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摘要:无常的命运却把刚满12岁的他孤零零地丢弃在这艘驶向上海的邮轮上。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回德国,下一步该怎么走,汉斯脑子里一片迷茫。经过一番思量,汉斯决定先在上海呆一段时间,如果有幸能遇到伍豪义父那就最好。)…………
告别了雅各布叔叔和桑德拉婶婶,汉斯和爸爸小心翼翼来到法国马赛,登上了开往上海的笛卡尔号邮轮。这一路,他们父子俩假装不认识,住酒店,坐火车,都尽量不挨着。为了掩人耳目,汉斯在装扮上下了一番功夫,头上带着一顶黑色毡帽,毡帽压住的是一幅黑色的假发,完全盖住了原本那一头棕色的短发,还戴了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嘴唇上还粘了一副假胡子。灰色风衣里的外套和裤子都是雅各布叔叔给特制的,有很多带拉链的口袋,方便护照、银行存单、金条等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在那个年代,把拉链缝在衣服上,可是很潮的装扮。汉斯脚下那双皮鞋也是雅各布叔叔给特意定做的,鞋底增高了8厘米,鞋帮的皮子把鞋底包裹得恰到好处,别人一般看不出那鞋子有很厚的底。汉斯的爸爸买了4张船票,其中有2张是四等舱床位,不挨着,汉斯和爸爸各拿一张,甲板以下的整个船舱有200多个这样的床位。还有2张是头等舱,每张单独一个房间,也不挨着,汉斯和爸爸各拿一张。
汉斯的爸爸给这次海上之旅定了3条纪律:
第一,父子俩只吃在餐厅买的面包,绝不叫服务员送餐上门,防止被投毒。
第二,爸爸每晚固定时间通过头等舱房间里的电话与汉斯联系一次,其它时间父子俩避免接触。
第三,优先选择在头等舱休息。如果感觉头等舱不安全了,再改到四等舱休息。
笛卡尔号起航的第十个晚上。
“爸爸,这么多天了,我都快憋死了。”汉斯抱怨到。
“你表现得很棒,爸爸开始还担心你受不了呢,呵呵,你真的很棒啊!乖孩子,再忍一忍,到上海就没事了。”汉斯的爸爸说。
“到了上海,我要给叔叔发电报。”汉斯说。
“不行。去美国之前,我们不能与德国有任何联系,不能发电报,不能写信。到了纽约,我再用秘密方式通知雅各布叔叔,然后等待与叔叔和婶婶会合。”汉斯的爸爸说。
“好麻烦,爸爸,为什么呀?”汉斯不解地问。
“不能让那些坏人发现我们的行踪,绝对不能。”汉斯的爸爸说。
“爸爸,冲锋队不会找叔叔和婶婶的麻烦吗?”汉斯当然也关心疼爱自己的叔叔。
“冲锋队一时还不会对叔叔和婶婶怎么样。再过几年,他们也会去美国找我们的。”爸爸说。
“爸爸,我喜欢哥廷根,我喜欢柏林,我们还能返回德国吗?”汉斯问。
“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再回德国,尤其是你。你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这是我们整个家族的使命,记住了吗?”汉斯的爸爸郑重地说。
“记住了。”汉斯勉强地回答。
笛卡尔号起航的第15个晚上,汉斯迟迟没能等来爸爸的电话。他很想主动给爸爸打电话,但这是爸爸严令禁止的,汉斯还是忍住了。汉斯随即来到爸爸住的头等舱外,听了大约1分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汉斯来到后甲板,爸爸每晚给汉斯打完电话后都会来这里透透气,汉斯也会不失时机地在远处关注着爸爸。这一次后甲板上没见到爸爸,那里还有10多人在闲聊,汉斯就从后甲板走到前甲板,来来回回观察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后甲板上只剩下5个人,还是没有见到爸爸。汉斯又跑到甲板下面四等舱那些床位去查看,依然没有发现爸爸的踪影。汉斯再次来到爸爸的头等舱外,静静等了一分钟,确认自己没有被跟踪,确认房间内没有呼吸声,就用自制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里面果然没人,爸爸的那个皮箱也不见了,房间里没有其它可疑的痕迹。