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意大利的散漫

暑假在复旦参加summer school的时候，和一个来自米兰的小哥聊天。

他问：“你在罗马待了一年，对罗马有什么印象？”

我本着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微笑着回答：“我觉得罗马是一个很有历史底蕴的古城。”

他继续问：“可你不觉得罗马这座城市完全停在过去了吗？一点也不想走向现代？”

目瞪口呆，内心的我此刻只想拍着大腿答一句我无比同意啊......

从第一天降落在罗马，我就感受到了这座城的散漫。你永远不知道公交车会什么时候到来，小石块铺就的古老路面不平滑还会硌脚，邮局和打印店中午有完全闭门的长达两到三小时的午休，各类商铺晚上八九点就熄灯打烊了，周末更是只能见到中国超市还开着，整座城没有高楼大厦，每栋楼都好像带着至少几十年的沧桑......喂，这是首都吗？

在这样陌生又和中国那么不同的城市里生活，当然也遇到过很多麻烦，比如最近几天我正在为续居留而发愁。在意大利办理居留证需要先到邮局领一份申请表格和信封，填好附上必要文件再到邮局寄出同时预约到移民局按手印的时间。为了领申请表，我在昨天和今天已经跑了不同区域共计8个邮局，全部告诉我“没有了”，刚开始还抱着皇天不会负有心人的信念继续寻觅，到第6个邮局的时候已经兴致颓然，到了第8个邮局我还没说完来意就从工作人员脸上读到了熟悉的答案。

我自然是不能明白，这种几乎日常必备、印制也不难的文件怎么会整座城市的邮局都用完了，其中一个邮局还告诉我十几天后新的申请表才能到。关于居留证的牢骚肯定不止这些，我最不能明白的是，像在中国十几亿人口，办个身份证十几二十天都拿到了，在二百多万人口的罗马，外国人办个居留证从寄信封到亲手拿到居留耗时竟然四个月起步，给的期限也是看心情，没个准数，很多人拿到新的居留有效期也没剩多少了，心痛得无法呼吸。

其实我对这座城市的情感是矛盾的，一方面为它的低效烦恼，一方面倒也有点羡慕它的悠闲。这里是适合养老的，有时看到老人拿着一杯量很少的浓缩咖啡晒着太阳品上好久，又或者连咖啡都不点，不管在不在海边有没有沙滩，随时随地搬个椅子晒太阳，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阳光。我在罗马住的一次airbnb的房东没有正式工作，虽然他英语很溜也是不错的大学毕业的，收房租足以富裕地度日就安于现状了，每天睡到自然醒，太阳好就到咖啡馆坐上半天，待在家里也不是完全打游戏耗时间，兴味上来弹它几首钢琴曲子，弹得还真不赖。

关于阳光我还发生过小囧事，刚来的时候是9月，太阳很毒，走在街上我自然地拿出阳伞，撑开的一刹那却被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包围，因为我发现路上一个打伞的人都没有。后来我问过意大利同学，你们就从来不觉得太阳晒得难受吗，他回答，太阳不就是用来享受的吗？

说回开头我对罗马的评价，不可否认，这是一座充满历史底蕴和文化气息的城市。就说最近有个毕加索的临时画展，我附庸风雅跑去参观，没预约门票也没做什么功课，到了门口看到排着长队很是惊讶，队伍年龄层覆盖黄髫小童到白发老人，这座城里的人果然热爱艺术。我总认为逛展览或者博物馆是件考验体力的事，花上半天时间，要看要思考，还要一直走动和站着，我都累，何况那些小孩和老人。然而这长队告诉我，他们不怕。

意大利人对自己的历史和文化充满了骄傲，那些举世闻名的画家雕塑家音乐家，那些矗立千年的城墙和建筑，那些制作精美的手工艺品，那些诱惑着全世界的奢侈品牌，都是他们谈起来神采奕奕的话题。和米兰小哥闲聊的最后他说，他觉得他们太爱他们的过去了，所以不愿意走向未来。是啊，倒是能理解了，有那么灿烂的曾经，沉溺不够啊。

西班牙广场的地铁站里布置了满墙的学英语广告牌，可我碰到的是，邮局里的公职人员有可能一个英文单词都听不懂。能理解了，那么热爱自己的意大利语，干嘛要学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