影无踪的消失了……。

        父亲审查期间,是不能和外界接触和联系的,一个人,一张桌,一个凳,除了纸和笔再就是管事的领导和查账的人。

      说是说啊!谁整天在一个屋子里圈着不让见任何人,更别说家人了。母亲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急的整天以泪洗面,吃不下饭,牙也疼,嘴巴子肿的跟塞块馒头似的。我父母在屯里人缘特好,出了这事邻里乡亲都来安慰我妈,有的还接济点粮食啥的。我母亲见人就哭“他人已经两个多月没让回家了,也不让我去看,要把他窝囊出三长两短咋整,我们娘几个谁管呀!”大家都劝我母亲“老赵这个人谁不知道,心眼好使,兴许是哪个档口弄错了,新政府不会冤枉好人哪。早晚能查出来,你别跟着瞎着急,家里有什么事你尽管知一声,大家都会帮你的。”

    供销社出了大案子,这可忙坏了那里的工作人员。走马灯似的换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也没弄清楚这差货款的原因。一天,永吉县派最有名的郭老会计来到小官屯供销社。这人身着洗的褪了色的灰色发白中山装,脸上的胡须刮的干干净净,一眼望去消瘦干练。他来到店里之后不像其他人那样打算盘,对台账,清点物品,而是坐在那里抽烟,一根接一根,紧锁眉头沉思良久,然后叫店员将所有帐簿拿来,一笔一笔分析,一页一页琢磨,突然他眼睛一亮,一拍大腿,找着了!白布五批的总价值和实际价值整好相差六百多元。原来是进货时将这批白布的金额小数点弄错位了。结果让父亲白白冤屈了三个来月。

        郭老会计不愧是会计中的高手,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老先生即为商店挽回了信誉,又还我父亲一个清白,也相当于救了我父亲一命,如果就我父亲的历史问题再扣上贪污的帽子,吼怕这辈子也翻不了身,我们下一代的命运也会随之跌入谷底,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政治生命还会受到牵连。郭老会计他相当于挽救了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又让它起死回生。他是我们家的恩人。

    这次事件给他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创伤。自尊心受到折磨,在蹲禁闭期间政治上,经济上,精神上,身体上的打击几乎使他丧失活下去的勇气。因为那时正是三五反运动之后,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一样,都要追究历史根源的。如果这帐长期查不出来,冤案就会伴随他的后半生,倒霉的事就会接踵而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这次事件以后,父亲辞掉了在供销社当营业员的优越工作,任凭领导的挽留和同行的劝阻,他决心己下,任可回家种地吃苦也不在这如履薄冰的是非之地享福了。并发狠誓,决不让自已的子女做商业或接触有关钱的工作。就这样,父亲又带着我们全家返回了南兰屯老家,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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