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汉斯又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头等舱,当然还是没人。汉斯又查看了餐厅、酒吧,甚至还有厨房、机房,都没有发现爸爸的踪影。汉斯还凭借自己超长的听觉,搜索了头等舱、二等舱、三等舱的每一个房间,始终没有听到爸爸的呼吸声。汉斯对爸爸当然很了解,爸爸不可能突然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也不可能就这样自杀。接下来的3个晚上,汉斯都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搜索着爸爸的踪迹,一无所获。汉斯终于做出了他很不情愿承认的判断,爸爸德克▪亨利极有可能已经遇害,害死爸爸的人一定就在这艘笛卡尔号游轮上。刚满12岁的汉斯暗自下了决心,决不能让凶手活着抵达上海。
笛卡尔号起航的第19个晚上,汉斯的侦查终于有了突破。他在一间头等舱外不远的地方,听到了几个人在里面用德语进行的对话。
“保罗先生,你说的那个少年到底有没有登船啊?我们找了这么多天一点儿影子也没有啊!”第一个人说。
“肯定在船上。已经找到了他爸爸,就一定能找到他,这回他铁定跑不掉!”说话的声音很耳熟,哦!保罗▪穆勒,1922年就是他挑唆冲锋队来绑架汉斯的。此时汉斯的心脏砰砰直跳。
“石原君,那天你也太急了,没问几句就话,把德克那老家伙就推下去喂鱼了。要是再等几分钟,没准就能撬开他的嘴呢。”第三个人说。这时汉斯的内心一阵颤动。
“小泉君,你别异想天开了。我们的目标是汉斯那个狗娘养的杂种,不是德克。我哥哥石原莞尔对我说过,心慈手软的人不配活到明天!”说话的这个人可能就是“石原”,前面说话的第三个人可能就是“小泉”。
“石原,你敢再说一次,我现在就让你活不到明天!”小泉说。
“石原君,小泉君,在这里斗嘴没用,那个少年躲在哪里我们还不知道呢,他有没有别的同伙我们也不知道,说不定他正在暗处观察我们呢!”第一个人又说。
“石井先生说得好,我们绝对不可掉以轻心。”保罗▪穆勒说。
“保罗先生,你们冲锋队追踪汉斯已经好多年了,这几年好像更加重视,能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吗?”石井问。
“恩斯特▪罗姆执掌冲锋队的时候,汉斯只被看成1000个祭品当中的1个,烧死就算了。如今希姆莱参谋长有更长远的眼光。汉斯的存在足以证明,犹太人正在酝酿一个统治全世界的邪恶大阴谋,我们以此号召全世界的正义力量共同消灭犹太人,这就是汉斯的价值。当然,希姆莱参谋长这一次只要汉斯的骨骼,他看过后就可以做成标本,等我们纳粹党掌权那天,就可以摆出来供盟友参观了。至于汉斯的血液、内脏、软组织和毛发嘛,你们自己看着办,扔到海里喂鱼也行,拿回去研究也行。”保罗▪穆勒说。
“保罗先生,与你们德国人相比,我们日本人简直就是温柔的迟钝。记得我2年前准备启程来德国留学,叔叔石井四郎就告诉我,当年德克▪亨利在西藏沙姆巴拉洞穴失踪,很可能私自带走了什么重大发现。如今看来,叔叔的话绝非虚言。”石井说。
“保罗先生,不怕你笑话,德国学习2年,我都不想做日本人了,呵呵。如果哪天我在中国占有一片地方,我宁愿把那里叫做德国远东州!”石原一说完,4个人笑成一片。
“保罗先生,我们三个这2年承蒙你们冲锋队关照,这次一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小泉说。
“小泉先生,上次令尊小泉亲彦托你带给我的信中,也提到他对汉斯的事很感兴趣。这次我们一定能够精诚合作,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又经过4天的秘密侦查,汉斯确认,这4个人在船上绝对没有其他同伙。保罗▪穆勒单独住在那间头等舱,他穿了一身普通德式服装,礼帽、西装、呢子大衣。那3个日本人则集中住在一间二等舱,统一穿黑色诘襟式日本男生校服,这种立领学生装在日本已经流行了40多年。这几年,汉斯在哥廷根和柏林也接触过一些日本的留学生,加上自己的学习能力,完全可以听得懂日语。
