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

    酒馆的地窖里,一丈红点燃了蜡烛,照亮了一圈冷峻严肃的面庞。赵赭的目光庄重地从众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压低嗓音——虽然即便他不用这样做也不会被无关的人听到——说道:“今,圣上驾崩,东宫年幼,一国无君,群龙无首,天下大乱,有乱臣贼子意欲趁虚而入,谋权篡位。我等既为侠客,理当精忠报国,拥护正统,为民除害!”

    赵赭顿了顿,见众人点头附和才继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等切不能使这乱臣贼子奸计得逞!”

    众人再次点头,连连应诺。

    “赵大哥!”一丈红出声询问道:“您只说有乱臣篡位,叫我们几位兄弟姐妹过来商议护国大事,只是不知这乱臣贼子是谁?您说出来,好让大家记在袍下,时时留意。”

    赵赭听闻此言,怒目圆睁,一拳锤在桌子上,险些将烛台震塌:“诸位有所不知,此人原是圣上最亲近之人,岂料圣上驾崩之后,此人野心勃发,欲废东宫太子自立为帝。此等有悖天伦之事,可恨!可唾!”

    “此人可是当今丞相吴炘?”一人问到。

    赵赭摇了摇头。

    “是户部尚书李文煜?”又一人问到。

    赵赭依旧摇头否认。

    “难道是大太监冯严希!”不知是谁低喊一句,众人“哗”的一声炸开来了。

    “这可了不得啊!”

    “是呀……宦官篡位,这……”

    “砰”!一丈红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嘈杂声戛然而止。“赵赭大哥,还请明示。”

    “唉!”赵赭谈了一口气。“诸位也莫再乱猜了,此人,怕是诸位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

    “望阁下明示!”一丈红冲赵赭抱了一下拳。

    “此人是圣上生前最宠爱的妃子,烨妃!”

    “什么!”众人再一次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名老者气的直拿拐杖捣地。

    “妖女……妖女……”

    “依我看,圣上生前便是被这妖女迷了心窍,做了几庄糊涂事。”三言两语之间,众人便为已经驾鹤西去的皇帝找足了借口。

    “只是不知,赵大哥此次召集在做各位可是有何谋划可阻止那妖女?”一丈红在短暂的吃惊后转向了赵赭。

    “计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赵赭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还得仰赖一丈红妹子才可行。”

    “仰赖我?”一丈红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在下武功平平,朝中也无亲朋,何以被赵大哥如此抬举?”

    “一丈红妹子如此谦虚,只怕是妹子忘了一个人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恍然大悟——“是他!”


    剑客一人独居在山间,地处偏僻。修一竹屋,竹屋有竹林溪流环抱,似迷宫重重,生人入内,多寻不得路。加之其性格乖张,不喜他人打扰,故鲜有访客。今日却来了位客人。那客人一身红衣如竹林,惹得竹枝上的翠鸟鸣叫地比平日更加卖力。

    剑客斜坐屋檐下,正修着一把琴,忽见一抹鲜红色飘然而至。

    剑客哈哈大笑起来:“正想着为何今日这风里为何有股子馨香,原来是有贵客登门。”

    “你若再取笑我,我这便转身走了!”一丈红一跺脚,银牙轻咬,转身欲走。

    “你要走便走,你若是走了,那你要求我之事可就万万不可成了。”剑客又是哈哈一笑。

    一丈红柳眉微竖,一副怒像:“走便走!”

