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小医妃

001 魂归故里

八月午时,烈日当空,京郊往南去一个小山村内,一群粗俗的乡下人正围着一个女人指指点点着。

女人皮肤蜡黄,衣不蔽体,皮包骨的身子上早已遍体鳞伤,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年仅二八的少女,倒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妇。

“就是她,这不要脸的婆娘,不就是嫁了个傻子么,居然敢勾引自己的妹夫!!谋杀自己亲夫!贱人!!”

“就这还是咱们村子里唯一的郎中呢,我呸,医德被狗吃了吧!”

各种叫骂声不绝于耳,花蝉衣所谓的妹妹此时站在一旁,哭的全身发颤,像一朵风中凌乱的小白花。然,只有花蝉衣注意到了,在乡亲们没留意的情况下,花小兰正冷笑的看着她,嘴脸一如既往的刻薄。

花蝉衣气的浑身发抖。

为什么花小兰要这么害自己?为什么他们只信花小兰的?就因为她只是花家的继女,他们便如此是非不分么?

明明就是花小兰错手杀了那个傻子,花小兰把她的男人灌醉了,企图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到头来成了她存心勾引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这些人就是听不进耳朵里。

村民们似乎懒的和她废话,**道:“咱们花家村容不下这种不检点的婆娘,依乡亲们看,这贱女人该怎么处置!”

有人说放火烧死的,有人说沉塘的,最后,继**花柳氏道:“要不,小兰说了算吧,这贱人怎么处置?”

花小兰擦干净眼泪,楚楚可怜道:“蝉衣是我的姐姐,按理说,我不该计较这么多,可是她勾引我的夫婿,还杀了姐夫,这是给我们花家丢脸,要我说,留姐姐一条命,剁了她的两条腿就算了,不过……”

“不过什么?”

花小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小鹿一般的神情:“姐姐的孩子,会不会不是姐夫的啊?如果姐姐腿断了,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呢?”

“依我看,她那孩子肯定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不如一起解决了。”

花蝉衣震惊的瞪大了眼,黑亮的眼睛淬了毒一般死死的瞪着花小兰,撕心裂肺的怒吼道:“花小兰,人明明是你杀的,我也没勾引过你的夫婿,我虽不是你亲姐,这些年也未曾对不起你什么,你屡次算计我,就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噗嗤……

花小兰在心中嗤笑了声,面上单纯的对着花蝉衣眨了眨眼睛:“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根本没人肯听花蝉衣的,村民将她才一岁半的儿子抱了出来,在花蝉衣凄厉的惨叫声中,将那嘴里还在咿咿呀呀叫着娘亲的小婴儿重重摔在了地上。

孩子的头磕在了石头上,血和泥土混合在了一起,缓缓的向外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在烈日下灼伤了花蝉衣的眼。

“啊啊啊!”沉默了片刻后,花蝉衣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自小活的卑微,亲人,夫君,没有一个拿她当人看的,只有这个小娃娃真心实意的叫她一声娘亲,这是她灰暗人生中全部的希望了。

还不待花蝉衣发疯,她的腿,被一群粗鲁的汉子用铡草料的大刀砍掉了。

钻心的疼痛传来,却不及心中的恨意万分之一。

……

那日,花蝉衣拖着断掉的双腿,抱着她死去的儿子,被粗鲁的村民用石子丢着,骂着,艰难的爬离了花家村,因为天气炎热,一下午的时间,双腿的伤口便烂掉了,招引来了爬虫啃噬,又痒又痛。

她靠着沿路乞讨,吃野草,居然勉强活了十来天。

等到夏天第一片叶子落下,天气入了秋,她的伤口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此时的她爬行到了一条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路过,车夫见到她,停了下来。

马车上下来了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停在了她面前。少年一身玄衣,外披一件白色绣暗纹的大氅,模样俊美,宛若谪仙,就是周身气质太过冰冷,仿若一座冰山。

难得有人见到她没躲开的,花蝉衣死死的抓着这人的衣摆,也没废话,嘴唇翕动,艰难的开口道:“求大人,给个解脱吧。”

她活够了,真的活够了!!

她这辈子注定翻不了身了,与其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死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只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

“多谢大人。”她从未想过,自己苟且偷生了十几年,最后会死在一个陌男子的手里。

而他这一生杀人如麻,倒也不介意多替这么一个可怜人解脱了。

耳畔响起了清脆的拔剑声,花蝉衣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轻松。

死了好啊,死了就再也没有干不完的农活儿,受不尽的辱骂,再也不用寒冬腊月的被养在猪圈里,被逼着吃酸臭的猪食苟且偷生,再也不用被那个傻子夫君醉醺醺的骂着贱人,扯着头发一下接着一下的墙上撞。也不用感受肋骨是怎么被人活生生砸断是什么滋味儿!

这一剑刺下去,不知道有没有继父用烧红滚烫的烙铁从她脚后跟穿过去,在地上拖着的时候疼。

回想起一生,后悔之事不计其数,不该将花小兰当成亲妹妹,不该全心全意的对花家人,最不该的,就是当年被卖到青楼里,想尽办法逃回来!

哪怕做个人尽可夫的窑姐儿,至少日子还有个盼头。

再不济,总比如今强。

一剑穿喉,花蝉衣唇角却露出了一抹解脱的笑意,眼前最后浮现的,是她躺在血泊里,来不及叫声娘亲的儿子,她们母子终于能摆脱这个地方了。

若是,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一定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冷眼看着地上已经死透了的可怜女人,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眸中,难得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双手沾满鲜血,头一次看见,有人笑着死的,叹了口气道:“今日,貌似是重阳吧?这女子大概是不远处村里的人,顺路带回去,埋了吧。”

这一日,秋风初起,魂归故里……二月中旬,新年刚刚过去没多久,眼看快开春儿了,竟又下了一场暴风雪,甚至还冻死了两个人。

花家村村口那个算命的半瞎子说,天有异象,这小村子怕是要倒大霉喽。

狂风席卷着大雪落满了整个小村庄,不远处的山边偶尔有两声寒鸦啼叫。

花蝉衣蜷缩着坐在池塘边,身旁放着个没装满木柴的背篓,瘦小的身子已经被冻到麻木,可她也只是神情飘忽的看着远方的群山,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冰冷似的。

她整个人头脑都是麻木的,反应不过来,她记得,天气明明才刚刚入秋,怎么眨眼就是冬天了?

