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返点,一个因疫病而陡生的地点,于2020年春节期间设立于每个省市县区的交界处,乃至遍布每个村庄小区门口。很多警察、志愿者、村民等人士走出家门,坚守岗位严格管控,协助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共同来打这场与新冠病毒的狙击战。
那天雪后的中午,我第一次走近冶基村的劝返点。路上两条花狗嬉戏打闹,一如既往地悠闲自在,它们不会知道,人类正经历一个特别的,安静又不平静的春节。
村口一个彩钢瓦搭建的简易房里,简单的陈设,一张单人床,几把椅子。三四个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南北方向扯了一根挂满彩旗的绳子,在雪地上来回走动观望,仔细辨别来者何人再决定放行与否。
春节本应守在火炉旁阖家团圆的时候,却因受此次疫情影响让他们不得不奔波在外;本应是迎接八方来客之际,却不得不拦截劝返一个个前来拜年的挚友亲朋。风雪侵袭,无异于令他们的工作环境愈加恶劣。
此时从东面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准备入村,司机摇下车窗,一位戴红袖箍的大叔走上前去查看,原来是本村的姑娘两口子要回娘家。大叔看到摆摆手,“不行啊,不是咱村的不让进。”姑娘有些意外说:“叔,我从过了年就没捞着回家,没见到俺爸妈。”大叔也很无奈,告诉他们这个规定从大年初三就开始实行了,除本村村民外,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这时后面一辆箱式小货车准备进村,大叔招呼他们先把车挪到一边。姑娘的对象很配合,调转车头停到南面的空旷地带,姑娘下车给父亲打个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开着电动三轮风风火火赶来,还没停稳就开始吆喝:“怎么滴?怎么还不让俺姑娘进村喽?”原来他就是姑娘的父亲。戴红袖箍的大叔解释道:“村里有规定,大喇叭这几天也一直在广播,嫁出去的姑娘都不让进去。”
许久没见父亲,看到他来了,女孩儿有些委屈,眼圈泛红迎着父亲走上前去。姑娘的对象也下了车,冲岳父叫了一声:“爸,过年好,您来啦。”老头儿走过去点点头,答应着:“嗯,好好,走,走,咱进家吧。”姑娘低着头没言语。
老头儿转而走向戴红袖箍的大叔央求着:“这是干哈,都是一个村儿的,姑娘都到家门口了总得让吃了饭再走吧。让孩子进去吧,行吧?行不?”说完他自顾自的冲女婿喊道:“走走,开车回家。”女儿两口子有些为难,又用征求的目光看向大叔。
大叔依然摆手摇头,“真不行啊,咱村都这样,出嫁的姑娘都不让进,不能坏了规矩啊。”老头儿瞪圆了眼睛,“我那天怎么看见老马家的二姑娘还进村的?兴她进就不让我们进啊?”大叔解释道:“老马的二姑娘本来一直就在咱村住,她的家就安在咱村,这才让她进来的。”
女孩儿听后憋着嘴,抬手拢拢头发,有些哽咽地说:“爸,不让进我们不进吧,别为难大叔了,把我带的东西你捎回去吧。”说着把礼品一点点从后备箱提出放到电动车的车箱里。
这边另一个戴红袖箍的大妈走了过来,双手合十连呼道歉,
“对不起啊对不起,现在上头都这么规定,没办法,我也有姑娘,哎呀,看着姑娘噙着眼泪走我也不好受。再等等吧,过段时间解封就可以随便进了。”
姑娘抹一把呼之欲出的眼泪跟父亲道别,与对象开着车走了。老头儿无奈地目送姑娘的车渐行渐远,嘴巴张张合合颤抖着。大妈又再次抱拳对他说:“对不起啊大哥,真对不住了,都是本疃本庄的住着,按理说姑娘都到村口了不让孩子进家有点不近人情,但是没办法,目前就这个形势才出的这么个规定,理解理解哈,再等等,再等等,疫病很快就过去了,通村通路了姑娘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了。”
老头儿转过身沉着脸没言语,发动电动车加大电量,碾压着积雪绝尘而去,大妈望着车辙印擦擦湿润的眼角喃喃自语:“哎呀,这病快过去吧,我也想闺女了……”
愿国泰民安,此后再无劝返点。
后记:劝返这项工作实属不易,不放行,来往进出都是一个村的村民儿女,眼瞅他们到了家门口却必须拦截,近在咫尺不能去给父母拜年,于情不忍。另一方面国家下这么大的力度封村封路,呼吁居家隔离,杜绝外人进入本村,一点点纰漏就会让所有努力付之一炬,放行于防控疫情工作相悖。所以,遇此情形大家只能相互理解,相互体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