    剑客见她真欲离去,只当是自己玩笑开过了头,赶忙放下琴,纵身一跃,挡在一丈红面前,不放她离去。

    “刚刚还要赶我走,现在却又要留我么?”一丈红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哪会轻易放过剑客。

    “好妹妹,是哥哥错了。”剑客只得赶忙道歉,他这个妹妹长相虽然娇嫩,可是脾气确实一等一的倔,一等一的火爆,若是真惹了这位祖宗生气,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那今日我请你帮忙之事你可万万不可推脱。”一丈红逮住机会提了条件。

    “刀山火海,万所不辞。”剑客自然不推脱。对于这个妹妹,剑客是万分宠溺的。

    “帮我杀个人。”一丈红顺势说道。

    “杀人……”剑客皱起了眉头。“这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刚刚还说刀山火海,万所不辞,现在立马就为难起来了。”一丈红见剑客一脸为难,不免有些气不过,娇嗔道。“你说话怎么如此不算话!”

    “唉……”剑客仰天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啊……”

    “我有什么不知?!”一丈红问到。

    “江湖是纷乱之地,一旦陷进去了,便再难抽身了,我总不希望把你带入这泥潭里去,今日你却来叫我帮你杀人。”

    周围竹影绰绰,风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今日我帮你杀了人,日后便定有人要杀你我,你我为不被杀,定还有再杀人,再杀人又要惹人怨恨来杀你我……如此便有了无穷无尽的敌人。”剑客轻叹。

    “你从前杀人无数,如今不也躲在这里与世隔绝,清闲自在。”一丈红只当这是他不肯答应的借口,由此对剑客由是不满。

    “你随我来!”剑客招了招手将一丈红引向竹屋后面。

    之间那屋后有一片平地,上面不种瓜果,不种蔬菜,也未生翠竹,竟插满了刀剑。一丈红,吃了一惊,问:“这是……”

    “无名之地。”剑客说。“这里的每一把刀剑都来自我的对手。他们每败一次,每败一人此地便多一柄利器。我也懒得为它取名字。”

    “这说明哥哥比那些脓包饭桶要强的多。哥哥剑术独步武林,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丈红俏脸轻仰,一脸得意之色。

    继而,一丈红脸上又浮现轻蔑之色:“明知不敌,还来打扰哥哥清净,就是那些人的错了。留下兵器已经算是好的了,没叫他们留下命来!”

    “独步武林。”剑客叹息了一声。“又有什么意义呢……”


    燕山东部喂马亭。

    本是金秋十月,当是秋日高照,凉风飒飒之时,却下起了凄凄小雨。

    亭中挤着十几个湿漉漉的行路人。有四五匹马等在亭边, 打了几个冷冷的响鼻。

    几个胳臂上纹着猛虎恶狼的汉子坐在地上用衣角擦着被雨淋湿的刀刃,时不时恶狠狠地扫周围的人一眼。除去这几个汉子亭中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一个年轻男子,以及几个衣着朴素的村姑。年轻女子仪态端庄,男子削瘦如刀,两人分坐喂马亭南北两边。

    过了半晌,雨还未有停歇的意思。几个汉子焦躁了起来,吵吵嚷嚷起来。年轻女子与年轻男子依旧如磐石一般静坐,充耳不闻。

    “喂!”一个左臂纹着一条赤眼青龙的大汉大吼一声,如雷霆滚滚,震得几个村姑打了一个哆嗦。大汉脸上青筋暴起,粗壮的手指指着一个瘦弱的村姑。“你敢嘲笑老子!”

    原来那大汉,等的正是无聊,四下环顾,忽然瞧得人群里有个瘦瘦弱弱的村姑正巧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竟掩嘴笑了起来。那汉子相貌丑陋,长着一张大长脸,从小被人嘲笑,此时见此情形,怒从心生,拔刀而起:“你刚刚是在嘲笑俺吧!”

    那瘦弱村姑吓得瑟瑟发抖,心中万般悔恨。她也是耐不住等待无聊,正闲思乱想时,猛得瞧见一张驴脸,颇像自家养了四五年的黑驴。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张人脸,不觉为自己看走了眼感到可笑。可这一笑不巧正好被这汉子看在眼里,误了意思。只得暗自叫苦不迭。

    众村姑看那汉子气势汹汹,纷纷避让。那瘦弱村姑周边一时间被空了出来。那瘦弱村姑见形势不对,赶忙下跪求饶。几个与驴脸大汉同行的汉子,发现了可消磨时间的节目,起起哄来。

    眼见那明晃晃地宽刀就要斩向瘦弱村姑,一声清脆的娇斥打断了大汉的动作:“圆膀宽腰,却与一村姑计较,羞刹人了!”