而且,她不是应该死了么?死在了外面,怎么又回到了这个她做梦都不想回到的鬼地方?

花蝉衣突然伸出手来,在自己上辈子断了腿的地方下了死手,重重的掐着,一下接着一下,刺激着她那麻木的神经,她身上本就没有几两肉,下死手扯着皮子,生疼生疼的。

掐着掐着,眼泪突然就顺着眼眶淌了出来。

痛的,居然是痛的!!

她的腿还在,不是她在做梦,她真的回来了!!

这时候,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自远处跑了过来,少年模样清秀,不似乡下汉子长的五大三粗的,眉眼间柔和的似能融化了这寒冬,让人在这风雪中凭白感受到了三分暖意。少年裹了件青灰色的夹袄,因为自小体弱多病,身子瘦的吓人。

花蝉衣定睛一看,竟然是她早就尸骨成灰的大哥,也是花家唯一疼她的人。

“你这丫头,大冷的天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回家呢?”

花蝉衣没答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花明石,半晌,才牙关打颤的开口:“大,大哥?”

花明石以为这丫头冻傻了,将地上的背篓背起来,将瘦瘦小小的她抱了起来,带着花蝉衣回到了家里。

一回到这熟悉的地方,花蝉衣浑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花柳氏一见柴火又没捡到多少,也不管花蝉衣快冻僵了,将她一把从花明石的怀里扯了下来,往她干瘦的脸上招呼了一巴掌:“出去一上午了,就拾了这么一点?养你这赔钱货做什么吃的?还不如养条狗有用!

熟悉的粗俗叫骂声传来,花蝉衣居然神奇的觉得有些亲切,瘦小的身子不可避免的颤抖了起来。

一旁的花明石见状,不免有些心疼了:“**,冬天找柴火本来就不容易,蝉衣看样子也冻坏了,您先让她进屋取取暖。”

“我呸!”老太太粗俗的吐了口吐沫:“捡了这么点东西也配烤火?冻死这贱种得了!”

花柳氏愤愤的说完,撑着两条老寒腿,颤颤巍巍的转身回了堂屋,一面走,一面念叨着。

“今年这场雪,怎么这么大呦……”

花明石将花蝉衣抱着回到了花家破旧的屋子里,屋内没烧炕,花明石替花蝉衣裹上了被子。

花蝉衣今年十四岁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看着倒像是**岁的,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着格外的可怜。

花明石去厨房端了碗热水进来。

“蝉衣,**不让给你吃的,先喝点温水缓和缓和。”

花蝉衣接过那碗温水,麻木的缓缓的喝了下去,感受到热水缓缓入了腹,身子这才缓和了些,只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过来。

她仿佛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如今大梦初醒,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黑亮的眼睛看了看花家还未拆之前的老屋,又看了看花明石,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谢谢大哥。”

花蝉衣的长的没有多好看,唯独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很有特点,笑起来弯成了一对月牙儿,花明石看的愣了下,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妹笑的有几分诡异。

就是诡异!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后来一想,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这个继妹笑过,从她三岁那年进了花家的门,便一直被欺凌,整个人永远是麻木的,死气沉沉的,小小年纪便像个活死人,没有半分同龄丫头该有的生气儿。

花明石回过神来,温和的笑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要多笑笑才是,我去帮你替**求求情,让你休息下。”

花明石出去后,外面响起了花小兰带着稚气的声音:“大哥,听说你把姐姐抱回来了?”

“是啊。”

“那就好,我可担心坏了呢。”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花蝉衣浑身剧烈的哆嗦了一下,黑亮的眼瞬间淬了毒,唇边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弧度,若是此时有人看见,定会被她吓一跳。

这种神情哪里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该有的,仿佛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索命鬼。

她也确实是个地狱回来的索命鬼!

“花小兰,花小兰……”花蝉衣魔障了一般,一遍遍的念着这个名字。

花小兰聪明!花小兰乖巧,花小兰是仙女!!类似的话,上一辈子花蝉衣耳朵听出了老茧!

就是这个心地善良的仙女,上辈子撺掇着**将她卖到那种地方,算计着把她嫁给傻子,让人砍了她的腿,摔死她的孩子!

这一世,让这个仙女怎么死好呢?

呵,呵呵。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花小兰从外面蹦蹦跶跶的走了进来,恰好撞见了花蝉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神情,吓的她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花蝉衣连忙收了情绪,像她以往那样,对着花小兰露出了一个怯懦且讨好的笑容。

花小兰这才回过了神来,对嘛,这才是花蝉衣,懦弱麻木,像条狗一样,看见他们花家的人便要拼命摇尾巴。她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形象,便勉强装成爱狗人士好了。

“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和大哥可担心坏了呢。”年仅八岁的花小兰上前拉起了花蝉衣的手,此时的她看起来还没那么讨厌,至少模样白白净净的,是个漂亮的娃娃,和蜡黄干瘦的花蝉衣简直是云泥之别。

花蝉衣抓了抓脑袋,做出了一副呆傻又有些害怕的模样道:“冬天柴火不好找,对不起啊。”

她确实要报复,甚至现在就可以在花家人对自己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毒死这家人。

可是,这样太便宜这家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她上辈子临死前遭受过的种种,总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才行啊。不然的话,自己岂非愧对了老天爷给自己的这次机会?看着眼前这朵小白花,花蝉衣面上装的淡然,然而心头血都沸腾了起来,叫嚣着撕碎了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娃娃。

