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北京的90后

小封是我来北京后认识的好兄弟,前两天他悄悄离开北京了。

虽然早有预兆,但走得悄无声息。直到3天后,我才在“biubiu”群里听闻这个消息。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几天前我们还在一起吃鸡,彻夜长谈生活和工作的种种,品评时事热点,怼天怼地怼空气。忽然我发现,下次再玩吃鸡游戏,再没人能不开团队频道就带我吃鸡。

浮生若梦,书一文聊以自娱。

1

认识小封源于超哥。

16年大学毕业,我去了一趟上海,加入了一个“神秘的公司”,开启“创业”生涯。那段时间,很多朋友以为我加入了传销组织,甚至问我需不需要解救,说话聊天场面一度尴尬。

在上海,我认识了超哥。超哥在两个月的培训时间里,做过我的代理家长,前前后后见过几次。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次见面,超哥非要给我们十几个人做饭。自此,我记住了这个热心肠的大男孩。

后来因缘际会,我离开上海来到北京。有一天,忽然接到超哥电话,跟我说他也在北京,问我住在哪儿,说他找了个地方,要不要跟他,还有另外一个弟兄一起合租。

我那时囊中羞涩,就问多少钱。超哥说,他找的地方三室一厅,三个人,每个人也就八九八块钱。

what?我乍听一脸懵逼,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三室一厅,三个人,每个人八九百?难道是走背运太多了,遇到了传说中的“狗大户”房东,不差钱,就是想“杀己济贫”?

接下来是小封的表演时刻。小封是个会计,由超哥举荐充当“租房顾问”,来为我在线讲解此次计划。

专业出身就是不一样。小封先画了个房间的平面图,我一看还真是三室一厅。然后啪啪啪,小封拿个计算器一敲打。Perfect!真TM没瞎说,一个人八九百。

哎呀我去!“北京欢迎你”原来不是歌词,是真的呀?我飘了。立马就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找了房东解约。我也没多少东西要搬,很快,热心肠的超哥就杀到了我的住处,两个人大包小包就扛走了大半。路上超哥东拉西扯,跟我说那边多好多好。我一路上乐得屁颠颠的。

终于到了地方,大包小包放下后,我傻眼了。三室一厅没问题,照片也没问题,一个人八九百也没问题。问题是,三室一厅,不是一人一个屋,是三人一个屋。MMP!果然看起来像老实人的都没好东西!

裤子都脱了,不想拉屎也放个屁吧。那就试试?

2

后来就买了另一张床,被我长期霸占。由于被霸占太狠,时间长了,床塌了。又买了第三张床,继续被我长期霸占。

那段时间是我来北京以后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跟小封很快变得熟络,并统一了生活爱好——吃饭,睡觉,打超哥。超哥在我和小封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小封那时候是我们三个当中唯一一个有对象的,天天虐狗。一到晚上七八点,跟新闻联播一样准时,开始跟他千里之外的女朋友视频。

于是,超哥又跟我站在了统一战线,一到这个时间点,就“化干戈为玉帛”,“相逢一笑泯恩仇”,编造各种小封勾搭漂亮小姐姐的故事,让小封“出糗”。但印象中,小封并似乎没有因此出糗。

小封自封“情圣”,自称阅女无数,对于我和超哥的低劣伎俩不屑一顾。“雕虫小技,谈笑间即刻土崩瓦解,切!”

“情圣”在面对我和超哥的时候,各种心经技巧头头是道,像是当过贾宝玉的替身。一旦面对他女朋友,声音又变得柔柔弱弱,像是毛不易附体。

但最终,这份从大学开始的感情没有败给我和超哥的“低劣伎俩”,而是败给了南京到北京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情圣也有情伤的时候。那几天,每到晚上关灯,小封就开始在我和超哥的八卦中,讲述他跟女朋友的温馨往事。越讲越伤心,叹口气,睡吧。

大概是因为自称“情圣”好多年了,刚开始我竟然被小封唬住,真当他情圣。出去玩,谁一有什么情感问题,马上推荐,“这个问题你得问问小封,小封可是情圣。”

每当这个时候,小封就会忽然变成很认真的样子。“我觉得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是相互理解,一定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想她是怎么想的……”

我加入保险行业后,一次参加演讲比赛,请来小封和几位朋友助阵。比赛结束饭局,我又一次推荐了小封解答情感问题。我至今还记得他那个认真脸,和那一字一句鸡汤般的心得。

后来认识越来越久,就发现这情圣有点名不副实。既没有PUA“万花丛中过,花花皆摘落”的高超技巧,也没有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顽强不屈,有时候甚至还是个“怂货”。谁都知道他喜欢我们同小组的一个姑娘,但到了也只是个暗恋的男N角色。我见到的大概是个还在孵化的“情圣”。

身边很多朋友都觉得,走在路上就有人能把把他给骗了,并深深为此担忧。

3

小封有一样本领我特别佩服。不是撩妹,而是玩游戏。不拘什么类型的游戏,只要是玩的,上手嗖嗖地快。

打台球,打了没几次,杀得我和超哥丢盔弃甲屁滚尿流。这方面他可有的得瑟,经常开局就装逼地宣布,“这局让你进三个球算我输。”OMG,那真是一种糟糕的体验,我宁愿跟潘晓婷打,这样即便是输得很惨,看看美女也养眼。

