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铤而走险……

很羡慕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已后择业有很多选择。

甚至可以说我不干这个,我不干那个。很自信,也很任性!

我当年上大学时,可就没有这么多的路子走。

为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寒署假时就回乡下,到私家业主开的小煤窑背煤找点钱。记得从井下背到井上,是四毛钱一筐。

在九十年代初期,我在的那个小县城还是很穷的。整个县城周边,只有九龙村是唯一一个起有小洋楼的村落。

九龙村附近的地下,储藏着些为量不是很大的煤矿,但挖起来卖就是钱,够这个村里人富的了。

九龙村那些光鲜亮丽的小洋房,和周边乡村的土瓦房比较起来显得非常扎眼.令人羡慕!

邻近村庄的姑娘要嫁人时,大多选择嫁给九龙村的小伙子。

同样别个村子里的小伙子,也愿意入赘到九龙村做上门女婿。

我表哥就是到九龙村做上门女婿的其中一个。

表哥不怎么上过学,也不善言辞,但却有股子蛮力。脾气上来时,什么都不管不顾,所以他有个外号叫“闷棍”。

我当时就是跟我这个“闷棍”表哥,到的九龙村找活干。

这里的煤矿井在村前的山坡下到半山腰间,大约有十多家小业主在开采经营。

我去干活的这家小业主的矿井在山坡下,附近可以清楚看到别家矿井边搭着的棚子,棚子边上堆着些还没运走的煤矿,有些人在那里整理。

记得开工的那天,小业主带着我们在他的矿井边用个小方桌摆上酒肉,做了个拜山神的仪式。

小业主和我们依次上完香,吩咐几句下井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走了。

我们开始下井干活!

井口呈自然形状的一个圆形,看上去直径两米这样子。

从井口斜下去有几十个台阶,到下面往上看约有十多米深。

井道进去的路面基本算是平的,全是一块块黑色的碎石铺 出来的。井道高过一个常人的身高,伸开双臂大部分可以触碰到两边的石壁。

往里走十多米挂一盏煤油灯,在黑咕隆咚的井道里显得很昏暗。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黑呼呼的两边石壁湿漉漉的渗着水,地上有些地方也积着水。

这矿井里夏天很凉爽,潮湿的空气里可以闻到煤矿的味道。

井道弯弯曲曲,过了一个弯角,不知道前方还有几个弯角。

终于走到里面采矿的地方。

昏暗的灯光下有个人正在劳作,身上一丝不挂,初次看到有点不好意思。

走到那人跟前,让我大吃一惊!

这个人竟然是个双目失明的中年男子,他比我们先下井。进来石壁上的那些灯都是他点亮的。更让我惊异的是,他只凭手感就可以分辨出煤矿和石头的区别,他挥起的羊角锄下去挖煤那是一个准!

我是个读书人,我对这些煤油灯产生了疑惑。这些灯火在煤井道里,不是容易造成瓦斯爆炸吗?还有那羊角锄一下去碰到石壁或煤矿,常会冒火星,不危险吗?

本想问问表哥,但下井前时小业主说过,井道里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上去再问吧。

好了挖了些煤块,可以装筐背出去了。

我俯下身子,做了个“狗爬式”。表哥帮我把装好煤的筐子放到我背上,然后他背上自己的那筐在后面教我怎么行走。

“四脚并行”,背上的煤筐要保持平衡,这样前行会好使上力道。

理是这个理,第一次操作起来太难了!

向前爬行时背上的筐子怱儿要左倾了,忽儿又要往右倒了。要扶正背上的筐子,又要扶两边的石壁爬行,手忙脚乱,汗水把衣服裤子都渗湿透了。

不出多远便累得气喘吁吁,脚也使不上劲了。跪下改换漆盖当脚走了,碎石渣子刺入骨里的痛,感觉漆盖也被磨了皮肉,分不清是渗血了,还是流的汗水,又或者是地上的积水!

沉重的压力下痛得好想哭出声来,但还是咬牙坚持下去!

脸上汗如雨下,汗水渗入眼晴,辣辣的也腾不出手来抹一下,任由汗水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感觉前方的黑暗这下子怎么那么遥远?仿佛自己正被压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挣扎,多想快点看到外面的光明!

终于背着沉甸甸的煤筐爬上井口!外面的光好亮!天色好美呀!

坐在井口边上休息一会,漆盖上磨破的伤口更加疼痛了!

抬眼看看上边那家井口出来的人,一个个赤身裸体乌漆墨黑,都像是个会行走的煤块。

这时才会感觉到在这里穿衣服和裤子是件多么多余的事!

冬天劳工们在井口边上架上个大锅烧热水,收工时到搭起的简易木棚里洗澡。

夏天省事,收工后到山泉水下冲冲洗洗就好了。

我知道接下来,我也会变成一个会行走的煤块!

在我大学快毕业的那年,我表哥在一场井下瓦斯爆炸事故中丢了性命!

再后来因煤矿储量的减少和频发的矿井事故,九龙村所有矿井都封了,严禁私人再开采!

这些曾经与九龙村人们相依为命的矿井,结束了它存在的意义。

现在井道上绿树掩映了山神的奉献和伤痕,正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呈现在人们面前。

是什么让人们在黑暗中铤而走险?

我庆幸我还活着,黑色的身躯一样热爱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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