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骤变之前
惜别孙雅丽,这边的郭建到车上才发现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亏得孙雅丽想的周到,特意为他叫了帮手。才不至于让郭建过份的狼狈。细看之下,倘若将所携带的东西一一点验怕是要拉出一个不短的清单了。既有日常用品剃须刀、牙刷也有衣物、鞋袜更别说还有一大箱子干果、奶酪,更有从自己的老家所携带的土特产,也幸亏是卧铺车厢才能安置的下这么多东西。刚刚安置下来,列车鸣笛而动,站外的孙雅丽看了看表,知道这一声的鸣笛该是郭建已经启程了,这才让哥哥发动了汽车。虽然有离别之苦作祟,孙雅丽显得有些消沉的少言寡语,但应着年节的气氛,还有家人左右萦绕,几天后孙雅丽的心总算是敞亮了一些,神采一如往常。现在是正月,走亲访友即是风俗也是人情世故所必须。只是她聚焦于郭建,并没有对这一幕幕的迎来送往生出多少感触。还是缠着哥哥回家的好,现在是哥哥最忙的时候,他的煤矿从来都不会停工,但却架不住妹妹千娇百媚的纠缠。如果说,谁能将孙鹏的心捂热甚至融化,不是妻子茹惠也不是儿子思正,更不会有风月场上的那些骚首弄姿的舞娘。只有妹妹孙雅丽,让他从来不能拒绝。但这个妹妹也不是那么的腻歪,她知道轻重缓急,从不过分强求。妹妹也从来都是给他最真切的关心,或许正是因为在妹妹没有回来之前,他所面对的都是父母的指责,愤懑和唉声叹气,才觉得那个家与他而言冷冷清清,更像是牢笼一般,既无生机且无自由。对于妻子茹惠,他只是肤浅的当她是拜金的小家碧玉,只需供养她衣食无忧罢了。但是妹妹回来的这半年,她会陪着嫂子聊工作、唠家常、一起逛街买菜。慢慢的茹惠也开始关心起了孙鹏,姑嫂俩还一起动手给孙鹏也织了件毛衣,虽然颜色显得很切,但孙鹏穿在身上,却也暖在心里。为了掩饰绿色的尴尬,妹妹孙雅丽索性又给他织了件米黄的背心套穿,孙鹏被妹妹的真诚和妻子茹惠的改变深深感动。游龙潜邸,惊凤归鸾,夫妻俩终于放下了芥蒂再度和睦共生,嫂子更是对孙雅丽感激不尽。
兄妹二人回家,孙雅丽挽着孙鹏的胳膊进门,抬眼便看到了客厅中端坐着的杨局长一家三口。还有那个孙雅丽最不愿看到的杨华见到兄妹二人进门更是笑脸儿相迎,仿佛这是在他自己的家一样。因为他欠了孙鹏几十万,加之对孙雅丽的非分之想,这殷勤便自然的泛滥流淌。孙鹏也一反常态的投桃报李,其实在他眼里这个杨华根本不值得一提。只是杨局长对孙雅丽的那份扶助,让孙鹏不得不满面堆笑,点烟献茶。虽说年前对杨局长家进了礼数,而这年后杨家人的回访却也不必。一向混迹社会多年的孙鹏,在内心升起了一抹疑云,虽然他不知道孙雅丽此前曾被杨华那般失态无理的盯着看过,甚至还在电话中被杨华骚扰过。但仅仅是上次借钱时宴饮之间,杨华所表现出来的对妹妹雅丽的兴趣和谄媚,足可让他瞬间作出判断。于是孙鹏贴着杨华坐在大沙发上,而孙雅丽则是拽过小坐墩儿,贴着孙汉群所坐的单人沙发的一边儿坐下。
杨华满面春风的对孙鹏道:“孙总,感谢你上次的帮助,这次过来就是要还你的人情,钱给你带来了,兄弟小挣了点钱,这是本金,另外这些是一点小意思。”说着话儿,杨华将装有三十万本金的钱袋子和单独装有四万块钱的一个大牛皮纸信封一并向孙鹏奉上。孙鹏心想:“哦,原来是为这事儿来的。”总算是放心了。
孙鹏看着那些成捆儿的钱,数了数总数儿,便将那一袋子钱放在了一旁。又对杨华说:“诶呀,这不算什么,相互帮个忙也不用分利,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装有所谓分红的大牛皮纸信封又塞给了杨华。且不说杨华有备而来,更是另有图谋,只说道上的人都知道孙鹏的钱向来没有白借一说,若不是有杨局长和孙汉群的交情,又有之前扶助其妹妹孙雅丽的人情,杨华也不愿和孙鹏借钱过桥。