“没事,你回来就好。”

不知为何,花小兰总觉得这个拖油瓶今天怪怪的,年幼的她却又说不出哪里怪,索性不深思了,笑道:“对了姐姐,**说让你中午做点给孕妇补身子的。”

花蝉衣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大婶这时候还怀着身子呢。

花家一共九口人,**花柳氏当家,花柳氏有两个儿子,老大花铁柱,也就是花明石的父亲,膝下只有花明石一个儿子,如今婆娘怀了二胎,眼看花家又要添丁了,花蝉衣的继父花铜柱是老二,娘亲给他生了一对儿女娃,花小兰和花小草,然后就是自己这么个拖油瓶。

花蝉衣的娘亲在京中做工,经常不回家,花家那些大人便拿花蝉衣当奴才一般使唤。

花蝉衣道:“我有些累了,麻烦你告诉**,我休息一会儿就去做饭。”

花小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和**说。”

花小兰出去后,花蝉衣冷笑了声,她心中清楚,花小兰怕是去找**告状了。

花小兰在家中最喜欢的就是花明石,她生性善妒,今日花明石把自己抱回来,她定是吃醋了,眼下自己歇着了,一会儿她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的对花柳氏打小报告呢。

花小兰几乎前脚刚离开,花蝉衣后脚偷溜进了厨房。

此时花小兰还在心中酝酿着该怎么告状,她这个傻大姐,每次都能被她轻易的抓到把柄呢,呵呵。

花小兰来到了堂屋,将花蝉衣的话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花柳氏:“**,姐姐说她冷,先不给大婶儿熬汤了,让大婶儿等着。”

正在和大婶纳鞋底的花柳氏一听,瞬间怒目圆睁:“这小贱人,是要反了天不成?在咱们家白吃白住着,还敢不干活儿了!”

大婶儿张晓芳尖酸刻薄的开口道:“这丫头怕是觉得,咱们使唤她,心中不服气呢,倒也不是我愿意使唤她,可是我这怀着孩子,想喝碗汤怎么了?”

“这蹄子还敢不服?我看她那身贱皮子又痒了!”

花柳氏放下了手中的鞋底,颤颤巍巍的来到了屋子里,却根本没见到花蝉衣的身影。

“花蝉衣人呢?小蹄子,滚出来!!”

“**我在呢。”花蝉衣有些紧张的从厨房跑了出来:“怎么了**?”

花蝉衣本就长的比同龄孩子小,此刻不安的搓着手,这小模样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你在做什么?”

“给大婶儿,咳咳,熬汤啊。”花蝉衣一面说着,顺便咳嗽了几声,装出一副真的染了风寒的样子。

花小兰见状有些懵了:“姐姐,不是说自己不舒服么?”

“是啊,不过我想了想,不能耽误了婶婶喝汤呀,咳咳,婶婶补好了,以后还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弟弟出来呢。”

花柳氏狐疑的看了花小兰一眼,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小兰这么心地善良的孩子,既然那么说了,肯定是花蝉衣这小蹄子的原话!!大概是这蹄子怕挨揍,才表现这么好的。

花小兰没想到花蝉衣突然学乖了,心中窝火,不过她在人前装习惯了,一脸担心的拉着花蝉衣的手道:“姐姐不舒服先去休息休息吧,我帮你看着汤。”

“不用了。”花蝉衣笑着将手抽了回来,你和小草去堆雪人吧。说罢,转身回了脏乱的厨房。

上一世,家中几乎所有的苦活儿累活儿都是花蝉衣做的,她心中清楚自己是个继女,虽然生性不善表达,在花家也备受欺凌,却还是不计回报的替花家干活儿,每当她把最累的部分做完,花小兰就会过来,说要帮她,然而事后的功劳便都成了花小兰的!

那时候的她心中委屈,可是见小兰也是真心帮自己,又觉得自己太小心眼儿。

于是便一直忍着,忍到了她死!

一旁堆雪人的花小草看不懂姐姐们的明争暗斗,只是催促道:“那些活儿给大姐做就是了,二姐过来堆雪人呀。”

“你懂什么!”花小兰无比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妹妹,她们姐妹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是从模样到性格却截然不同。

花小兰长的乖巧可爱,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花小草却长了张饼子脸,杂乱的眉毛下,两条眯眯眼总是喜欢眯着看人,小小年纪长的甚是猥琐,脑子这种东西大概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化掉了。

姐妹二人因为娘亲常年不在身边,被父亲带的性子有些扭曲,自私又善妒,但花小兰是蔫儿坏,表面上装的一派老实乖巧,花小草则坏的很操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混球似的。

花蝉衣花家脏乱油腻的厨房里,往灶坑里添柴,盯着灶里晃动的火苗,唇角扬起了一抹冷笑。

其实仔细想想,花家人虽然不待见自己这个做继女的,上一世却也不至于虐待的那么过火,如今想来,都是花小兰从中挑拨的!可笑自己上一世小时候和所有人一样,一直以为花小兰乖巧可爱,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待,不想处处中了她的算计。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日积月累下来彻底摧毁了她!

花家人一天只吃两顿饭,午饭不用做,花蝉衣便只给大婶熬了汤。

汤是野鸡熬的,野鸡是**花铁柱抓的,专门给怀了孕的媳妇儿补身子。没一会儿,香味儿便飘了出去,花蝉衣上一世的厨艺不错,对于幼年的花蝉衣而言,仿佛手艺突然间上升了一个层次,将院内的花小草都馋哭了。

花小草悄悄的来到了厨房,贼眉鼠眼的道:“喂!小蹄子!”

