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生活|新番薯上市了

乡村生活专栏编辑:文言明语

推荐语:新番薯的味道,是妈妈深深的母爱,是文质彬彬赵老师的师恩,请品读作者以物寄情的描写,品味母爱和师恩,品味乡村番薯的味道。理事会乡村生活专栏推荐!


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到家,看见母亲买了一堆番薯。

红润润的皮,圆鼓鼓的身子,夯夯实实,堆在小阳台,散落一大片。我仿佛就是那个田间地头的老农,看着一天地的收获,真是欣喜极了。

母亲兀自絮叨,今天买菜的小店,见一群认识的阿姨在选番薯。看到今天的番薯这么好,买十斤以上一块钱一斤,马上加入挑选队伍。

午饭,我就吃到了黄心和白心的番薯,看起来那么鲜润,吃起来那么甜蜜,母亲见我吃得开心,眉角都是满足。

番薯,番薯,四季可见,早餐必点。回想起来,好遥远的记忆。

幼时,每逢春天,家门前就有卖各种秧苗的,辣椒苗、黄瓜苗、豆荚苗等等。左右邻居都来买,一起还价。母亲精心挑选来,鲜灵灵的,还带着水和泥呢,先把它们放在水缸旁,等有了空,再一起种下去。

母亲在园田里忙碌的身影,是儿时最温馨最感动的画面。

先把一块地一块地选出来,划分鲜明,修整得蓬蓬松松,再把秧苗放进去,和着农家肥的土轻轻地掩盖上去。黄瓜或番茄或豇豆,还得给他们搭上架子。搭架子的竹竿和布条,有的是上季用过的,有的是平时见到、合适就收集起来的。

母亲戴着草帽,熟练而沉稳地把竹竿插进地里,把枝头绑上横杆,汗水滴进田里,脸上却满是喜悦。

种番薯最省气力。番薯苗有强劲的生命力,它带着水气,在某天的傍晚,母亲貌似轻轻松松地种下去,淋上水,等你过几天不经意去看上一眼,它越发有精神了,不足大人巴掌高的苗子,已经生根发芽。

等到六月初,它已经铺得满地都是。黄昏时,母亲从地头扯起一把藤蔓,摘下部分茎秆,剔掉外皮,揪成一小段一小段,或者干脆就是最嫩的枝头叶,加点青椒,爆炒之后,就是最妙的时蔬。吃上一筷子,鲜嫩爽口,嗨,最好来半个下午刚蒸的老面馒头,夹在一起,比起如今的快餐如何?

藤蔓下已经有须根,母亲把它和上面的茎秆剪成一截一截的,在炎热的傍晚,种到地里。

太阳火辣辣的,秧苗蔫蔫的,每天早晚浇水,浇水后的一块不多时就结成瓷实的一块。你为它的命运担忧,却不想它几日后就缓过劲来,牵藤布蔓,不曾歇过。

到了暮秋,田野里万物凋零,除去番薯地里的枯藤,望着这平实的土地,谁能想到下面蕴藏丰富?带着无限的欣喜,掘开地里的秘密。一个个鼓鼓囊囊,或者长长,或者圆圆,或者葫芦模样。带着新翻的泥土气息,它们亮相在你面前,由不得你不欢喜。

番薯或蒸,或烤,永远都那么叫人眼馋。晚饭烧熟,趁灶里棉杆烧得正旺,妈妈把一个番薯丢进灶里,等晚饭吃完,出去溜达一圈回来,烤番薯的味道已经飘到路边,呼唤贪吃的孩童赶紧回家。

当然,如果你贪玩,不慎忘记藏身的番薯,次日等你焦急地冲到灶门口,不好意思,谢谢你为老鼠大爷贡献了一顿美餐。

番薯耐久藏,挖一个简单的地窖,放进番薯,铺上泥土,它就能安稳地度到来年春天。这时期,它是桌上餐,是孩子春节零食最重要的原料;最后发芽了,还是新一轮播种的种子。

等到年底,母亲会把它切片,过水,晒干,油炸,就是很解馋的薯片。或者,蒸熟与糯米粉一起搅拌均匀,涂在铺了干净布料上,摊开晒干,再油炸,就是另一种酥香酥香的薯片。

现在,我到了江浙一带。这里的人管番薯叫地瓜,品种繁多,颜色各异,每次早餐必尝。每到深秋隆冬,街上的烤地瓜香味扑鼻,叫人好不向往。

当然,番薯制成的粉丝,带点土色和土味,放锅里煮熟,加点青菜和牛肉,吃起来喷香可口。或者干脆倒进火锅,一根根劲道可弹,诱使你不得不一口气吃完。

番薯淀粉,做肉菜必不可少。不管猪肉牛肉,下锅后怎么炒,吃起来好像都有点老。这时候,不必烦心,肉先用番薯粉过一下,再放锅里爆炒,保管鲜嫩滑口,好吃极了。

我们老家方言里把番薯叫作苕(音同“勺”)。它好养活,皮薄,肉多,一点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没有,可能就此引申在人身上,就是脑子转不过弯、太实在的意思。

记得小时,我们村里小学的数学老师,姓赵,常年教高年级,成绩带得好。他教我们时,调侃题目做不好的同学:好苕啊,不是圆苕哩,是个四方苕;圆苕滚得动,四方苕怎么滚也滚不动。

这样的话,放在现在的教育,是不是妥妥的辱骂学生,会出教育事故?但是,当时诚实憨厚的我们一个个摸着自己做题转不动的脑袋,嘻嘻哈哈,老师也只好忍俊不禁。

毕业时,到初中面试,老师问,你最佩服的偶像是谁呀?我们很多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赵老师!然后说一堆喜欢他的理由。

赵老师文气,安静,是书生的模样。他在乡下任教二十多年,教出不少数学拔尖的学生。

赵老师只会教书,不通世故,始终考不上编制。后来乡村生源锐减,办学点撤掉一个又一个,赵老师于是失了业。

全乡人都为他不平,赵老师无助地笑笑。多年青葱的脸,终是有了风霜。不久后,赵老师和妻子去了外省,看孙子去了。

又过了很久,民办教师得到国家补偿,我不知道赵老师能领得多少钱。据说,赵老师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继续教数学,我想,凭他的水平,日子应该不会差吧。

老家,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再回来。

如今,赵老师家的老房子,已是村子里最后的老宅,经不起多年风吹雨打,终于坍塌。

不知为何,每年新番薯上市,我总还会想起赵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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