笛卡尔号起航的第25个晚上,趁3个日本人深夜出去喝酒的时候,汉斯用自制的开锁工具打开他们的房门,进去以后翻出了3个人的护照,终于知道3个日本人分别是小泉直勇、石井纲纪、石原敬尔。石原敬尔的护照放在下铺,枕头上还有一顶学生帽。汉斯则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条压在那顶帽子下,纸条上用德语写着:“石原先生,我已查明,小泉私下收取了汉斯父亲的好处,已经把汉斯转移走了。原本他想把我们3个都干掉,事成之后他还想在汉斯父亲那里再拿到10根金条的好处。请你和石井立刻把小泉干掉!保罗▪穆勒”汉斯尽量把房间恢复原状后,迅速退出房间,带上门锁。
大约2个小时之后,醉醺醺的石原敬尔先回到房间。5分钟后,小泉直勇、石井纲纪也回到房间。房间里没有争吵,没有打斗,舱外不远处的汉斯只听到“砰”的一声。又过了5分钟,小泉直勇耷拉着脑袋、拖着两条腿,被石原敬尔和石井纲纪一左一右用力搀扶着,来到夜色中的后甲板。趁四下无人,石原敬尔和石井纲纪让小泉直勇面向一处船舷,以船舷为支点,石原敬尔和石井纲纪用力抬高小泉直勇的双腿,小泉直勇就被掀翻,跌落大海。两人随即双手扶着船舷向海面张望。
“唉,没想到我石原敬尔也能上蒋干盗书这种当!今天不该喝那么多!”石原敬尔一边用日语说,一边掏出那张纸条,撕个粉碎抛向空中,任凭那些碎片被吹向无尽的大海。
“石原君,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汉斯那小子。”石井纲纪说。
“回去想想办法吧。”石原敬尔说。
两人这就要回去。石原敬尔略慢一步,石井纲纪刚跨出一步走到前面,石原敬尔突然抡起右拳猛击石井纲纪的后脑,石井纲纪随即抱头蹲在地上,石原敬尔迅即用右脚猛踢石井纲纪头部几下,石井纲纪终于倒下不动了。石原敬尔用力地把石井纲纪拖到小泉直勇落水的位置,让船舷顶着石井纲纪的肚子,头在船外,脚在船内。石原敬尔把石井纲纪的两只脚往外一掀,石井纲纪也坠入茫茫大海。“心慈手软的人不配活到明天!”石原敬尔恶狠狠地对着大海说。
石原敬尔来到保罗▪穆勒住的一等舱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开始边抽烟边等待。第四支烟块抽完时,房门打开了,出来一位妓女,刚要关门,石原敬尔上前阻止的同时递过去一张钞票,那个妓女收下钞票知趣地走开了。石原敬尔又站在外边听了一会儿舱内的动静,再轻轻走进舱内,向屋内观察了一番,又慢慢把房门虚掩上。此时保罗▪穆勒正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泡澡,同时欣赏着留声机演奏的《The Mass》,探出水面的双脚放在浴缸上,随着音乐打着节拍。保罗似乎感到一阵冷风,一睁眼,看见石原敬尔弯着腰站在浴缸前端,双手撑在浴缸上,下巴几乎要碰到保罗▪穆勒那晃动的大脚趾。石原敬尔的牙关咬得很紧,嘴角还显露出一丝阴险的笑,面部的肌肉也在微微跳动。保罗▪穆勒还没来得及出声,他的脚腕已被石原敬尔紧紧握在手里,石原敬尔用力往上一提,保罗▪穆勒的头部瞬间滑落在浴缸的热水中,任凭他如何挣扎,始终无法让自己的头部挺到水面以上。大约2分钟后,石原敬尔放开了保罗▪穆勒的脚腕,保罗▪穆勒的两条长满黑毛的小腿耷拉在浴缸外,头部和躯干仍浸没在浴缸的热水中,一动不动。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呼喊声,也没有任何撞击声,也没有流出一滴血。石原敬尔迅速把保罗▪穆勒脱出浴缸,用毛巾大致擦干,给他穿上衣服,穿上鞋子。房间里还剩下半瓶葡萄酒,给保罗▪穆勒头部淋上一些。瞬间一具尸体就伪装成醉汉了。
石原敬而扛起保罗▪穆勒出了舱门,刚要关门,想了想,还是轻轻把舱门虚掩,吃力地扛着保罗▪穆勒摇摇晃晃直奔空无一人的后甲板。此时下起了暴雨,夹着狂风,甲板有些湿滑,石原敬尔如履薄冰靠近船舷,把保罗▪穆勒往外一掷,保罗▪穆勒跌入了正被狂风暴雨抽打的大海。石原敬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大海说:“你们对汉斯上瘾,我们石原兄弟只对征服上瘾!”