“你叫我什么?”花蝉衣看着厨房门口的黄毛丫头,花小草长了个大圆脸,奈何眼睛小,就像大饼上撒了两粒儿芝麻,芝麻下面一头蒜,蒜下面两根短粗的腊肠,五官组合起来能卷个煎饼果子了。

小草虽说和自己不是一个爹,怎么说也算半个亲姐妹妹,花小草却从没管她叫过一句姐姐。无论自己上辈子对她多好。

“喂,那鸡汤给我喝两口呗?”

“可是,这鸡汤是给大婶的。”花蝉衣怯怯的说道。

“小贱人,你敢不听我的话?!”

往日里花小草总是来厨房偷吃东西,然后让花蝉衣替她顶罪,花蝉衣觉得这是自己亲妹妹,便一味惯着。

可是到头来,领着村里孩子欺辱她的是这个妹妹,一口一个贱人骂着她的也是这个妹妹,上辈子被砍腿,主动去拿刀的也是这个妹妹!

如今方才看明白,白眼狼是喂不熟的!血缘什么的更是狗屁!

花蝉衣唇角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你叫我声姐姐,我就让你吃。”

花小草愣了下,她打从心底瞧不起花蝉衣,更不愿意承认这是她的姐姐,奈何鸡汤的诱惑太大,花小草咽了咽口水,勉强开口道:“姐……姐。”

叫出这一声姐姐,花小草的表情仿佛活吞了只死苍蝇似的。

呵,原来也不过如此。

上辈子花蝉衣做梦都想听花小草叫自己一句姐!

花蝉衣笑道:“你自己过来盛一碗吧。”

花小草乐呵呵的从碗柜里拿了个碗,盛了一碗滚烫的热汤,还不忘了威胁花蝉衣道:“我警告你小贱人,不许告诉**他们,你要是敢说,我就让菜菜她们一起过来拿你当马骑!”

骑大马也是乡下孩子的恶趣味,不过一般没人愿意屈辱的当马,都是那种受人欺负的,才会被其他孩子骑着,跪着在地上爬来爬去。

面对着花小草的威胁,花蝉衣心中沉了几分,突然暗中伸出一只脚来,将端着热汤的花小草绊倒在地,滚烫的热汤泼到了她的饼子脸上。花小草呆愣了半晌,口中发出一串尖叫声:“啊啊啊!!!”

花小草的惨叫声引来了大人,众人赶到厨房的时候,就见花蝉衣蹲在一旁抹眼泪:“小草,你走个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花蝉衣哽咽着将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她没说花小草要喝鸡汤的事。说的半遮半掩的,却又漏洞百出,花家人猜,也猜出来个大概了。

这次花家难得惩罚花蝉衣的时候,连带着花小草一起罚着,冰天雪地的,姐妹二人跪在院子里,花小草冻的眼眶泛红,瑟瑟发抖,花蝉衣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神色淡然,似乎对周身的冰冷丝毫不在意。

见惯了人心薄凉,这点冷早就不算冷了。

花柳氏坐在堂屋内,叼着烟杆重重吸了两口,弄的本就不大的堂屋布满了烟味儿。花柳氏蹙眉道:“今日居然是小草偷喝鸡汤,我以为手脚不干净的只有那个赔钱货呢!小草一定是被她给带坏了!”

一旁的花明石替花柳氏倒了碗温水道:“会不会以前那些东西就是小草偷吃的?蝉衣不敢说?”

花柳氏也想到了这么一层,脸色变了变,却仍旧嘴硬道:“那也是那赔钱货惯的!罚她今天不许吃晚饭……”花柳氏顿了顿,又道:“以后还是别让小草进厨房了!万一再不小心烫到怎么办?”

简单的两句话,偏心已足够明显。

尽管花小草是个不讨喜的草包,可亲孙女儿到底是亲孙女儿,拖油瓶怎么也比不了,花蝉衣在花家的地位,

姐妹俩跪了大概三炷香的功夫,花柳氏心疼花小草,只得让二人先起来了。

此时,上山抓野鸡野兔的**和继父在外面回来了,花铁柱和花铜柱两兄弟长的很像,标准的乡下汉子,五大三粗的。

花蝉衣见到继父,全身不可避免的颤抖了起来。

上一世,花家几乎所有人都打过她,花铜柱下手是最狠的那个,也是最蛮不讲理的那个,毫不夸张的说,好几次险些将她活活打死,以至于哪怕她都死过一次了,见到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恐惧。

没喝到鸡汤还被罚跪的花小草一见到爹回来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将花铜柱吓了一跳:“怎么了宝贝闺女?你这脸怎么了?”

“大姐,大姐欺负我,呜呜。”

“贱人!!”

花铜柱闻言,根本不问三七二十一,将手中的东西顺手对着花蝉衣砸了过去。

那是一只还活着的野鸡,用麻绳捆着,野鸡受到了惊吓,锋利的爪子猛的在花蝉衣脖子上撕扯开了两道血口子。

花铜柱似乎不解气,上前来在花蝉衣瘦小的身子上重重补了两脚:“赔钱货,就凭你也敢欺负老子闺女,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花铜柱是真的有弄死花蝉衣的心思在的,村里人动不动就拿他捡破鞋穿,给人家养闺女的事儿在背地里笑话他。

花蝉衣的存在对花铜柱而言,就是个天大的耻辱,加之这个继女头脑蠢笨,性情呆木,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每次李桂芬不在家,他都是将这个拖油瓶往死里打,踹了两脚似乎还不解气,直接拿起地上的一个劈柴时用来垫着的实木墩子,对着瘦小的花蝉衣砸了过去。

“蝉衣!”

花明石见状,立刻扑上前去,将小妹妹护在了怀里。

他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挨顿揍没什么,这木墩子如果砸在花蝉衣的小身板上,再不济怕是也打骨折了。

可是花明石从小身子就弱,不比乡下汉子强壮,被这么一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哎呦我的娘呦!”原本在一旁看戏的花柳氏咋呼出声,颤颤巍巍的上前推了花铜柱一把:“花铜柱你这个王八蛋,这是要把我大孙子打死么?我可就这么一个孙子!”

