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一座城,等候一个人

这个年,城里的跑去城外,城外的跑入城里。走亲访友,高朋满座,筹光交错。

大年初一,守岁的人还未苏醒,安详便悄悄收拾行囊,一踩油门,逃离这座城。


今年的大年夜安详家也是亲友聚集,热闹非凡。

姐夫一展身手,在厨房挥汗如雨。父母亲和姐姐在七大姑,八大姨间穿梭,收下一封封沉甸甸的喜礼。

眉展颜开,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即将出嫁的是她们而不是安详。

二天后就要举行订婚仪式,这里的习俗是:春节先订婚,等到六月份大学毕业就结婚。

娘家亲友们必须早几天把红包、礼品送到新娘家,为订婚的女儿提前贺喜。

亲人们都说女孩子最好的归宿是:婚姻。

安详说我还想考研,他们说结了婚也能考;安详说我想先工作,他们说结了婚你想干啥就干啥;安详说我想一个人去旅行,他们说结了婚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安详说我还没打算这么早走入婚姻围城,他们说早晚都得入,晚入不如早入,这么完美的男人,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一张嘴哪里抵得过十张、二十张嘴。原来他们早已帮安详物色好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婚姻。

双方父母都是多年的同事兼好友,如今结成儿女亲家,更是锦上添花亲上加亲。

适合安详的那个人她从小就认识,但熟悉而又陌生。他比安详大三岁,是上小学以后,每个寒暑假去父亲单位做作业认识的哥哥。

一来二往经历五个寒暑,他们建立的些许友情,在男孩初中毕业后便戛然而止。

他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国外继续学业,杳无音信。此后的寒暑假,安详再也没有去过父亲单位。

这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像兄妹般的情意,刚培养出习惯成自然的依赖,一个眼神间的默契,便分崩离析。

九年后再见已是路人。

“喂,美女!喂,往这儿,往左边看。”

幽静地小路传来一声大呼小叫,安详却没有回头,只顾大步流星,沿着梧桐成阴的路不停地往家走。

今天是母亲51岁生日,平时从不过小生日的她,这次一反常态,连着打了两天电话催促安详不要在大学里住宿,务必要赶回家。

下午没课,安详就乘上车往家赶。出了车站离家还有十几分钟路程。走到十字路口,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阻挡了安详去路,吓得她拿在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

一辆白色宝马跑车停靠在安详身侧,缓缓摇落的车窗,一位年轻的墨镜男人,酷酷地探出头打招呼:“喂,美女叫你呢,刚才没听见吗?”

安详被突如其来的打扰阻拦,紧皱的双眉很是不快:“我不是美女,你喊错人啦!”

“哎,别走啊,美女脾气好大。麻烦问一下去世纪嘉园往左还是往右啊?”

“左”安详不耐烦地随手一指,便急忙穿过马路。

“谢谢啦!喂,我和你同路,要不要带你一程……”男人还在背后叫嚣,安详却只当没听见,迅速窜入对街一家法式蛋糕店。

当她提着蛋糕走到大楼下,又看见那辆刺目的白色宝马稳稳地停靠在车位上,两边紧挨着父亲的黑旋风和姐姐的红玫瑰,像是在为它保驾护航。

安详嘴里不自觉地嘟哝一句:这么巧?也是这栋楼,真是活见鬼!

一进家门,看到玄关鞋柜里多出几双陌生的鞋子,安详才意识到今天家里来了贵客。不然出嫁的姐姐和工作繁忙的父亲,绝不会为了一个小生日,下午这么早就回家。

“哇,我家安安回来啦,快来看看今天谁来了?你还认识吗?”母亲热情地召唤安详过去,与客厅里的人打招呼。安详一眼就认出来人是爸爸的老同事兼好友。

“这是欧叔叔和张姨吧,叔叔、阿姨好。”

“啊呦,这是安详吗?这么漂亮,我都认不出来了,长成大姑娘了。快坐我旁边来,让阿姨好好看看。”张姨一把把安详拉到她身边坐下,不停地上下打量,看得安详很是尴尬。

“欧文,你站阳台上干嘛?快过来,安详回来啦。”

随着张姨的呼唤声,安详好奇地向阳台处张望:欧文?欧文哥哥回国了?