杨华接过装有分红的信封道:“孙总,你要是不要这钱就是打我的脸了,大家兄弟一场,有钱挣一起分也是应当的。”说话间又把这钱放进了钱袋子。
孙鹏厉声回道:“你要是再这么说,就给我出去,两家的交情不归我管,但你要是给了我这钱,咱俩的交情也就不归我管了。兄弟只要记着我上次酒桌上的话,这些利润甭提,本金我一并送你都行。”孙鹏的话让杨华心里搁楞一下,只好苦笑着点头道:“那就承大哥关照了。”心想:“看来他这个妹妹,我是招惹不得了,这么多的钱,是当下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来的,竟然为了妹妹就肯拱手相送,这妹妹的分量可真的不轻。”
杨华见孙鹏坚决不收又暗有所嘱,只得拿回了给孙鹏的利润分红,转头看了看妈妈(局长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这轻微的举动被一旁的孙雅丽看的清清楚楚。没错,他是想借着还钱的机会和老爹的面子,拉着老妈来提亲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孙雅丽定然会断然拒绝不说,父母的颜面更会受到折辱,更别说,刚才孙雅丽挽着孙鹏的胳膊进门,那亲情不是寻常可有,此刻孙鹏的提醒更是清清楚楚,不容置喙。
见此情景已无求亲的可能,杨华便说:“爸妈,正经事儿办完了,咱们也打扰半天儿了,该走了吧!”听了这话以后,杨局长和夫人忙起身向孙汉群和凌兰辞行。孙汉群却说:“吃了饭再走。”一旁的孙雅丽灵光乍现,急忙说:“爸爸,我看杨局长也比较忙,眼下正值年节的,外面的饭店也没有太好的在营业,我对象儿郭建刚走,咱们也没人能有他那做饭的手艺可以招待局长呀!不如等到消停了,我们再请杨局长和阿姨找个好一点儿的地方聚吧!”一旁的孙鹏也附和道:“是呀,杨叔叔,楚阿姨还有杨华老弟,我也真的是失礼了,竟忘了给您三位拜年了,先祝:杨叔叔和楚阿姨‘虎年大吉,身体健康。’等出了正月我安排咱们两家好好聚一聚。”说完还不忘对妹妹抛了个得意的眼神儿。
杨华的妈妈楚夏虹听到这话,心里的滋味着实像被撒了醋一样的酸,心想:“这是猜到了我的来意,直接拒绝不说,还下逐客令了。”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华。一家人在孙雅丽和孙鹏以及孙汉群老两口儿的簇拥下出门,上了杨华的车。杨局长又摇下了车窗和孙家人寒暄挥手。
杨华从后视镜中看到孙雅丽一家人回宅闭户后,气哼哼道:“她妈的,小狐狸精,我早晚吃了你。”楚夏虹厉声厉气的对儿子杨华嚷道:“你还嫌丢人不够是吗,没用的东西。”杨华被妈妈骂了,更显颜面全无。杨局长此刻也明白过来了,接着话茬儿又说:“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呀!还敢惦记人家姑娘。我要是知道你们娘俩儿怀了这种鬼胎,才不和你们掺合呢!”
复进家门,看着孙鹏和孙雅丽这兄妹二人志得意满。凌兰却高兴不起来,倒是很平常的说:“你们兄妹俩这是演双簧给我们看呀!”拒绝了人家不说,还把人家给赶走了。你爹是个糊涂蛋,我可不糊涂。
孙汉群抽着烟道:“我怎么糊涂了,他们俩一块儿带着杨华过门儿我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半天儿正愁着怎么说呢!”
