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受、想、行、识五蕴。佛陀开始论证,为什么五蕴都是空的。他说,这个基本的逻辑是这样:假如我们认为“色身”是我——“色身”是什么?自己的肉体,假如你认为这个是我,那么好,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能掌控的,那你能掌控的,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色身”经常做对我们不利的事。它会生病,它会衰老,它会骨折,给你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色身”肯定不是你。
“感受”是我吗?“感受”如果是我的话,“感受”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感受”不会让我们烦恼,大量的烦恼都来自于“感受”。佛陀用这样的方式将色、受、想、行、识这五个组成我们人的五个部分一一给你论证——都不是你,你都没法掌控。你会发现,这些东西不是你。
佛陀虽然跟你说“无我”,也经常会说你会受益,他会受益,众生会受益。“无我”,哪儿来的你呢,哪儿来的对象呢?对象是传统意义上的,而”无我”是一个终极意义上的。
你占有牙齿,牙痛才会伤害你,当你把牙齿视为自己的一部分的时候,这个牙痛才会伤害你。当你能够把“无我”的感受应用在生活当中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要做自我欺骗?为什么我们要说服自己有一个“我”存在?凡是用进化论的方法来解决这些幻觉问题的,作者把它叫作“达尔文之光”。用“达尔文之光”来照亮我们过去不能理解的这些概念。
为什么自然选择会设计出这样的大脑,使人自我欺骗?“如果我们相信自己,助于说服别人相信我们,向他人证明我们是始终如一、理性、有掌控力的行动者,当然是对我们有利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对我们狩猎——采集时代祖先的基因遗传是有利的。”它让我们看起来像一个能够掌控自我的人。
在进化的过程当中,发展出了“我”的概念以后,我们独立于其他人,我们才可以占有物资,我们才可以组建家庭,我们才可以保护自己。这种“我”的概念,有助于我们活下来,但它相应地要付出代价,它要交学费。学费就是我们要承受过多的痛苦。
本来它没有这么多痛苦,肉体你不需要对它太过执着,必须得对它执着,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我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痛苦,因为我有这个肉身,我要接受这个肉身,我的痛苦就存在了。
我们的大脑普遍会产生两种幻觉,一种是我们认为自己的掌控力比实际的情况强。我们觉得人生尽在掌握,我们有自己的规划,我们一定要怎么怎么样。但实际上,你经常会被命运摆来摆去:你得了一个病,那可能其他的事全都要放下了;你遇到了一个人,整个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走向。总是觉得,自己的掌控力很强。
另一种,是我们自以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也是幻觉。你以为你是一个高尚的人,你以为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以为你是一个有毅力的人,你以为你是一个有道德操守的人,其实未必,给自己的定义。说你的大脑里边,根本就没有一个首席执行官。我们之所以觉得,我们是一个我,是因为有一个东西掌控着我。
大脑是由意识的很多个小模块组成。这些小模块包括什么呢?大概有七个最主要的模块,都跟原始社会有关系,包括自我保护的模块、吸引配偶的模块、保住配偶的模块、建立友好关系的模块、关爱亲属的模块、保持社会地位的模块和预防疾病的模块。这七个模块是我们头脑当中底层的维护生存的模块。它们用各种奇怪的方式组合起来,一会儿这个模块占上风,一会儿那个模块占上风,有时候好几个模块一块儿共同作用。