去游泳,我还在为了保持“浮起来”的状态而绞尽脑汁,他已经能连续冲刺两个来回了。跟我说,这样做动作,那样做动作……我非常认真的听完,然后开始喝水,直到觉得等会儿已经不用再吃饭了……

吃鸡就更不用说了。吃鸡怎么玩,还是我教给小封和超哥的,但很快,教会徒弟就尬死我这师父了。落地捡到M416,正准备大杀四方,一出门发现自己飚血了。镜头扭转360度,仍然飚血飙到怀疑人生,直到飚血飚死了也没看见敌人。

这时候,我通常的流程是,“我靠,哪打我,哪呢哪呢哪呢”,连续三个“哪呢”之后,就剩下“返回大厅”和“继续观战”的选项了,挂了。没办法,游戏细胞的缺乏从小一直到大,游戏成瘾这种事对我来说,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过。

跟小封一组队,正并排跑着呢,就听他说,哪哪儿有个人。我一脸懵逼地朝那个方向打开倍镜,慢腾腾挪动的镜头里,只看到一根根的野草。这时就听“哒哒哒哒……”一阵爆响然后归于寂静,敌人已经被小封干掉了。

我自己是一个挺无趣的人,我喜欢故事,喜欢小说。如果有一部喜欢的小说,可以一整天不动直到看完;如果有N部我喜欢的小说,台湾回归都不能把我惊动了。自从我把吃鸡的“衣钵”传给小封跟超哥后,我就功成身退。但是每次小封找我玩,我又没什么可招待的,那就来几局吃鸡。

由于技术太菜,希望就寄托在小封身上了,躺着吃鸡虽然没什么成就感,但其实也是挺爽的。后来想想,以后推荐小封的时候应该改一下,“游戏太菜可以跟小封多聊聊,他可是个“游圣””。

随后又无奈地想想,有机会再说吧,下次想请教可能得去南京了。

4

小封的大学专业是会计,工作也是会计。在北京一家不大的会所工作一段时间后,被一家私立医院的老总看中,“重金”挖了过去。

从此,小封在我的口中就多了个除“情圣”的称呼——“XX医院CFO”。

医院的工作有点清闲。这家私立医院成立时间不久,业务量稀少,又没有莆田系的“地推铁军”,生意一直比较惨淡。老板就给员工画大饼,等我们社保资质办下来了,公司会迎来大发展,而由于我们持续不断的跟进,这一天已经不远。

后来几经辗转,社保资质终于办下来了,没多久又赶上了新冠肺炎。

新冠肺炎之前,XX医院的业务也多承接自其他医院。比如,某个病人眼瞅着不行了,知名医院不愿意接收,怎么办?就拉来“XX医院”这样的地方。每天输点液输点氧气什么的维持生命,相比之下“性价比”还更高一点。

P大点的医院,每周都得有人躺着出来。久而久之,工作人员都被吓得不轻。在我从事保险行业之前,我跟小封说我的想法,他还没什么保险观念。我加入保险行业后,小封立马就成了我的客户,连带着他同寝室的哥们磊哥也很快入彀。

新冠肺炎来了,天天都是各种医院爆满的报道。“XX医院”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硬生生没有沾染几个患者。到3月,干脆让员工家里蹲了。时不时,领导在微信群里发问,“在北京能够随时复工的,在群里扣个1”。

1,1,1,1,1,1,1……

马上,扣“1”刷屏了,领导不说话了。

又过几天,领导又在微信群里喊话,“在北京能够随时复工的,在群里扣个1”。

1,1,1,1,1,1,1……

领导又不说话了。

我严重怀疑领导是开错app了,这节奏,应该快手更适合一点。

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还三年。新冠肺炎没有打倒的XX医院工作人员,快被领导的骚操作给搞疯了。

那段时间我关注了一个短视频号——“温州生产队”,拍精神病院搞笑段子。我觉得这个路线可能更适合XX医院,环境,服装,人员啥啥都不缺,早一点开始没准已经腾飞于疫情期间。

CFO小封也有点心思萌动,拖欠工资几个月了,再家里蹲下去就要吃土了。或者去啃食堂。XX医院食堂免费,但馒头基本上可以当暗器使了。

小封感觉这样下去药丸,又感觉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自己竟然还会觉得营养不良,还是快撤吧。

那时候他早已经多次说过想要回江苏了。北京这地方,曾经是他南京创业失败后养伤的地方,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得考虑后续营养和补品的问题了。

五一过后的第一周,忽然他说来我这儿玩。没什么可招待的,吃鸡开整吧。我依然逃不过菜鸡的命运,所幸队友给力还是大吉大利了几把。

晚上吹牛扯淡鬼哭狼嚎的,忽然他说,微信群里领导召唤,明天开始复工。这次不用再扣“1”了。

我听了很高兴,这该死的疫情终于Game over了,他也不用再总是想着想要回江苏了。人在北京漂,能处到这个份儿上的朋友,实在不多。于是我充分发动了本命技能-煲鸡汤,给他讲北京的机会与展望,加固他留在北京的想法。

就在我长篇大论的时候,他似乎也说了点什么。我没有停歇,继续滔滔不绝。后来,他说自己当时是在讲要回南京了,而我并没有注意到。

5月16号我搬家,超哥提前两天就在“biubiu”群里讲要来帮我,小封突然冒了个泡,说他人已经在南京了。

(尾注:文中图片来源于网剧《毛骗》剧照截图。喜欢的朋友可以去找一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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