石原敬尔感觉右腰一阵刺痛,刚要转身,刺中腰部的那把短刀已被拔出,等石原敬尔忍着剧痛弯着腰转过身来,那把短刀又迅速从他脖子右前方45度位置深深刺入,@颈@动@脉瞬间被刺破。短刀随即向左用力,切断了石原敬尔的@气@管。汉斯拔出短刀,再从石原敬尔右侧@太@阳@穴深深刺入,又快速拔出。这一连串的动作只用了不到5秒,一气呵成,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丝毫犹豫。汉斯把死人一般的石原敬尔转过身来,让他前胸紧贴船舷,还像刚才的石原敬尔对付小泉直勇那样,使劲浑身的力气把石原敬尔掀到船外,使他坠入黑洞般的大海。汉斯望着左手紧握的那把短刀,内心暗自说:“朱德叔叔送我这东西真好用!”汉斯高举双手,仰天怒吼。此时的汉斯早已经卸掉伪装,没戴帽子,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汉斯仔细搜查了保罗▪穆勒住过的头等舱和那三个日本人住过的二等舱,共搜到15200美元、760英镑、530法国法郎,还有5根金条,这些都被汉斯收入囊中。汉斯相信,这些现金和金条中的绝大部分是爸爸带上船的,甚至还有雅各布叔叔和桑德拉婶婶贴补进来的。此外,汉斯还搜出几张照片,应该是自己平时外出时被偷拍到的。最近的两张照片恰恰是4个多月前母亲克劳迪亚被炸死那天拍的。一张照片是汉斯一家三口走出车站的情形,当时爸爸和妈妈满脸幸福地走在后面,汉斯则张开双臂向前飞奔。叔叔雅各布和婶婶桑德拉也都张开双臂、张着大嘴,高兴地迎接着汉斯一家。叔叔和婶婶的身后就是那辆新买的梅赛德斯-奔驰轿车。另一张照片是妈妈被炸死后的情形,汉斯、爸爸、叔叔、婶婶站在奔驰车的残骸旁,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哀伤。看来,母亲真的就是死于保罗▪穆勒及冲锋队之手。这些照片都被汉斯撕碎后丢向大海。更让汉斯毛骨悚然的是,在石井纲纪的一个特质皮箱里,发现了一整套似乎是用于手术的器具,有各种手术刀、锯子、锤子、凿子,这些统统被汉斯仍到大海里。在石原敬尔的行李里,还发现了一把(勃朗宁)柯尔特M1911自动手枪,弹夹内还有7发子弹;此外还有1枚德制1913型破片手雷和1枚德制1915式防御型手雷。手枪和手雷都被汉斯收走。这些年,在雅各布叔叔的教导下,汉斯对各种枪械和爆炸物都了然于心。遗憾的是,爸爸德克的行李、护照等物品统统没有找到。汉斯还把保罗▪穆勒和那3个日本人住过的房间尽可能恢复原状,并把他们的行李、随身物品以及撕碎的护照全部丢入大海,力求造成一种假象,那几个人根本没有登上这艘船。
心绪复杂的汉斯随着笛卡尔号邮轮一天天接近上海。他的内心充满忧伤,正是因他的存在才导致深爱他的父母先后离世。他的内心充满憎恨,对纳粹和日本人的憎恨,这种憎恨不因自己迫不得已手刃仇人而有丝毫的减少。他的内心充满困惑,他能理解中国的阴阳八卦,他能理解微积分以及数学天才冯▪诺依曼给自然数下的定义,甚至他还能理解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可是他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那么多的坏人,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有那么多的黑暗。汉斯最不能理解的是,纳粹冲锋队对他的穷追不舍明显超越了他的犹太人标签,难道他的身世真的隐藏了什么惊天秘密吗?对此,汉斯不愿多想,他不能做任何对爸爸和妈妈不敬的事,他们为了他已经离开了人世。汉斯凭自己的天赋和兴趣,完全可以在数学、理论物理、天文、工程机械甚至爸爸钻研的人类学等等各个领域成就自己的人生。可是,无常的命运却把刚满12岁的他孤零零地丢弃在这艘驶向上海的邮轮上。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回德国,下一步该怎么走,汉斯脑子里一片迷茫。经过一番思量,汉斯决定先在上海呆一段时间,如果有幸能遇到伍豪义父那就最好。
抵达上海的前一晚,梦中的汉斯又创作了一首炸歌,取名《边界》:
宇宙堆满了祭品,
那是杀戮的杰作,
只为讨神的欢心。
神收走了祭品,
却从不露面。
边界一片黑暗,
传言那是神的藏身之所。
我手持战斧,
迈向边界。
神厉声喝到,
远离边界!
我踏入边界,
仍不见神的踪影,
只听到神在哀求,
不!不!不!
我看到,
边界竟然是多维的存在,
布满了飘逸的数学云、缠绕的时间腾和跃动的空间沙,
还有倔强的熵甲兽。
我已无暇欣赏精彩,
高举战斧猛力劈下。
神丢下破损的皮囊,
躲进了边界的边界,
继续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这是如临深渊的追杀,
我挥舞着滴血的战斧,
迈向边界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