    马脸大汉转身朝向出声的年轻女子,怒目圆睁:“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对老子指手画脚!”

    马脸大汉正欲上前与年轻女子为难,却见几个壮汉齐齐上前拉住了他。

    “有高手在场不宜动手!”其中一名大汉附在那马脸大汉耳畔低雨一句。

    那马脸大汉听见有高手在场,倒是冷静了几分。细细感知之下,如芒刺在背,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刚刚自己被人嘲笑,恼羞成怒,失去了理智,如今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真被什么人锁定着,只怕再稍有异动,今日就要暴尸荒野。

    几位壮汉隔空向四周抱了一拳:“莽汉匹夫,不知有高手在此,多有得罪了!我们这就离去。”

    “咚!”一声低沉的琴音响起,在山谷里回响不觉。

    “小子莫走。”一个尖锐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替我杀了那妖女再说。”

    “是白头翁!”马脸大汉脸色大变。说起这白头翁,那在江湖中也是鼎鼎大名的,一手摧骨掌练的出神入化,武功了得且为人正牌,最见不得滥杀无辜。这马脸大汉刚刚逞凶耀武,如今却是怕的很。

    “哼!有什么好慌的!”壮汉中一为首模样的人冷哼一声。转而出了喂马亭,抬头望去,那亭顶端坐一素衣长须老翁正轻抚宝琴。那为首的汉子,在次抱拳:“在下等人见过老前辈!”

    “不必多礼!”那白头翁点了点头,脚尖轻弹,若闲人一般,翩然落地,指着那年轻女子,说道:“去!替老夫杀了那妖女。”

    “这……”那领头男子犹豫了一下,暗自忖度,这白头翁平时最痛恨乱杀无辜,如今却不分缘由的叫自己动手杀人,恐怕其中另有深究,这趟浑水万万蹚不得。

    一番思量,领头男子抱拳说道:“在下等人与那女子无冤无仇,我等虽是一介粗人,可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还是得请前辈亲抬贵手。我等告辞!”

    说完那几个壮汉竟头也不回地冒雨离去。几个村姑也趁乱逃理此地。一时间喂马亭只剩下一男一女一老翁三人。

    老翁摇了摇头,口中低骂一句,转头面向年轻女子。忽然发难,手似鹰爪般抓向那女子的喉咙。眼见那女子就要被那白头翁一击毙命。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黑影一闪而过,灵动似鬼魅,挡下了这致命的杀招。

    ”前辈想必是江湖中人称白头翁的,白老前辈吧?“来人,冷冷地问了一句。

    “正是!”白头翁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攻势被来人挡下而感到惊讶。“敢问阁下是何人?”

    “无名小卒,名号不提也罢。”来人是一个年过而立一身黑衣的俊朗男子,挡下白头翁一击后,收势罢手,立如青松,厉声问道:“不知我这朋友与前辈有何冤仇?”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那前辈为何要痛下杀手?”

    “此妖女,江湖侠义之士人人得以诛之,我杀她便是替天行道!”

    来人眉头紧皱。那年轻女子,忽然大笑起来:“可笑!可笑!”

  “妖女!休得猖狂!你祸国殃民,罪该万死!我杀你是替天行道,有何可笑之处!”那白头翁被这年轻女子一笑,气得脸色肝紫。

    “好好好。你说我罪该万死,说我祸国殃民,我今日便要坐下来好好听一听,我到底是如何祸国映民的。”年轻女子不急不缓地说道。

    “圣上生前,你迷惑圣上乱行苛政,又使圣上荒于朝政,此为其一。圣上驾崩,你收买人心,挟持东宫幼主,聚拢势力妄图称帝!罪大恶极!此为其二!一介女流,妄登八宝,此为其三!你条条当死,罪罪该诛!”

