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六十七回 西门庆搭上王六儿 韩爱姐千里赴东京
白话《金瓶梅》第六十七回 西门庆搭上王六儿 韩爱姐千里赴东京
韩爱姐被父亲远远地送去东京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做生养工具,这个中年男人比她父亲韩道国还大十余岁。
她是被当做一件答谢礼送去的,在西门庆眼里她其实和以往送给翟管家的那些银两财物并没有丝毫分别。
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女孩远离父母远嫁他乡,她愿意吗?
不重要。
她的不情愿、她的恐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得到翟管家的欢心!能不能为翟管家生下儿子!
书中对她从说亲、到相亲、再到远嫁的整个过程中,没有给她一句台词,没有给她一次表达心中想法和观点的机会。
那时的人认为:女儿都是赔钱货。
好不容易养上十几年,寻上个丈夫还要搭上箱笼嫁妆一众陪嫁。
这也是女孩在自己家中往往地位也不高的根本原因。
也是西门庆这个有钱的富户一直都非常不重视西门大姐的原因。
兰陵笑笑生也生活在那个时代,同样带有那个时代的思想局限性。
孟玉楼曾说:【先嫁从亲,再嫁从身】
韩爱姐是没有任何自主权的,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穿上西门庆为她置办的华丽衣裳,满头珠翠,再涂上她喜欢的脂粉,打扮的漂漂亮亮去迎接那个一切都未知的新世界。
联想她后来凄惨的独自流浪、凄惨的自毁双目、凄惨的遁入空门、凄惨的重病身亡,那时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过只有三十一年的光阴。
若是她回首往事,是不是也会想起这个被送往东京的旅程呢?
是不是也能想到她所有悲哀的开始都源于这次的远行呢?
当想到这些时她又该是如何的悲伤呢?
可就算再让她的人生重来一次,她可以有别的选择吗?
不会的。还会是一次重复。
我一向认为韩爱姐才是《金瓶梅》中最悲剧的人物,悲剧的原因是她无法选择,一切都是被动的接受。
韩爱姐没有选择权,王六儿有吗?
她也同样没有。
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女人,住在一个被一群群泼皮无赖包围的、污水横流的牛皮巷里的女人;她也只有假做欢颜的接受。
骁骑在昨天的章节里特意两次写到王六儿的痛哭;
在女儿被送走后,她整整哭了两三日;冯妈妈来劝说时,她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都是你弄的,似这般远离家乡去了,你叫我这心怎么放的下来?想要见她一见也不能够。】,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真挚情感,她有她的不舍和难过,和每一个母亲一样的满含深情;不管当初答应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丈夫好不容易攀上了西门庆这颗大树,好不容易做了他的伙计,若是拒绝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不知道。
可从前几日被那群泼皮捉奸差点捆绑送官法办来看,王六儿一家面对的不是能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的事情,而是这个家还能不能完整存在的事情。
西门庆有能力帮她们解决掉这群泼皮,更有能力指挥泼皮再次将这一家推入更黑暗的深渊,就像当初对待蒋竹山一样;
这样的事情对她们是灭顶之灾,可对西门庆而言就是张口说两句话这么简单。
不管心中有多不情愿,她都不敢对西门庆有一丝的不满;对着冯妈妈这个老虔婆也只能半真半假的抱怨一句。
于是十三岁的韩爱姐按照西门庆的想法被送去了东京;于是王六儿满口答应了西门庆想要和她相会的要求。
后来王六儿与西门庆多次苟且,可她心里深爱的依然只有那个所有人都觉得十分不堪的韩道国,这一点从未变过,即使在韩道国最穷困潦倒的日子里。
和西门庆偷情这件事上,王六儿更多的是被人骂作比潘金莲还放荡,骂她毫无廉耻之心。
张爱玲在她的小说《色戒》中曾说: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脐下羊肠小道。
西门庆通过这里进入了潘金莲的心里;可他却从未进入过王六儿的心里。
也许有王六儿一直爱着韩道国的原因,但骁骑认为也不会缺少因为韩爱姐被西门庆送走的怨念这个因素。
这个人送走了她的亲生女儿,还想要将她占有;王六儿没有选择,只能屈从,但心里爱不爱他却可以由她自己说了算。
西门庆俊朗的外表、高高在上的地位、不俗的床上功夫可以让像潘金莲这样的女人心摇目荡一片倾心;但却无法吸引到王六儿这样的女人。
能吸引王六儿的只有西门庆的钱!