凌兰又道:“雅丽呀,你那个郭建是好,百里挑一,我也的确喜欢这小伙子。可是这两年又三年的,等到他拿了学位毕业工作,你都多大了,二十八九的大姑娘了。这要是万一郭建变了心,你该怎么办呢?那个离过婚的浪荡公子咱们是不能选,但你也别在郭建这一棵树上吊死了,有好的也得上上心才是呀!”
孙鹏接茬儿道:“妈,您还别说,我看了郭建给小妹的信,想来他是不会变心的,我支持小妹做个贞洁烈女等着他,郭建要是敢变心,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让他变成太监,断子绝孙。”
孙汉群一听到儿子的混腔匪调,怒斥道:“你他妈的有点正行儿,这辈子只要你对人家茹惠好一点儿,我就算对得起她爸爸了,还有脸说别人呢!”
孙鹏见父亲动怒,反道:“你看看,又来了,我还是走吧!这家里除了小妹都是夜叉。”
孙雅丽和凌兰听了孙鹏的话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孙汉群却被气的面红耳赤,一时间竟无言可怼。凌兰赶忙解围,看着孙汉群笑道:“你是夜叉,我是母夜叉,所以生了他这样一个小夜叉。”
孙雅丽屏住笑声说:“哥你别走了,我去给小夜叉做饭,你吃了饭再去矿场吧!天也不早了。”
孙鹏一边穿外套一边看向妹妹说:“不行,你做饭就算不好吃,我也爱吃。可是我真得走了,就是因为天黑才需要人盯着。”孙鹏一阵风似的走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且不说郭建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把一堆的东西弄回了宿舍。早回来的这几天,他除了去餐厅吃饭就没有离开过宿舍半步。马上就要开学了,那些拿回来的东西,总算是有地方打发了。给每个寝室里的人都分好了一份东西,放在床上。区队长樊亚宁巡视的时候经常看到郭建在用功,这天他特意来宿舍看看,郭建便分了一份东西给他。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土特产,樊亚宁也并未拒绝。谈到未来的去处,樊亚宁说:“你们这些保送生,原本就是有出处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是一般的惯例,剩下的就看志愿填报的情况了。”
郭建唯唯诺诺道:“区队长,我想考研究生,将来调回北方,我是北方人不适合南方的气候,还有个人问题也要回北方解决。”
樊亚宁道:“可以呀,学校是鼓励的,不过你要是读咱们学校的研究生可能也不一定能回得了北边儿。”
郭建接茬儿说:“我要考军科院。”
樊亚宁正眼看着郭建道:“好家伙,其志不小啊!那可真是不容易的,你在学校肯定没机会考,等到了工作单位再考倒是可行的。”
郭建又问道:“从学校就没有考过去的吗?”
樊亚宁回说:“你这想法太胆大妄为了,可能还没人敢这么想呢,硕士考博士倒是有,但军科院的硕士招生名额很少,那可不是一般人敢尝试的。”
郭建淡定的说:“我想试一试。”
樊亚宁见状只好应承着道:“那你就努力吧,不要有太多的顾虑,人这辈子该用工的时候就那么几年儿。要是真能考上了,可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既然你有此志,我看不如这样儿,你的实习从这学期就开始吧。赞完课时你好腾出整块儿的时间去攻读相关课程,敢尝试就行。反正我看你的医学课程基本全优,一边上课一边实习,两年的时间足够了,你们本该隶属西安的,到这边来是原保送单位归属上的要求。”
郭建道:“谢谢区队长。”
樊亚宁也说:“谢谢你的礼物,过年好!”郭建赶忙回了一句“过年好!”