    “第一,圣上生前糊涂,我也曾极力劝谏,却无济于事。第二,你既知东宫年幼,我替幼主收拢人心,控制朝政,有何不对?至于第三,简直一派胡言。我既无称帝之心,也无霸权之意,更待太子如己出。”

    “哼!”白头翁冷哼一声。“我岂会听信你这妖女的妖言。你的恶性,江湖中人人皆知……”

    “人人皆知?”年轻女打断了白头翁的话,问道:“可是人人皆见了?”

    “你这妖女,休要强词夺理!”那白头翁也吹眉瞪眼的不甘示弱。“一人骗我也罢,哪有万人骗我的道理?”

    “若是一人骗万人呢?”年轻女子,清呵一声:“目未见,身先行,好一个老糊涂的白头翁!”

    那白头翁见争辩不过,将袖口一挥:“看来,与你这妖女果真是无需多言!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黑衣男子,架起势,等白头翁攻过来,却不见他动。正在疑惑,听见那白头翁说道:“方才,老夫偷袭在先,此次当让你一招,你先来攻吧。”

    黑衣男子口中道着却之不恭,心中对着白头翁倒是起了几分敬意,手下不觉轻了几分。

    黑衣男子本就是年轻女子的护卫,那女子不必多说,正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烨妃。烨妃是何等人物?皇帝生前便多次在旁听政,皇帝死后更是锋芒毕露,大权在握,杀伐果断,外柔内刚。虽是一介女流,却也将混乱的朝纲拨回正轨。这等人物身边的护卫又岂是不入流之辈?那黑衣男子虽是下手轻了几分,却也应对自如,从容不迫。那白头翁虽然年老体衰,但是经验老辣,出招也是直指要害。一时间两人从亭中打到亭外,从亭外打到亭上,也是难分上下。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忽闻一声“我来也”。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男子凌空踏着树木枝条,从空中抛下一物,扭头便搅进战局。与那黑衣男子攻向白头翁。

  白头翁双手难敌四脚,更吃了被白衣男子偷袭的亏,一时间慌了阵脚,两三招内便败下阵来被白衣男子单手扭着臂膀擒到了年轻女子面前。

    白头翁被擒住后,一脸通红,默然不语。

    “啧!这老头怎么一个屁也不放!”白衣男子咋了下嘴。抬掌便要往抬头翁的头上拍去。黑衣男子慌忙拦下。

    “你这痞子!忒不讲道义!”黑衣男子斥责道:“江湖比武哪有偷袭获胜的道理,还不感觉放开前辈!”

    “我既是个痞子,又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况且我还是烨妃娘娘的护卫,当然是以保护娘娘周全为重,哪个要跟这糟老头子讲什么江湖道义!”白衣男子一面摆手,一面大摇其头。

    “哼!输给这位公子我是服气的。这位确实是武功盖世。虽然嘴上没说,可老夫也知道这位公子方才对老夫是处处手下留情。”白头翁听得此言,反唇相讥。“输个你这阴险卑鄙之人,老夫是万万不服的!”

    “老头子找打!”白衣男子又欲提掌击向白头翁。

  “够了!”这时,烨妃出言拦下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看了看烨妃,甩了甩袖子,只得作罢。

    “你既有杀我之心,今日又被我擒住。原本,我当杀你,以绝后患。”烨妃对白头翁说道:“可方才见你让去一招,想你也不是个奸邪之人,便放你去吧。”

    烨妃点头示意白衣男子放开白头翁。纵容心中有万般不愿,白衣男子也只得听命,松开手来,嘴上依旧逞凶:“老头,今后别叫我再撞见你!”