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了。比如说,有一个词叫贴现率。贴现率就是比如你有一份定额的钱,你愿意过多久才拿到它,假如你晚点拿,我多给你点钱。这个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延迟满足感。
人们就发现,在经济学的课上,让这些学生选择贴现率的时候,只需要给其中一部分学生看一张美女的照片,这美女都没来,就是一张照片给你看过,这些人的耐心都会大大降低。他就会选择这个钱我早点得到,那个未来给我,我不要,我就要现在的。现在的虽然少,我也要现在的。
如果没有看这个美女的照片时,你可能会更有耐心地等着它兑现更多的那一天。一看到美女照片,你的耐心就降低了,因为你的求偶模块出现了,你的求偶模块开始掌控你。
看完电影以后,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路是广场,热热闹闹的地方,一条路是背街小巷,很安静的地方。人们走哪条路,取决于什么?根本就取决于看的那电影的内容,就是你发现只要看的是爱情片,很美好、很开心、很浪漫,出来的人都走小道,觉得这种地方容易邂逅爱情。然后看恐怖片出来就走广场,走人多的地,因为恐惧。有一个东西在掌控你的想法,你是一个这样的人、那样的人,外在的环境一点点的变化,你的选择就变了。
为什么要去做冥想、正念、正定,去寻求开悟的这个道路减少自我欺骗。
大卫·休谟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人的理性是激情的奴隶。人们总是感觉自己在掌控局势,实际上是一种幻觉,因为我们的理性是激情的奴隶。假如你在生活当中完全用理性决策,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你买一件衣服,纯理性来判断,怎么能够研究清楚这个衣服到底划算不划算,你要把这玩意全部都算明白,经济学的论题,根本就买不了。冲动才能够让你做出决策。大卫·休谟说“人是激情的奴隶”。
“平静激情”,不能够对于那些比如说爱情、食物、地位这样的东西充满激情。你如果只对这些东西充满激情,你就是一个激情的奴隶,容易被原始的这些欲望所掌控。培养平静的激情。
什么叫平静的激情?喜欢艺术,喜欢安静,喜欢《瓦尔登湖》,对这种东西的喜欢,也可以产生激情。这种激情的调动,好像那些学佛的人会觉得,一辈子奉献在这件事情当中,用非常狂热的方式来做追求平静的举措。才有可能能够掌控我们的大脑,追求平静的激情。
所谓的正念练习,如实地帮助我们观察这个世界,帮助我们解决自控问题的一种方法。尤其是对于没有接触过东方文化的西方人来讲,是非常重要的手法。
佛教经常讲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空”也有一个说法叫“无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相。
“空”和“无相”实际上就是心理学里的“疯狂”和“压抑”,就是一个人非得说,这个杯子没有,明明是有,就说它没有,这是一种过度的压抑,你疯狂地压抑自己的这种感受。随着对于佛教的了解越来越多,佛学并不是疯狂,甚至还越来越有道理。空和无相越来越有道理,“并不会剥夺生命的意义”,它是一种更合理的价值观,有助于我们获得幸福。
颜色是波,是这个东西的组织形式,导致它反射了黑色到你这儿。这个东西的组织形式,导致它反射了灰色到你的眼睛里边。这个东西到底什么颜色,你根本不知道,只是人类普遍的编码认为,这是灰色。
“世界是三维的,通过二维数据观测这个世界的。看到你坐那儿有立体感,但是这个立体感,是投射在我眼球表面的光点。我的眼球表面是二维的,我的大脑全面地看清三维世界,因为我们需要将这些二维数据加以处理,利用它们构建一种关于世界的‘理论’。”你想想苍蝇看到是什么样呢?苍蝇是复眼,苍蝇看到你们的样子,跟我看到你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哪个是真的?不一定,这事真不一定。
杯子的本质就是盛放东西。能够盛放东西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杯子还可以摔碎,还可以听它的响声,还可以当乐器。
“无相”或“空”“对事物的认知会比平时的观点更真实”;“从事物的‘本相’来看,平常对这些事物的反应并不恰当。”就像我们对于一个人的反应,对于一杯酒的反应,对于一个情绪的反应,这里边充满着大量的我们赋予它的本质,赋予它的概念。