那张驾着宝马车,对着安详问路的脸,又出现在面前。只不过这次摘下了墨镜,露出清澈明亮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庞对着安详惊讶而玩味地微笑。

“哟,原来是你,缘份那。安详妹子,真是女大十八变,原谅我刚才没认出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欧文,你的欧文哥哥。”

“我不记得了。”安详被他炙热的目光注视得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完全没有了刚才马路上的任性洒脱和无理。

家长们会心地笑着,一顿饭,一场局,就在他们安排下合情合理地展开。


欧文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回国,回来后混得风生水起,已经是海归圈子里事业有成的精英。他父母为了给他找门当户对的爱人,半年里真是绞尽脑汁,帮他安排相亲。

可他不是嫌这个长得丑,就是嫌那个身材烂。太高、太矮、太胖、太瘦,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法眼。急得他父母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起了九年前朋友的女儿安详。

虽说两家父母是同事亦是好友,但家庭条件还是有一些差距。欧文家是家底雄厚的土豪;而安详家只是白手起家的知识分子小康家庭。

偏偏就是这个小康家庭的女儿安详,出落得亭亭玉立,标致水灵,是小区和学校大家眼里公认的冷血美少女。

冷血是因为她性格孤僻,清高骄傲,让所有爱慕她的人望而却步,不敢造次。但是却让欧文这个接受过西方文化熏陶,无所畏惧又阅女无数的富二代,在重逢后的第一眼就彻底倾倒,一见钟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双方父母高兴地一拍即合,好像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把一对子女送入洞房。

无奈碍于安详坚定不移地发誓,大学没有毕业绝不谈婚论嫁,他们只得安下心来耐心等待。

而欧文开始了他疯狂的追求。玫瑰百合,衣服包包,变着花样的糖衣炮弹砸到安详面前。工作再忙,欧文也会坚持每个周五下午,开车到安详读大学的宿舍楼下,接她回家。

二个月后,欧文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和安详正式交往。一切都是这样刚刚好,无聊的大学生活,让安详长久寂寞的心,正需要一个被宠爱的怀抱,同时也可以满足一下每个女子都有的虚荣。

那个冬天他们恋爱了,一个热情似火仿佛要把冰雪融化;一个平静如水仿佛只是为了填补空虚寂寞。

舍友们都羡慕、嫉妒、恨着安详。恨她怎么运气这么好,可以找到如此爱她,如此完美的高富帅男友。

而安详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爱情的美好。除了刚开始恋爱时的好奇和新鲜,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乏味枯燥。

两个人的性格,习惯,爱好完全格格不入,背道而驰。安详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不喜交际,喜欢安静地看书、品茶或咖啡、自驾游,独来独往。欧文性格外向开朗,占有欲强,喜欢呼朋唤友,喝酒蹦迪,前呼后拥,甚至通宵狂欢到黎明。

久而久之,两个人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少,感情不温不火,平静地就像一杯白开水。除了必须地迎来送往,就连看一场电影都有了分歧。安详只爱看文艺片和喜剧,欧文只愿意看动作片和恐怖电影,最后每一次都是欧文在妥协和将就。

安详对这样妥协和将就的爱情,感到越来越吃力和迷茫。

“可是电视剧里的爱情,为什么那么令人向往和陶醉?爱的一方会为了对方茶饭不思,吃醋嫉妒。而我们两个在一起为什么爱得这么累?我不会为了欧文吃醋,即使看到他和别的异性唱歌跳舞,我也不会嫉妒。这是爱情吗?”安详无数次地问自己,问朋友,问亲人。

亲人们说,这就是爱情。两个人互补的性格是走向婚姻的最好标配。

朋友们说,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才珍贵。不作不会死。

安详越听越糊涂,难道是自己太作吗?她下定决心要和欧文开诚布公地谈谈,为了对方的幸福更是为了自己。

“欧文,你爱我吗?如果我以后老了,难看了你还会爱我吗?”

“傻瓜,别胡思乱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那如果我不爱你,怎么办?我觉得我们两个才谈了一年恋爱,还不够了解,太快了在一起不合适。要不我们晚几年再结婚吧……”

“瞎说,我觉得很合适。”欧文深情地用手捂住安详的嘴,不让她说下去。“你再胡说八道我可要吻你啦,只有吻才能够堵住你的嘴,是不是?”

安详不敢再说下去,但是她心里越来越害怕过年。因为这个年会改变她一生的命运,她完全没有准备好,准备过二个人的日子,准备走入婚姻的围城。

所以安详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会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逃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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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她一直躲在城外的一座大山里。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只能用酒店里的WiFi来观看朋友圈和私信里的消息。

“安详,你在哪里?你逃不掉的,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每天收到无数次欧文的消息。安详从不回复,也不想回复。

“就让我任性一次吧!”安详对自己自言自语,不管未来会怎样,她也要在这最美的年纪任性一次。

每天睡到自然醒,呼吸着最清新氧气。一个人,一杯咖啡,一本书,足矣。

从未有过的宁静安逸,她彻底地明白了自己的心。

人这一辈子很长,长到可以把所有人遗忘;人这一辈子很短,短到只会爱上一个人。

还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怎么可以选择将就?

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要学会等候。等候和一个人相遇,等候一场只属于我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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