花铜柱这才停手,花柳氏立刻咋咋呼呼的让花小兰和花小草去找村里的郎中,花蝉衣则红着眼睛将大哥扶进了房里,哽咽道:“大哥,我早晚会想办法将你的病治好的。”

上辈子她跟着师傅没日没夜的苦学医术,就是为了治好大哥的病,可终究是她没用,大哥没撑到那时候就去了。

花明石见眼前的小不点快哭了,心中也有些感动,他这小妹妹总算也知道心疼大哥了,不像以前那样,有人欺负她她便忍着,对她好她也一声不吭,对什么事都是麻木不仁的模样。

说真的,花蝉衣往日里的性格虽是长期被欺负所致,但确实挺令人心寒,好在她如今突然开窍了一般,越发的乖巧可爱了起来。

“大哥没事儿。”花明石嘴上这么说着,浑身痛的倒吸冷气。

没一会儿,村中的沈郎中便来了,沈郎中是花蝉衣上一世的师傅,也是村里难得的文化人,知书达理的,虽然年近四十,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山羊胡修理的干净整齐,一身灰布棉衫,明显比村中其他汉子高出一个层次。

上辈子沈郎中因为天灾,去的也挺早,花蝉衣再见他,心中那股熟悉的亲近感浮现了出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尽管上一世她是沈郎中最不待见的一个徒弟,沈郎中却也不曾亏待了她去,算是花家村为数不多的几个真心待过她的。

沈郎中替花明石检查过后,蹙眉道:“你们家明石身子骨本来就弱,怎么还能打他呢?简直是胡闹!”

沈郎中说着,目光落到了花蝉衣脖子上,有些吃惊道:“丫头,你这是怎么弄的?”

花家人不禁有些心虚,花柳氏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立刻哎呦了一声道:“他叔,别提了,这不是铜柱抓了只活的野鸡,没捆住,一下子把大丫头抓伤了,铜柱见了心疼,准备把那畜生打死,不小心打到了明石身上,真是造孽呦。”

花蝉衣在一旁,冷眼听着花柳氏胡扯。眼中浮现出一抹嘲讽。

花家人死要面子,对于自己虐待继女的事儿一直对外隐瞒着,所以上一世村子里的人只知道,花蝉衣是个**生的白眼狼,花家辛苦将她养大,却和家里人不亲近,根本没人知道花蝉衣在花家十几年,究竟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沈郎中也没多心,开过药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花蝉衣连忙怯生生的道:“我送送您。”

花蝉衣送着沈郎中出了大门口,眼睛却越来越红,沈郎中察觉出不对劲儿,拉过花蝉衣的手道:“怎么了丫头,有什么事儿和叔说。”

花蝉衣只是拼命的摇头,一言不发,只是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沈郎中多少知道,这孩子性子孤僻,一般不轻易开口说话的,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开始对花蝉衣脖子上的伤口产生了怀疑。

沈郎中走后,花蝉衣擦干眼中的泪,黑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她从来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尽管昔日里麻木无能,却不爱掉眼泪。

上辈子的她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没人知道,自然也不会有人同情她,不像花小兰,被针扎破了指头都要抹上一把子眼泪。以前她觉得那样太娇贵了,如今才明白,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这一世,花蝉衣不需要什么同情,可是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白白吃这些苦!花家人不是最要面子的么,这一世,她定要让花家在村子里声名狼藉!

拿着她娘亲赚的银子,虐待着当牛做马的她,呵呵,想的美!

沈郎中走远后,花蝉衣回到了家中,也没闲着,花小兰和花小草乖巧的陪着花明石说话,她便将花家油腻腻的厨房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变的格外勤快了起来。

次日,花小兰见花柳氏屋门前铺了一层细沙,不禁愣了下:“**,这是谁弄的?”

花柳氏闻言,眼底难得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这是大丫头铺的,说是我腿脚不稳,怕我摔了,别说,这拖油瓶还知道孝顺人了。”

花小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虽说花蝉衣往日里干的活儿最多,可是功劳大多被她不动声色的抢走了,这次居然没告诉她,就偷偷做了这些,让**记住了她的一份儿功劳,真是该死!!

这时候,花蝉衣正拎着一桶泔水准备去倒了,花小兰见状,连忙上前装模作样道:“大姐,你辛苦了,我来吧。”

“没事的。”花蝉衣笑道:“小兰,你怎么能做这些呢?”

这话显然是在暗指花小兰娇贵,虽然花小兰确实娇贵,就差拿自己当小公主了,却是个爱在花柳氏面前装勤劳抢风头的,毕竟她心里也清楚,乡下娃子娇贵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听见花蝉衣这么说,眸色暗了暗。

一旁的花柳氏还在看着呢,花小兰乖巧道:“就是倒个泔水而已,姐姐休息一会儿吧。”

花蝉衣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天真无害的笑道:“这泔水挺沉的,这样吧,我还有活儿没做,要是你愿意帮我的话,最好不过了。”

帮她做?

花小兰此时恨不得给花蝉衣这贱人两巴掌,可她是家里的小仙女,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家里的活儿我也应该做的。”

“那太好了。”花蝉衣露出一个孩童欣喜的笑容:“茅厕我还没打扫呢,就麻烦你了,小兰你真好!”

花蝉衣说完,真像个高兴的孩子一样,拎着泔水出门了。

花小兰气的浑身发抖,乡下人的茅厕打扫起来很恶心,以前花小兰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都是花蝉衣清理完后,她暗戳戳的抢功劳,可是眼下显然躲不过去了。

花小兰将家中茅厕清理干净后,整个人恶心坏了,差点没直接呕出来。

花小草见到她,甚至还毫不掩饰的捏起了她那布满黑头的蒜头鼻:“姐姐,你好臭哦。”

花蝉衣出门倒个泔水,倒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还没回来。

在院子里编竹筐的花柳氏越来越不耐烦,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用力,最后一不小心把干瘦的老手划出了道口子,嘶了身道:“这贱丫头怎么还不回来?这么多柴还等着人劈呢!”