曾经跟车前草做过斗争。有一段时间,园子里边长了车前草,车前草特别难拔,很恨那些车前草,一看到车前草觉得讨厌,上去要拔那个车前草。在禅修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一天,在森林里边散步,又看到了车前草,说干吗拔掉它呢?仔细看那个车前草,没那么难看,没有人论证过车前草比什么别的花、草要难看。当时的任务是要拔掉车前草,跟车前草不断地作战,赋予了车前草令人讨厌的本质。
当能够跟车前草和解,发现战争的本质也是如此,当两个国家发生战争的时候,人们会把对方的国家完全想象成坏人。这种时候你就会给他一个本质,说这种人就是坏,没办法,这就是本质主义。
了解到“空”这个概念持续佛学修行,可以丰富情绪,使人的情感变得更敏锐,使人变得更幸福、喜乐。对待世界的方法,可以更自由、更快乐、更喜悦。”“不给事物附着这些评价性的情感内涵,不正是带来了一些自由吗?换言之,不给事物归因太强的本质,正是自由的源头。”
当我们赋予这个杯子说,它的本质就是装水的时候,这个杯子和我就已经都不自由了。它就只能完成这么一个责任,但实际上这个杯子,很有可能有更多的用途。它没有一个本质说,它一定是怎样的。关于“空”和“无相”的进化心理学解释。
“贪、嗔、痴”三毒,说一切痛苦来自于这三个最大的问题。“贪”是贪爱,“嗔”是憎恨,贪爱和憎恨加在一起,导致幻觉就是“痴”。贪、嗔、痴,导致我们痛苦的重要的几个根源。有一次在禅修期间,隔壁坐了一个人禅修的时候睡着了。打坐的时候,容易昏沉,一昏沉,睡着了。你睡着就睡着吧,你还打呼噜。对他产生了憎恨,觉得这人丢我们的人,能够这样破坏我们这个道场,心中升起很多憎恨。
升起了很多憎恨以后,突然去寻找那个憎恨的根源:为什么憎恨这件事呢?他打呼噜,把你怎么了,你就憎恨他?原来憎恨的根源来自于贪爱。贪爱什么?你贪爱清静,你贪爱的是我希望清静,我希望完美,我希望这次的禅修过程没有任何的杂念。当你贪爱一个东西的时候,你就容易产生憎恨,当贪爱和憎恨共同产生的时候,产生了一个幻觉,觉得你应该控制一切,痛苦由此而来。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爱其生,又恶其死,是惑也。”一个人什么叫迷惑?喜欢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我就要你好,恨的时候就你去死——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经常对于其他人的态度,是既欲其生,又欲其死。这就是惑,痛苦就是迷惑。道理是一样的,“爱之欲其生”,贪爱,“恶之欲其死”,憎恨:贪和嗔。贪和嗔加在一起,迷惑、幻觉。
为什么古人讲“学佛乃大丈夫事也”?有没有足够的勇气。涅槃就是“无为法”。要了解什么叫“无为法”,了解什么叫“有为法”。
“有为法”是什么呢?“缘起”,就是一切东西因果关系很明确,这边有因起,这边就有果。那如果我们在这个因果的循环当中走不出来,那么我们伤害、被伤害,再伤害,循环往复,轮回——你就在情绪当中,在生命当中不断地轮回。你出不来——痛苦。
涅槃是什么?涅槃既然是“无为法”,那就代表着打破“缘起”,不再遵从于这个你来我往的因果的关系,我要跳出这个东西。
孙悟空讲“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受因果关系的掌控了。为了获得更大的自由。
“即使你不追求摆脱,永远循环的‘十二缘起’”——佛教里边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叫“十二缘起”。“即使你只是想过好此生,你还是要寻求从因缘中得到解放,从束缚你的因缘枷锁中挣脱,你所处环境中的事物,你的所见、所闻、所嗅、人、新闻、视频驱动着你,激活了你的感觉,不管这种感觉多么细微,启动想法和反应的列车,控制你的行为,有时会给你带来不幸,除非你开始注意到发生的一切,否则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下去。”
“有为法”?有刺激,有反应,有来有去,别人说你坏话,你骂回他,又造孽。过去讲“凡夫畏果,菩萨畏因”。凡夫怕什么呢?凡夫怕承担后果,所以他努力地跟命运抗争,不断地在做一些事情,试图逃避命运的惩罚。菩萨不怕这个——所谓的菩萨,不是坐在神坛上的那个菩萨,是指开悟的人。一个开悟的人,他不怕承担后果,他怕的是别造孽。因为你造了孽,就一定会有后果,所以“无为法”,就是这边有这么多的引诱,有这么多的挑逗,有这么多的愤怒,有这么多的机会,让你去做一些事情,但你可以斩断,在我这儿停了,没反应,“无为法”出现了。