    “哼!”白头翁得释,对那白衣男子冷哼一声,又对烨妃和黑衣男子抱拳致谢,捡起方才滚落在地上的宝琴,如来时一般飘然离去。气的白衣男子在亭中直跺脚。

    “娘娘,此地恐怕不宜久留。”黑衣男子转身恭敬地说道。

    烨妃点了点头,眼睛余光瞥了瞥亭子另一角的年轻男子,道:“我等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白衣男子也未多雨,拾起丢在地上的物件分给烨妃与黑衣男子。那物件即是白衣男子从农家里借来的蓑衣。

    一行三个人披上蓑衣,骑上马一路北去。

    那白衣男子与黑衣男子原本一同去借蓑衣与斗笠,黑衣男子担忧烨妃安危先行回喂马亭。那白衣男子看着手中的蓑衣,想起外出借物之前曾被烨妃吩咐要借四件蓑衣,四顶斗笠,正要问缘由却被烨妃阻止,心中甚是纳闷。如今亭中人群散去,只留下一个年轻男子和一身蓑衣,白衣男子方蓦然惊悟,一时间头皮炸裂。一面快马前行,一面在心中对烨妃崇敬不已。

    却说那三人离去不到一刻钟,亭中的年轻男子也披上蓑衣,骑了宝马向三人离去的方向追了去。

    前方三人快马加鞭,疾驰三四个时辰的光景。三人来到了一座山前,只见那山头满山遍野均是枫树,正值金秋,红火意境自不必说。妙就妙在,此时雨也刚刚歇住,西方天空乌云散去,露出一抹似红偏黄,似黄偏红的,似黄偏红的夕阳。枫林晚霞,两相映衬,美不胜收。

    烨妃勒马叹道:“这般光景,怎是这人间配得的!”

    黑衣男子与白衣男子也一同停了下来。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道:“娘娘要是喜欢,回头我找人连着这山给您搬到宫里去!”

    “你这大顽童!”烨妃笑骂道:“且不说这漫天的夕阳你搬得搬不得,光是这搬山就要劳民伤财,大失民心,怎得能胡来!”

    “娘娘!”黑衣男子厉声道:“你别个搭理这不正经的东西,那人怕是要追过来,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烨妃点了点头,留恋不舍的又看了几眼美景,道:“对方敌友未明,我们当速速离去才是!”

    谁道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从身后传来。白衣男子与黑衣男子大吃一惊,慌忙拦在中间,均低呵道:“保护娘娘!”

    那来人正是喂马亭中与几人一起躲雨的年轻男子。他在离三人不远的地方勒马停下。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好美的景色!”片刻,那年轻男子脱下斗笠,神态放松地开口说道。

    “那倒是所见略同了!”黑衣男子冷冷说道,不见片刻松懈。“久闻江湖中有一人物,剑术独步武林,高深莫测,无人能敌,莫非便是尊架?”

    “若江湖中,被如此谬赞的只有在下一人的话,那你口中之人便是在下了。”年轻男子说道。此人便是一丈红的那隐居山林之中的剑客哥哥。

    “久闻尊家虽然年纪轻轻便看破红尘,隐居与泸州山林之中,为何此时此刻出现在……”黑衣男子正要刨根问底,却被白衣男子打断。原来那白衣男子瞅得一个时机,脚尖轻点马背,一言不发地偷袭了过去。

    “不可!”黑衣连忙出言阻止,却为时已晚。

    只见年轻剑客,手掌微曲,一股吸力从其掌中生出,地面上一节枯枝倒飞到了年轻剑客手中。年轻剑客将手腕翻转,轻轻一拨化解掉了白衣男子的攻势。左手化掌一掌拍在白衣男子的胸口。白衣男子正是凌空,吃着一掌正是止住了前飞的势头。心中真暗道:好厉害的剑法。去又忽然觉得背后衣物一紧,原来自己竟被剑客拉住了衣襟,往他的面前拉去。那枯枝被剑客举在胸前正对着自己的咽喉。白衣男子还欲挣扎,却为时已晚。

    黑衣男子在白衣男子出手之际便慌忙策马前来阻止剑客。几人相隔不过数丈,黑衣男子胯下又是世所罕见的宝马,数丈距离不过瞬息之间,却也未能来得及。只能眼见白衣男子的喉咙撞在了枯枝上。

    黑衣男子一阵绝望,哀嚎一声:“贤弟啊!”

