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致无熵

冬在记忆的能量中如同彼时的温度一般低,冬在记忆中的颜色如同彼时的色彩一样平淡,冬在记忆中的乐章如同彼时的声响一样悄然默然。


冬天最深刻的记忆是雪:独自一个人伫立在茫茫中,除了雪花轻轻沉淀下去互相挤压的声响,其他任何聒耳的声音全无。天地冰寒,没有一个动物,唯一可能动的是自己的脚,而只是轻迈,就触碰了咯吱的雪声和宛然鞋痕。冬是平淡的颜色,褪却了万紫秋红,褪却了勃勃青青,褪却了层林红染,只留下黑和白两种最为纯粹的颜色。冬到极致,褪却的是熵余,把嘈杂屏蔽,把繁华抹去,静静思考,默默回归。


冬天就是杳无的季节,蛇虫归穴,熊虎冬眠,人宅家,畜回棚,动变卧,窗外桥边,一派沉着。此时风不动,此刻幡不动,仁者心亦不动。不动的心有时间去思考,把熵余沉淀。不想远足跋涉,只想眼前这座山,曾经沧海,暗潮涌动,今日折起成为地平线的浪尖。不想振翅迁徙,只想背脊上方永存的天空,清者上升后凝结,今日成为星空的幕板,斗转星移,她还岿然不动。心不再驰骋,驻守朴实,心潮起后奈何心潮落,得意尽欢还不是盛极而衰,心动围绕的是不动而动。冬到极致,无熵而静。


红花绿柳的艳丽被纯粹的色彩替代,光怪陆离趋于沉静,纯白与皆墨交替往复抹去了缤纷和绚烂,红的,黄的,橙的,绿的,青的,蓝的,紫的,能够组成灿烂而短暂的彩虹,也能够调配出最为纯洁和稳定的白色。艾萨克牛顿模拟青青芳草和绚丽牡丹把她用三棱镜拆分成每一个艳丽:热情如火的红色,深邃浩瀚的蓝色,雍容华贵的紫色,勃勃生机的青绿。白色的光线只要在白昼中就能持续拥有,源源获得,神把调色板抛下,让牛顿拾起科学之笔,发现了光的瑰美。冬日的雪用归一的颜色把所有的瑰美覆盖,无论她是红黄青棕的哈尼梯田还是各色相间的丹霞地貌,一统色泽。而夜幕降临时分,黑色擦除了所有熵余,还给了自然一个虚无。白雪把情绪调淡,艰难不是问题,“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黑夜吞噬摸索的前路,虽然“谋事在人”但是“成事”还是靠天,愚公的子孙没有挖那么多山石,夸娥氏移之。人定胜天后发现人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粒,不过时空中的过客。愚公的一铲土,即便是蝴蝶煽动的那一下翅膀,也是恰巧气候使然罢了。


门庭若市中人声鼎沸,车轮辘辘,门可罗雀后方才听见大自然的心跳。铺天盖地的声响驱使着耳朵辛烦地去分辨,事倍功半,归真的脉搏隐藏在七嘴八舌的后面默然。清净的耳朵有了时间去思考,把熵余沉淀。大河失去浪潮的声音,结成坚冰,把春夏秋的沉默呈现,静观白云苍狗,静思载舟覆舟。大地继续厚德载物,但植被停止破土,向上看,郁郁葱葱变成了落叶归根,向下看,生命的躁动已然蛰伏。落红化泥,来年成花。落叶归根,反哺扶疏。生命就是一个从无到有,又从有归无的轮回。大地就像承载日月星辰的天空一样,看惯了白昼和黑夜的交替,也听惯了由残息到逝去,从萌动到出芽。锦衣夜行,体味当年寒酸时的世态炎凉,后来居上者听到了冰层破裂的玄妙生硬,知道高处不胜寒,领会到每年都会有个寒冬。不以失去当年高朋满座为悲哀,每况愈下者听到了泉水叮咚,领略无私的大自然尚且分出寒泉温水。不因一时之得以为喜,不因一时之失以为伤。冬到极致,无熵而平。


冬不是守株待兔的颓然,而是入定之后的终极思考,从地平线上仰望高山,到思想升及万丈高空后一览众山小的全盘探求。冬不是难得糊涂的沉寂,而是纵观轮回的敬畏,从生命的逝去中闻吸那短暂的热情和划破夜空的璀璨。冬拂去熵尘,留下生命的律动,蕴含生长的根基,孕育辉煌的希望。


咚!敲走繁杂。咚!叩响日醒。咚!迎接春光。

+�����7���1A�z���9

你可能感兴趣的:(冬致无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