对于这一点冯妈妈这个刁滑的老虔婆看得十分透彻,她在劝说王六儿答应偷情的话里,没有说别的,只说了钱。
于是王六儿同意了。
第二日,西门庆换下官衣,只穿着便衣小帽,低调的带着两个小厮来到牛皮小巷。
他先是吩咐棋童将马牵到狮子街的住宅,等到晚间再来接,只带着玳安一个小厮进了王六儿的家。
这里有西门庆的小心思:在牛皮巷这个地方,一匹高头大马太惹人注目,不能留下;牵又不让牵回家,自然是不愿意让家中妻妾知道他在这里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尤其是不能让潘金莲这个不饶人的嘴头子知道。
冯妈妈早就来到这里满脸堆笑忙东忙西的伺候。
王六儿打扮的整整齐齐,先是跪倒给西门庆磕了四个头,表示感谢他为韩爱姐的亲事费心,又忙让他坐了。
这时才对王六儿家的布置作了一番描写,是通过西门庆的眼睛:
【正面纸窗门儿厢的炕床,挂着四扇各样颜色绫剪的张生遇莺莺蜂花香的吊屏儿,上桌鉴妆、镜架、盒罐、锡器家活堆满,地上插着棒儿香。上面设着一张东坡椅儿,西门庆坐下。妇人点了茶递上去,西门庆吃了,妇人接了盏,在下边炕沿上陪坐...】
没有客厅,进门就是卧室,就是没有床围的土炕,床桌上摆满了杂乱无章的物品,更能显出这个家的窘迫和逼仄,这还应该是在客人来之前收拾过的,上首只有一张太师椅,西门庆坐了,王六儿就只好直接坐上了床。
西门庆见王六儿还拿东拿西便道:【“你这里还要个孩子使才好。”】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讨好或者关心,也可以理解为西门庆也看出这个家里的穷困。
王六儿答道:“自从女儿去了,凡事不方便,少不得奴自己动手。”
王六儿的这句话一定带着自惭形秽的想法,她想表达的是她以前也不亲自干活。
干活不干活是阶级和地位的某种狭隘的象征,就像现在赚着三千块月薪的办公室文员一样可以看不起一两万工资的农民工。
西门庆便道:“这个不要紧,等明日叫老冯为你寻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使用。”
王六儿却道:“也得俺家的来,少不得东拼西凑的,让冯妈妈找个使用。”
这个【俺家的】自然是韩道国,她的话里带着勉强的语气。
一个小丫头也要好几两银子,换算成现在的购买力也是几千元的价格,还要管她吃住,对王六儿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压力。
西门庆很大方的说:“也不用,该花多少银子,我出就是了。”
王六儿连忙又谢了。
酒菜摆上,王六儿将自己坐的小杌子往西门庆身边挪了挪,吃了一阵酒,两人就滚到了一块儿...
冯妈妈和玳安两个在小厨房里等待,直等到夜更时分西门庆才出门走了。
从此之后,西门庆时常前来坐个半日,每次都留下一两二两的银子,又花四两买了丫鬟取名叫做锦儿伺候。
冯妈妈更是每日都在王六儿这边盘桓,就连狮子街的住宅也不常去。
李瓶儿让小厮去狮子街找过几次,不是房门紧锁,就是回说不得闲,只是不去。
这个冯妈妈原来是李瓶儿的养娘,自从李瓶儿嫁入西门府后,她一直在狮子街李瓶儿原来的家看房子;
她的职业从养娘已经变成了媒婆和卖婆,时常养一两个女孩子在房里,寻到买家也赚些银子。
如今西门庆恋上了王六儿,每次前来冯婆子也能得些钱财,于是就连李瓶儿也叫不动她了。
书中对王六儿后面的描写,宋慧莲得了银子就买东买西一味打扮消费的情形,她与宋慧莲一样的是都从西门庆手里得到银钱,不一样的是宋慧莲全都花在了自己身上,可王六儿却都小心的留着,留到韩道国回来给他看!
关于钱财观念,王六儿和宋慧莲是截然不同的,和潘金莲又是不同的;潘金莲并不看重钱财,也不爱将钱存起来。
三个女人各有各的主张,面对西门庆,她们对钱和情感的投入比例中:
王六儿只爱他的钱;
宋慧莲一半对他有感情,一半爱他的钱;
潘金莲在开始时只有感情,没有钱;后来感情渐渐没了,还是没有钱。
兰陵笑笑生写了这两个潘金莲的镜像人物,有相同,又有这么多的不同,各自生动;笔力强劲的让骁骑伏倒。
比同时期的莎士比亚丝毫不见逊色。
明日的章节里,西门庆继续和王六儿苟且;可韩道国要回来了,他对老婆与西门庆的偷情又是个什么样的表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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