送走了樊亚宁,他想到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于是给孙雅丽写了信。那信很长,很丝滑的缱绻,一往情深,情意绵绵。只不过这回多了对自然的憧憬和花木的描述,洋洋洒洒却少了踌躇满志。虽说时间不长,但是他已经确信上半年的英语过级考试应该无忧了,更想下半年就考过了六级。所以没日没夜的折磨自己,未免不修边幅。找到孙雅丽送给他的剃须刀,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虽说距离正式开学还有几天呢,君子慎独,也确实是不能这样邋遢的。这个晚上他一个人抱着书就睡了。
次日清晨南方的春韵要比北方模糊,但仍旧少不了莺啼鸟鸣,百花争艳,这里已经万物复苏,一派生机盎然了。而郭建已经疏忽了寒来暑往,四季更迭的变迁,也忘了还有孙雅丽给李敏的东西一直堆在储物箱里。
一早孙雅丽就给李敏打了电话,因为得不到郭建的消息,她明知道不该烦劳李敏还是不能抑制内心的懵懂,甚至会淡淡的吃醋。虽然他和郭建相识很早,俩人在外人眼里早已成双,但必定距离御苑湖畔约定终生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呢。电话中她得知李敏也并不知道郭建已经回到了学校,孙雅丽反倒心安了不少。
这个早晨,郭建草草的去食堂吃了点东西,求知欲一如从前,片刻不曾怠慢,正在桌前摇头晃脑的背诵课文儿。背后传来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话,一个嗓音略浊,却时常带笑的女人的声音。郭建被熟悉的声音一时惊吓,椅子差点翻了过去,着实吓得不轻。转身之间,李敏已经近在眼前。一件米白的风衣,一身合体的套裙,一双一尘不染的咖色皮靴,眼镜也从银丝换成了金丝外框,手臂上跨着一个比靴子稍深两级的咖色真皮压花的小包,头发像是做了拉直处理,马尾辫变成了披肩发。除了稍显老气一点的声音也是湖南乡音所致以外,算是标致的南方妹子,郭建竟似陌生一般的愣住了。
寸步之间李敏说:“过年好啊,郭建。”她先搭了拜年的话,郭建忙回了一句“过年好。”
郭建虽然刮了胡须,但鬓角和发际线已经长满了散乱的絮碎的头发,李敏看着略显邋遢还红了眼儿的郭建道:“你挺厉害呀,这大好的春光,还有这株江的春水,你竟然还能又聋又瞎的在这里苦读,真是乖孩子。”
郭建面对李敏总是古怪的讥讽和调侃,已经慢慢的习惯了,他道:“李敏同志,这大过年的刚说了过年好,就咒我又聋又瞎,这是什么话呀!”
此刻已经坐在他床上的李敏道:“你这家伙,亏得我陪你读了俩月的书,点播你那铁木雕出来的脑袋瓜子,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回来也没个动静呢!要不是孙雅丽打电话说,有给我带东西,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已经回来了呢!对她又是床前喂饭,又是暖手暖脚的,对我就这样儿不理不睬吗,你和我玩儿深沉呢是吧!”
听了李敏的话,郭建的脸顿时热了起来,红了脸说:“雅丽可真够呛,就这么点儿事儿,也还抖搂给你了,看来你俩真是同性恋一级的了。”
李敏又道:“那是,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她的,要是哪天她不要你了,姐姐我就委屈一下把你收了吧,怎么样,你心里开花儿了吧!”
李敏伸手拿过哪些试卷,翻着看,果然都做过了。听力的重点想必也是百千遍的反复看过听过了。郭建并不敢怠慢,一边倒水,一边把零食奉上,还赶紧拿出了孙雅丽给李敏买的面霜、丝巾、零食甚至还有洗面奶之类的一应物品,让李敏过目。
李敏看了看说:“行了,你别忙活了,那么多零食,孙雅丽拿我当猪养着呢吧!一个年过的我光吃了,说真格的,怎么样?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没问题吧?可别让我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呀!”
郭建却道:“昨天区队长来过了,我和他说了我的想法,要想实现目标,苦两三年我也不怕,我不能让雅丽苦等我太久,必定青春只有一回呀!我要是裹足不前,可真成了狼心狗肺了。”
“是呀,青春只有一回,我一回家就被问这破事儿。”李敏嘀咕了一句。
郭建不解的问道:“什么事?”