    黑衣男子本也是一武林高手,怎的不知,枯枝败叶可杀人的道理,对方又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内力精深,这般刺中要害,那白衣男子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也要一命呜呼。

    白衣男子被剑客一把丢在地上。黑衣男子翻身下马,也顾不得雨后地面泥泞,连滚带爬,慌忙抱起白衣男子的‘尸体’,却未见半分血色,独见那白衣男子正挤眉弄眼的冲自己搬鬼脸。在看剑客手中的枯枝,已经完全断裂开了。

    黑衣男子心中一怒,一把将白衣男子扔在地上。白衣男子连摔了两次,也不起来,躺在地上口中喊着“哎呦哎呦”耍起了无赖。黑衣男子见状,又狠狠地踹了一脚:“还不起来多谢前辈饶了你的狗命!”

    那白衣男子方才从地上爬起来,连连道谢。

    剑客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烨妃,看着这红火的山林与夕阳。随后竟一言不发的转头策马离去。留下黑衣男子与白衣男子在原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是觉得继续欣赏美景的好,还是快些离去的好?”从剑客出现为止也是一眼未发的烨妃笑道。

    “还是快快离去吧!”白衣男子在泥地里滚了几圈,衣服早已脏乱不堪,惺惺地摸了摸鼻子。

    二人连忙上马,随着烨妃翻山而过。三人行至山腰。听得山下传来一声长叹:“天公太无情,方消人间一丈红,却叫红满山!”    随后便是一阵大笑声。即使隔了如此远的距离,三人也觉得耳膜直震。

    “此人内力如此深厚,幸而刚刚他未抱杀意。否则,你这痞子早就是一堆烂泥了。”黑衣男子挖苦白衣男子道。白衣男子也不接话,连连点头。

    “唉!”烨妃却叹息了一声。

    “娘娘为何叹息?”黑衣男子问到。

    “此人也是绝顶可怜之人啊!”说完便仰鞭前行。

    黑衣男子与白衣男子,一时未得其中意味。只得跟着她去了。


    又过数年,冬日某天,在乡间一个酒馆里。马脸大汉喝的满面通红。他一面坐在堂中饮酒,一面与旁人说:“想当年,我与当今女帝那可是在一处躲过雨的。就在那燕山喂马亭!”

    周遭的人纷纷问女帝是何颜色。

    马脸大汉仰头痛饮,许久才一脚踏在桌子上,一面弯下腰对众人说:“那自然是倾国倾城!当时还有一人也在亭中,他看见了女帝的玉颜,险些走不动路来。你们猜此人是谁?”

    “是谁?”众人忙问道。

    “哎……就是……”那马脸大汉拉长声音,可就是不说那人的名字。记得中听客抓耳挠腮,欲去扯他,他方才慢悠悠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几年前那武林盟主赵赭欲加害女帝,四处传言女帝为妖女,祸国殃民,连白头翁都信以为真呢。”

    众人连连唏嘘:没想到连白头翁也中招了,这赵赭还真的是会蛊惑人心啊。

    “当时还有几个对此深信不疑的,那一丈红就是其中一个。”

    一丈红又是谁?众人齐问。

    马脸大汉摇了摇头,一脸遗憾,道:“此女是一美貌可比女帝的人物,只是后来莫名遭了不测……着实可惜!。”

    众人皆扼腕叹息。

    “那一丈红听信赵赭的鬼话,前去刺杀女帝,却不知为何,在这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日在亭中的,便是以一人之力横扫武林,只为揪出害了自己妹妹一丈红的凶手随后又退隐江湖的……”