人类的大脑是自然选择设计的机器,对感官输入冲击的反应,差不多是反射性的。”我们经常是不思考就反射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大脑的设计就是要它受输入信息的控制,而控制这台机器的关键,伴随输入信息产生的感觉。以贪爱处理这些感觉,自然、反射性地渴望令人愉悦的感觉,自然、反射性地抵触令人不悦的感觉,你将继续被周围的世界控制。能以正念审视这些感觉,而不是简单地响应,在某种程度上摆脱控制,你可以抵抗平常塑造行为的因,从而接近‘无为法’的境界。”
“有为法”,能够让它停下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叫放下屠刀?斩断这些“有为法”,然后进入到“无为法”的境界。《金刚经》说,“因‘无为法’而有差别”,这就是涅槃。
真正的开悟。进化心理学认为开悟,对自然选择的反抗,不再成为一个基因的机器,不再接受大脑发给我的那些即时性的、条件反射式的反应。能够看到事情的真相,不再把我自己列为第一,我要去寻找“无我”的体验,而不被外在的这种幻觉所掌控。当我知道“空”的时候,知道事物没有一个本质,也不会执着于这些东西的长期的永驻。
爱因斯坦因为放弃了以自我为参照物,才能够研究出来E=mc²。为什么爱因斯坦会突然冒出一个相对论,会冒出一个时间会压缩、会延长这样的一个概念,把参照物的体系改了。我们其他人感受不到这一点,是因为我始终以自我为参照物,当爱因斯坦放弃了以自我为参照物的时候,豁然开朗——E=mc²,被他感受到了。
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会羡慕那些开法拉利的人,戴一个名牌手表的人。法拉利的本质是什么?钢铁、橡胶、电线而已,如果我们不赋予它一些奢华、成功,这样假想的本质,我们的生活都会好很多,会回归朴素,回归环保,回归实用。
从宇宙的角度,拔高到宇宙的角度。“你甚至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将正念冥想看作生命自然演变的一部分,是一种正在进行的共同进化过程。或许,由于宇宙运转中有诸多的限制,地球上出现复杂知觉的方式,在这个过程中发生扭曲——被自我的提升所扭曲。或许,一旦社会组织达到全球化的水平,保证复杂知觉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繁荣——甚至是生存方法,立刻解除扭曲,至少要部分解除。
“从古至今,各个宗教和哲学流派的很多思想家,都在一定程度上看出了这个问题,并提出了解决方法——这是好的,意味着人类面临共同挑战时,可以从很多传统中汲取资源。”人类现在其实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如果我们放任自我的膨胀,一切东西从自私的角度出发考虑,这个地球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自私的人。
能够更多地去抛弃掉这些本质,回归到正常的、简单的生活,不要对情绪起那么多的反应,不要对噪音起那么多的反应,我们会生活在一个更加美好和长久的地球之上。
从入世的角度讲,修炼也是有好处的。发现了这个世界原本之美。“空”“无我”“涅槃”有那么一点点体会,你会发现,无聊都会变得很有趣。无聊没有一个本质叫作无聊,有趣也没有一个本质叫作有趣,如果能够在无聊当中,去发现有趣的感觉,你的内心就产生了有趣的反应,这就是心流。
当你不喜欢一个东西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那个事情本身不好,而是因为你做那个东西的方式出现了问题。“冥想确实使我更幸福了一些,比起以往,现在体会的幸福包含着对宇宙更真实的认识。建立在真相基础上的幸福,比没有这个基础的幸福更好。内观冥想给你的生命带来的任何幸福增量,特别值得为之努力的:可靠的幸福增量。”
买一个包、买一辆车是虚妄的幸福增量,建立在认知提升之上的幸福感,才是真正有效的,能够陪伴你一辈子的幸福增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