花明石有些坐不住了,突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脸的不放心:“**,蝉衣是不是没回来,这丫头,不会又被村中孩子欺负了吧?我去看看。”说着,也不顾外面风大,就准备出去找。

“哎呦喂……”花柳氏咋呼着起身,将他向屋子里推搡着:“找什么找啊!快进屋,可别着了凉,那拖油瓶命硬的很,能出什么事儿啊?”

“可是,可是难免不会有其他孩子欺负她啊!”花明石还是不放心,挣脱开了花柳氏的爪子。

“谁闲着没事儿欺负她啊!”花柳氏不耐的对天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村里那么多孩子,为什么人家就欺负她?肯定是她自己有问题啊,被打了也是活该!”

花明石还想说什么,花小兰在心中冷笑了声,心中恨不得将花蝉衣那小贱人生吞活剥了,可是,她还要做哥哥眼里人美心善的小公主呢,厌恶嫉妒自然不能表现出来。

在心中稍稍合计了一番,花小兰甜甜的对着花明石一笑,安抚道:“大哥你别担心了,姐姐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也能多休息休息啊。”

花柳氏闻言,一张老脸瞬间黑透了,花小兰这话看着像是为了安抚花明石无心说的,却激起了花柳氏的疑心,花柳氏怒道:“对啊,花蝉衣那小贱人肯定是不愿意干活儿,躲在外面偷懒呢!”

花小兰立刻惊讶的睁大了眼:“**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姐不是这种人啊。”

“她怎么不是?”花柳氏叹了口气道:“小兰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我看那拖油瓶几天没挨揍,贱皮子又痒了!”

花小兰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心中正合计着一会儿怎么撺掇**,狠狠打那贱人一顿,花蝉衣便从外面回来了,似乎冻坏了,全身上下直打冷颤,花柳氏正准备发作,却见花蝉衣手里拎着一只挣扎着的野兔。

兔子并不大,却也足够花柳氏震惊的了:“这,这兔子打哪来的?”

“我抓的呀。”花蝉衣吸了吸鼻涕道:“刚才去倒泔水,见到这只兔子,想着抓回来给大哥补补身子,就想办法抓住了,就是费了些功夫,阿嚏。”

花小兰没想到如此,看着大哥感动的神情,眼中闪过了一抹寒意!花蝉衣显然冻坏了,花柳氏见状,也硬不起心肠去责怪她什么,花明石更是心疼的不行,上前将瘦小的妹妹抱了起来,带回了二房的屋子里:“傻丫头,那兔子大哥不吃也没什么的,抓到兔子费不少力气吧,快暖和暖和,我去帮你倒些热水来。”

花蝉衣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对着花明石咧嘴一笑,并未多言。

上一世她命苦,什么农活儿,打猎摸鱼的都做过,抓只兔子不是难事儿。

而且花蝉衣是故意在外面冻上半天才回来的,不这样的话,哥哥怎么能记住自己的好呢?呵呵。

花家不让男人下厨房,花明石帮着把兔子打扫完后,吩咐着花小兰花小草去熬兔子汤,着实将那姐妹二人气的不轻。

花小兰没想到如此,看着大哥感动的神情,眼中闪过了一抹寒意!

家里有花蝉衣这么个免费的奴才,她们许久不曾做过饭了!

这还不算完,因为这只兔子实在是太小,姐妹二人想偷吃一口都不敢,只能愤愤的将兔子汤熬了出来。

这么一只小兔子,花明石将兔腿给了花柳氏,又盛了两碗肉出来,锅里几乎就没肉了。这两碗肉一碗是他的,另外一碗,花明石端给了花蝉衣。

“蝉衣,瞧你瘦的,多吃些补补身子。”

这时,花小兰和花小草也来到了房里,见大哥将一碗兔子肉给了花蝉衣,心中皆不满了起来。

花小草咽了咽口水道:“大哥,我们也想吃兔子肉。”

花明石愣了下,看了看自己碗中的,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准备自己不吃了,分给那二人,毕竟三人都是他的妹妹,他平日里因为同情,对花蝉衣好一些,对另外两个妹妹也是不错的。

花蝉衣眸色暗了暗,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

花明石愣了下,有些不解道:“怎么了蝉衣?”

花蝉衣小嘴一噘,看起来有些委屈道:“这兔子是我抓给大哥吃的,大哥不吃,我也不吃了!”

花蝉衣此言一出,花明石心中一暖,花小草却不乐意了:“贱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你都看不出来么,姐姐这是不让咱们两个吃兔肉呢。”花小兰似乎有些难过的说着,面上露出一抹悲凉的神情:“我和小草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姐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自私了呢?”

花蝉衣委屈巴巴的看了花明石一眼道:“我就是想让大哥吃肉呀,要不我碗里的给你们二人吧,你们别要大哥的。”

“那怎么行!”开口的是花明石:“这兔子是你抓的,你在外面冻成了这样子,这兔子肉怎么也该你吃才是。”

看着眼前瘦巴巴的花蝉衣,还有一旁等着白吃兔肉的姐妹二人,花明石第一次硬下了心肠,对那姐妹二人道:“这兔子是蝉衣抓的,怎么也该让她吃才是,锅里不是还有汤么,你们馋的话,便喝两碗吧。”

其实对于乡下人来说,能喝口肉汤都是难得的,可是花蝉衣吃肉,她们姐妹二人喝汤。在花家还从没有过这种说法!