    “乒当”一声,那马脸大汉正欲说那人的姓名却被杯盏落地的声音打断。只见门口坐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那地上摔碎的便是他的破碗。

    “你这混账东西,我们掌柜好心叫你在这躲风雪。你却这样乱丢东西!”店小二急忙跑了出来,一脚将那乞丐蹬出门外。

    众人一起哄笑,转头又催促马脸大汉快些说那人姓名,那人在江湖中鼎鼎大名,在这乡间却无人知晓。周遭的人只当是听一个故事,故事完了却不知主角名字,自然着急。

  “就是……”马脸大汉清了清喉咙,刚欲继续说下去。

    却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这不是赵赭吗?”

    “什么?赵赭?前武林盟主赵赭?”众人瞬间炸开了锅。马脸大汉也寻声望去,说话的是酒馆的女老板。那女老板不知是何故,脸上有几道刀伤,已经破了相,奇丑无比。

    马脸大汉顺着女老板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他指的是方才被店小二踢出门去却不死皮赖脸摸回来的乞丐。

    “哼!你可不要胡说!”马脸大汉冷哼一声。“那赵赭是使刀的能手。据说那人虽然找上了赵赭,三招就打败了他,却未伤他分毫。赵赭又怎么会是这个连拐杖都柱不稳的乞丐。”

    “就是!”有人说道。

    “武林盟主怎么会是这个德行。”也有人说。

    “那人如此厉害?三招便打败了武林盟主?!”还有人惊叹着。

    “那人的剑术真是一个绝妙!武功之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马脸大汉一听有人提到那人,又起了兴致。各个听者也来了兴致,也没有人再去管那个乞丐了。

    “当真这么厉害?”有人不信。

    “只比言语中厉害,不比言语中差分毫。”马脸大汉信誓旦旦的说。

    “你还没说他叫什么名字呢!”有人喊到。

    “他就是……”马脸大汉刚欲说,却又被“咣当”一声的声响打断。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马脸大汉早就来了火气。扭头欲骂,却被来人在寒冬腊月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恐怕是忘记了如何在喂马亭捡回一条小名命了吧!又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一把抓住马脸大汉的肩膀,将他往酒馆外拖去。

    “大哥!绕我这一回吧!”马脸大汉哀嚎道。

    这一声大哥在人群里掀起来哗然大波,这附近谁不知道,能被这马脸大汉叫大哥的只有赵赭被逼退位后,顺势当上盟主的冯郢。冯郢,此人便是那日同在喂马亭中躲雨的几位大汉为首之人。此时正为这不争气的弟弟头疼不已。

    “多有打扰!”冯郢冲老板娘抱了一拳。拖着马脸大汉出门了。路过乞丐身旁时,斜眼扫了那乞丐一眼。那乞丐却只管缩在角落里打瞌睡。

    “唉!”众人见马脸大汉被冯郢带走皆叹息起来。“又未听到那人的姓名!”

    原来,那马脸大汉,每每喝醉,必向众人讲一遍这个故事,却每次都不能讲到最后,总会有各种事情打断他的话。

    “嘿,各位客官,可要再热点酒喝?外面正飘着雪呢!”店小二凑到众人面前问。

    “再来一壶,再来一壶!”一个肥头大耳的员外随手丢了块银子给店小二。“虽然没知道那人的姓名,可是你家这酒菜却是越吃越爽口了!”

    “谢谢您嘞!”店小二忙接着银子,一副生怕银子掉在地上的样子。“你还再需要点什么?我家最近又有新菜……”

    “去去去!新菜色都来一份尝尝。准备酒菜去,别烦我。”胖员外挥了挥手,看着窗外的雪不免有些忧郁起来。却没有看到店小二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他挥手时蹭掉的菜碟,连油都未撒出一滴来。

    “下次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胖员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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