李敏有些不耐烦的说:“还能有什么事儿呀,逼婚呗!还说我都快成秋天的黄瓜了。”郭建道:“怎么,你没有男朋友吗?”李敏却说:“我有男朋友还能顾得上你呀?还有空陪你瞎折腾上课备考,傻了叭唧的。我还不到二十五就把爹妈急疯了,你几岁了?”
郭建有些尴尬的说:“我没几岁,还不到二十三岁。”
李敏道:“哦,还小,男的不怕这个,我们倒是算大龄了,等你毕业再折腾回去孙雅丽也该二十八岁还多了吧?你,哦不,是你们真的有信心吗?那可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他妈的要是敢朝三暮四,我阉了你这个小崽子!”
郭建再次红了脸说:“我尊你是学姐,可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粗鲁的和雅丽怎么一点也不像呢,真是奇怪。”
李敏覷眼儿看着红了脸的郭建道:“我粗鲁,这是实话,雅丽还说她对你有信心呢,这段时间,我也对你有信心,但是雅丽那边儿还有爹妈呢,他们会对你有信心吗?要是对你失去了信心,总在雅丽耳边嗡嗡,一时动摇了,到头来她没有吃到嫩的,你也会没了老婆,这不是瞎耽误功夫,浪费青春吗!”李敏接着说:“她打电话给我,说你瘦了二十斤,让我一定关照一下你的生活,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了,巧在我今天休班,走吧,管你嫩不嫩的,咱们先去吃点儿嫩的。”郭建听了李敏的话,确是挚友真心,便说:“我不去了,学校里定了的,这走了也不好,谢谢你来看我,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还想再看一会书。”
李敏起身说:“郭建,我不是要刺激你那敏感的小神经,我是过来人了,终究抵不过长久的分离也就散了,现在看到你这样儿拼命,相形见绌,我还真的心疼了,再说这样下去也真的不行,雅丽说你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就是要我看着点儿,别把你的小命儿仍在这儿了。”
郭建虽然执拗,终究没有抵过李敏巧舌如簧的诚心相邀。正月十五虽然热闹,但刺眼的灯光却让人眩晕,郭建喜欢清净的,不被人打扰的环境。算是陪着李敏吃了顿饭,其实对于他自己而言也并没有孙雅丽说的那么夸张,不会真的就瘦了那么多。一如既往的谦卑用心,似乎已经成了郭建的一种标志性的符号。反倒是李敏大大咧咧的,让郭建有些无奈,这倒是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她能和孙雅丽这样的大小姐混成了铁杆儿的死党。郭建甚至不敢对她有丝毫的不恭和调侃,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口舌之辩,他虽然灵光但也无力招架李敏的犀利和随性。
不过这个时候出来,不冷不热,风都是软的。尽管还不到最好的季节,春天的气息已经浓烈的,倏忽间扑面而来。郭建的心像是被放出了牢笼一样的舒坦。回到学校,第一次在校园中陶醉了起来,愣怔的浪费了四五十分钟。李敏心直口快,虽然说话犀利,但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却所言不虚。时间现在对与郭建而言弥足珍贵,他该分秒必争才对。对于浪费了的这点儿时间,他唏嘘不已。吃也吃过了,溜也溜过了,笨鸟先飞是必胜的口诀。他回到了宿舍,继续着那和猪一样的读书生活。坐着、站着、躺着,捣鼓到夜半被敲门要求熄灯,才算是完成了这一天的使命。如此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李敏中途又来过两次,的确见到郭建用心的不能在打击了,她对郭建的态度也从言辞犀利到真心关切,悄然的转变着。
这天郭建刚考完了两场,算是结束了一个时期,完成了一个既定的任务。李敏便在考场外揪住了他。“你怎么总这么瘆人?”郭建恢复了往昔的那三飞微笑问道。看着释然的郭建,李敏倍感欣慰“都没问题了吧?”李敏关切的问郭建。而郭建出于谦虚却说:“那谁知道呢?反正没有不会做的题,也没有听不懂的话和不能翻译的句子,但是能否得偿所愿,我也不敢保证,反正这次过不去,我就继续考呗。”郭建此刻保有十足的信心,但还是没敢把话说的太满。此刻已是广阳闷热的季节了,这个中午更胜一筹。李敏穿着薄衫、长裤脸上已经出了薄汗,面色发红。让郭建帮她拿着伞,摘下了眼镜,擦了擦又戴上。