花小兰还好一些,至少她擅长装模作样,见花蝉衣在大哥面前装乖卖巧,努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道:“大哥说的是,咱们能喝碗汤就行了。”

“凭什么?!”开口的是花小草,她可受不了这种委屈,怒道:“凭什么她吃肉我们喝汤!”

花小草没有半分这个兔子是花蝉衣抓到的觉悟,见自己注定吃不到兔子肉了,对着花明石怒道:“大哥,究竟谁才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天天偏心一个外人?我不喜欢你了!!”

花小草说完,红着眼跑了出去。

花小兰也垂下了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大哥,你太让人难过了!”说完,也转身出去了。

“小兰,大哥不是这个意思……”花明石生性老实憨厚,平日里对三个妹妹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只因花蝉衣可怜一些,明面上看起来对她最好。见自己的两个妹妹似乎生气了,抬脚准备追出去解释一下,一只小手却悄无声息的拉住了他。

花明石转过身去,就见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无比期待的看着自己:“大哥,兔子肉再不吃的话,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尝尝这我抓的兔子好不好吃呀。”

花明石见面前的小不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到底是心软的留了下来:“好,大哥这就尝尝。”

花蝉衣不再开口,低头乖乖的吃着碗里的兔子肉,黑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花家这几个孩子,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喜欢这个好脾气的大哥的。

上一世起初的时候,花明石对自己也确实是最好的,可是自己不擅长表达,花小兰心眼儿又多,她只能眼睁睁感受着那一份儿本就不多的兄妹之情悄无声息的溜走,看着花明石和那两个妹妹在一起说笑,逐渐疏远自己,心中的难过花蝉衣最清楚不过了。

花蝉衣在乎的人不多,这一世,花蝉衣希望大哥只疼自己一个人,她也疼大哥。

她要的从来不多,这一世,谁敢和她抢,她就弄死谁!!

那对儿姐妹来到厨房后,一人盛了一碗香喷喷的肉汤。

花小草气的不行,一边狼吞虎咽的喝着花蝉衣抓来的兔子熬成的汤,一面恶毒无比的骂她道:“贱人!她绝对是个贱人!你说,咱们两个才是大哥的亲妹妹,他怎么就那么偏心!向着那么个拖油瓶赔钱货!”

“你能少说几句么?!”花小兰显然也恼了,被她絮絮叨叨的不耐烦,语气不自觉带着股浓浓的嫌弃道:“你没见人家越来越乖巧懂事了么,倒是你,表现的那么嚣张,看着倒像是咱们欺负她似的,大哥能偏心咱们就奇怪了。”

“你倒是听话了,也没见大哥对你多好呀。”花小草不服气,反唇相讥,还不忘顺便将碗里一块多余下的兔肉咽了进去。

“你……我不和你废话!”花小兰懒的和这个蠢货在这里拌嘴,她心中不禁狐疑,花蝉衣近几日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往日里那个蠢货和自己最亲近,要做什么都会提前来和自己说一声的。

花小兰总是利用花蝉衣的信任,找到机会多次栽赃陷害那个蠢货,顺便把她的功劳一件一件的抢过来!

姐妹二人将肉汤喝完后,花小草乱糟糟的眉毛蹙了起来:“大哥怎么还不来哄咱们?平时咱们不开心了,大哥不是很快就来了吗?”

然而此时,花明石正被花蝉衣缠着脱不了身,花蝉衣躺在被子里,一只小手抓着大哥的袖脚,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花明石拿这小不点没办法,只好留下来,没一会儿便将这小事忘了。

对于小心眼儿的花小草和花小兰而言,大哥的这种偏心却令她们难过了好几日。

……

不知不觉间,天气渐暖,要命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村子里的大人开始着手准备春耕的事宜,而孩子们也不能闲着,每到这种时候,山上会长出几种最早的野菜,大人们会让小孩子去挖。

这日,花家人吃完花蝉衣做的早饭,花柳氏难得赞扬了一句:“蝉衣这厨艺怎么越来越好了,你大哥现在都能多吃几碗饭去了。”

花蝉衣只是有些腼腆害羞的笑道:“我是看大哥和爹爹他们吃饭不多,便想着做好吃一些。”

花蝉衣说着,露出了手上今早故意用菜刀切的一个口子,花明石见了,不禁心疼道:“蝉衣你这怎么弄的?就算练做饭,也该小心一些啊。”

她上一世常年做饭,厨艺也是没的说,最近一段时间手艺故意循序渐进,但又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变化。

这下就连花铜柱都多少对花蝉衣满意了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些的,花蝉衣仍旧是他的耻辱,找到机会该打还是要打的!

吃过饭后,花柳氏便催促着家里的孩子去挖野菜,当然了,花明石不包括在内,花明石身子弱,天冷的时候尽量少出门。

这下可是给了花小兰和花小草欺辱花蝉衣的机会,这几日她们可是受够了花蝉衣这个贱蹄子,一味的巴结讨好**爹爹他们,也不知道这贱人何时学会的这一套!

若是大哥去的话,定会死命护着花蝉衣,她们还找不到机会下手呢。

几个人临走前,一人背上背了个小竹篓,花柳氏道:“现在别人家的孩子都在挖野菜,野菜就那么一点儿,你们动作麻利些,别都被人家抢去了!今天谁要是采不满一篓的,不许吃晚饭!”

“知道了**。”三个女娃娃齐刷刷的答应了后,花小兰假装亲昵的拉过了花蝉衣的手,谁知道她只是轻轻一拉,花蝉衣突然啪叽一声,大头朝下摔在了地上。

花小兰不禁懵住了,她虽然有心收拾花蝉衣,也不至于蠢到在家就动手,她根本就没用力气!!这小贱人是纸糊的不成?

花蝉衣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肘关节处,做出了一副被拉扯疼了的模样,然而她嘴上仍旧一声不吭。这一幕落在了花明石的眼中,花明石不禁微微蹙眉,意有所指的开口道:“蝉衣身子弱,小兰你们两个别让别人欺负了她去,你们,也待她好一些。”

花小兰黑了脸,什么时候起,自己再大哥心里是个会欺负人的了?她刚才明明一点力气也没用啊!!

