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祭

一、

桥弯成半圆，等月亮钻进去

我坐在月亮船上

风调出一杯羹，喂饱月光

桥下的水就发出明亮的笑

你的笑，淡了九月虫鸣

不说夜的寒凉，只说发酵的甜蜜

把小河胀满

你绕着我的影子，一遍遍练习均匀呼吸

二、

每一朵野花都有我同样的名字

还有被白云放牧的山头

被蛙声喂养的小池塘

都被你一再命名

西窗的月光真好

每一缕光的间隙都种了呢喃

夜在拔节

请不要说出花期和生长期

我坐在窗前的陇上

只等风来

三、

阳光如期而至

你守在它的出口，丈量我们的距离

一切刚刚好原本不是巧合

路边的打碗碗花学会了辨识

熟悉我的发香，你的唇语

我这个不喜欢招摇的人儿

在周遭的每条河里都留下了影子

当九月阳光变得稀薄的时候

那些影子会一字排开

秋风不费力就能穿透

四、

夕阳长出红色胡须

从树的枝杈间流泻下来

秋草掩映的小路把目光拉向远处

蝉鸣嘹亮起来

不像是送走秋天，而是在迎接春天

你摘下眼镜，目光如三月清瀑

夜，悄悄漫过来

五

我把一些日子打包快递给你

记得签收。夜里打开的时候不许叹息

那里有我封印的茶香

有你喜欢的紫茉莉的味道

墙角残留的灰尘不要急于打扫

要保留我完整的指痕

八月初的街市总是被热浪裹挟

你若瘦成影子

我就把自己贴上标签

装进顺丰的包裹

六、

小城已装不下一些细碎的字眼

比如相思、轻叹，甚或一些不敢想象的

八月的欲火烧着暮晚的天空

然后是空洞的夜

月亮垂下无数细丝网住梦境

这无法挣脱的纠缠

千万次细数寒寂的星子

若把它们装进梦里填补漏洞

其实梦是满的

找不到，哪怕小小的缺口

七、

目光抽调一些骨架

心里多了一些石头砌成的细节

我不知如何绕过八月炎夏

那些不必用笔记录的雨滴

昨日随了风去

有人用唱诗般的腔调喊我的名字

企图从黑夜把我唤回

我完全没有察觉，这力道足以让季节失色

八、

不信教义却笃信祷告

祈祷在八月的末梢，枝上奏响鸟鸣

这巨大的空，让我产生无所适从的感觉

门前的小溪的调调变得不再和谐

淘干溪水或者构筑高墙

把一些喧嚣挡在喧嚣之外

我需要一杯浓咖啡，梳理那些理不清的思绪

午夜，卡布奇诺，窗前的藤椅

总能把我带回从前

我将睡去，我要睡去

九

其实睡和醒没有区别的

我在日光里梦着夜的呓语

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折叠树影漏下的日光

钓竿早已生锈

我却不厌其烦地抛进曾经的海

一次又一次推翻原来的判断

每一次推翻都是一次涅槃

海的那边，太阳踩着月亮的影子

树的枯枝刺破雁阵

也刺破有毒的月光——

我伸出十指抓取

是血淋淋的镜中的自己

十

一只孵化十年的鸟飞去了

留下白天、黑夜，还有绵密的羽毛

落在头顶，长出白发

落在窗下，幻化无数萤火

它们举着自己的头颅舞蹈

篝火噼噼啪啪，点燃的是自己的心

“月亮下面传说太多，

有的唯美，有的伤情”

我开启一瓶威士忌

润色我的，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