眼下显然是解释不清的,花小兰只得甜甜的应了下来。

三个女娃娃背着竹篓到了山腰,已经有几家同龄孩子在那里挖野菜了,花小兰和花小草自动甩开了花蝉衣,加入了各自的队伍里去。

这对儿亲姐妹在村子里的玩伴并不在一起,花小兰的玩伴显然要高级一些,有**的女儿花馨儿,村中大户的女儿,同时也是村花的花佩佩,花小草的则低等一些,她和村中宋寡妇家的两个女儿,花心青和花心白混在一起,玩儿的不亦乐乎。

青白姐妹一见到花蝉衣来了,嘴里发出一阵讨厌的:“呦呦呦,咱们村的“村花儿”来了!”

周围响起了几个男孩子吹口哨的起哄声:“村花儿别不好意思呀,抬起头来给咱们瞧瞧呗!”

“村花”在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词,说起来,这还是花小草以前给她取的外号。

花家村一共两个村花,一个是名副其实的花佩佩,另外一个就是花蝉衣。

上辈子她最怕的就是村中类似于挖野菜这些集体活儿,一群孩子围着她叫她村花,吹口哨起哄的样子。

看起来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可是被开玩笑的花蝉衣却怕极了,这令内心本就敏感自卑的小女孩儿每每抬不起头来,性格也越来越阴郁。孩童之间的残忍,也足够摧毁一个同龄孩子的。

幸好早已历尽千帆,如今的她,早已不在乎这些小风小浪了。

花蝉衣低下头去,将这些挖苦声当成耳旁风,专心的挖着野菜,花柳氏可说了,挖不满一筐晚上不能吃晚饭,这条命令未必会对花小兰和花小草有用,可一定会在自己身上实行的,甚至还有可能一气之下多饿她几顿。

花小兰和花馨儿花佩佩三人见其他孩子都在挖野菜,花佩佩叹了口气,娇滴滴的伸出了自己和其他孩子对比之下比较白嫩的手道:“唉,真愁人,我这个手好不容易用我爹在京城带回来的香脂养的又白又嫩的,怎么能挖野菜呢?”

花馨儿闻言,连忙道:“我爹也给我买了,不过我觉得他买的太便宜了,用了万一对手不好怎么办,我都没用过几次呢,就给我娘了。”

花小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妒忌,这二人的家境都比自己好。自己虽然在家里最受宠爱,可花铜柱是不可能给她买香脂的,在京城做工的娘亲工钱都上交给家里,交给**管着,也从不敢胡乱花。

花小兰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突然来到了不远处的花蝉衣面前,同她道:“姐姐,我们三个挖野菜太慢了,你今天能不能多挖一些,要不然的话,我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花蝉衣没答话,像往日一样,反应有些迟钝的看了花佩佩和花馨儿一眼。

这三人组上一世是最会装模作样的,在村里人见人爱,是花家村的“仙女”,然而只有花蝉衣知道,这几个人最会暗中占便宜,上一世没少伪善的欺负她,这三人之间也是貌合神离,互相攀比。

花佩佩心仪自己的大哥花明石,然而最后花明石却被花馨儿故意勾引了过去,动了真心。

此时见她们三人交好的模样,花蝉衣觉得有些好笑,她当年居然以为这三人真的是什么好姐妹。

“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啊?”花小兰见花蝉衣出神,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却还是娇滴滴的。

花蝉衣收回目光,淡淡的哦了声,听到花小兰耳朵里,自然当她是同意了的,笑道:“姐姐你真好。”

实则花蝉衣哦的意思只是她知道了,不**她答应了,花小兰自己会错了意,可怪不得她!

花小兰来到了花佩佩和花馨儿的面前,颇为得意道:“我爹没给我买过香脂,不过我家有个免费的奴才,干活儿什么的根本不用我动手,到时候给你们一人分一点儿就是了。”

花佩佩和花馨儿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些羡慕,她们虽然瞧不起花蝉衣,不过也没有这么老实听话的一条狗。不过想到自己可以免费得到一些野菜,便也笑呵呵的附和着花小兰,三人偷懒,只采摘了一点野菜,便跑到别处玩儿去了,等着花蝉衣这个免费的小奴才帮她们把筐子填满呢。

花蝉衣黑亮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专心致志的开始挖自己的野菜了。

花蝉衣手脚麻利,虽然看着瘦小,但是很快便要将背后的背篓填满了。

主要原因是没人和她一起,其他孩子都是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挖野菜的,相对比之下,花蝉衣便显得格外的孤单。

有小孩子在一旁笑话她:“你瞧村花儿可真可怜,自己一个人。”

“是啊,两个妹妹都不带着她,我要是她,这心里肯定难受死了,真可怜。”

她们说话也不避人,清楚的传进了花蝉衣的耳朵里,然而她就像是没听见一般,认真的找寻着野菜。

可怜么?

她上辈子孤零零一个人不合群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可怜,可如今更惨的都经历了,便也不觉得这种孤立算什么了,这些村姑坐井观天,眼界短且粗俗,不往来也罢。

这一世,花蝉衣早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了,她要爬到高处,总有一日,要让这些人站在泥沟里仰望着她!

不远处,花佩佩和花馨儿看着埋头苦干的花蝉衣,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这样真的行么?她能采完咱们三个人的份儿么?”

花小兰笑道:“我这姐姐干活儿可麻利了,你们放心好了,你们二人的野菜我今天全包了!”

花蝉衣动作也确实够快,采完了自己的那筐,花蝉衣原本准备趁着那三人不注意,悄无声息的离开的,可是转念一想,似乎想到了什么,故意放慢了速度,替花小兰的筐子里挖满了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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