李敏道:“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上级来检查了,昨天和今天都有大检查,我这就得回去,你自己凑合吃点儿吧,别饿着肚子回学校了。”
李敏一改往昔的脱略形骸,反倒让郭建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面对李敏轻声的关切,也放低了声调,柔和的说:“好,那你赶紧回去吧,等有了成绩我就告诉你。”这还是郭建第一次听到李敏这样柔和的说话,声音比平时也小了很多,这让郭建瞬间想到了孙雅丽,他不确定孙雅丽现在是否在家,也没有打电话,到了晚上他终于肯花钱给孙雅丽打电话了,电话的那边的孙雅丽听到郭建的声音清新明快了很多,知道他这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喜出望外。竟然问出了:“你想我了吗?”这种让一旁的凌兰都跟着牙酸的话。但凌兰却也只是唉声叹气,女儿越来越大,她俩虽然情深意重,也架不住这万水千山的阻隔,反倒是让她心急如焚。
片刻之后,等孙雅丽挂了郭建的电话,凌兰忙道:“我看你和郭建说一说,让她找一找领导吧,明年还有一年的功夫,别考什么研究生了,托一托关系,调回来吧,这边不是也有部队的医院吗?”凌兰嘱咐着女儿。孙雅丽回头看着妈妈凌兰说:“行,我这就给他写封信,刚才电话里怎么就忘了呢?”凌兰心想:“这黏黏歪歪的不傻才怪呢!”嘴上却没有责怪女儿。
郭建这边完成了考试,不久后成绩出炉,果然毫无悬念的一次性高分通过,他也进入了临床实习的阶段,大部分课程都已经修完了,达到了实习的条件。但是他忽略了李敏,并没有把通过考试的事告诉李敏。这天李敏奇怪一直没有郭建的消息,他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李敏,更是一次都没有去找过她。但是,内心的彷徨,还是不能不理不睬。除了孙雅丽的托付,她好像会不自觉的惦记着郭建。
傍晚时分,李敏打扮整齐,在大学的北门给郭建的宿舍打了电话,得知他不在宿舍李敏就猜到了他一准儿猫在了阅览室。查了分机号后直接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环顾四周,果然在一个僻静的旮旯发现了郭建。接到电话,得知是李敏来了,他不敢不听从李敏的话,迅即的赶往大学北门相见。
李敏见到郭建就问他:“听说考试成绩出来了,你没有通过是吗?”
郭建忘了要第一时间通知李敏的约定,反倒是让李敏劳心惦记着,很是不好意思的说:“诶呦,真的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已经通过了,我正在备战六级呢,所以没空,这两天还有医学统计学也是我的弱项,需要恶补才行。”
李敏激动的拉住了郭建的手说:“太棒了小子,竟然一次就过了,学士学位是没问题了,还有没有其它挂科的课程呢?”
郭建一时尴尬,除了孙雅丽以外他几乎没有拉过其她女孩子的手,更别说被别人拽住了,紧忙抽回被李敏拉住的手红了脸低着头说:“没有,我在这边的课程主要是考试,不是从头来的,好像算上最难的医学统计应该还有六门课程吧”此时的李敏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不免尴尬。但是她也的确为郭建高兴,终于甩掉了梦魇一样的负担,她也该准备考研改专业了。
李敏又道:“能出来吗?雅丽知道了吗?。”
郭建道:“我打电话和她说了,我该谢谢你的鼓励,只是好像吃饭的时候已经过了。”
李敏笑了笑说:“你就知道吃饭是吗?就不会请我喝杯咖啡或者茶吗?”
看到李敏笑了,郭建的心情也明快了很多。曾几何时郭建竟然会对这个李敏有些犯怵,因为她总是无形之中敲打着郭建,让他片刻不敢松懈。但此刻他对她更多的是感激之情,于是也微笑着说:“咖啡不实用,茶也可以自己动手沏,还是换成别的吧,要不然改天也行。”
李敏道:“算了吧,你这个小气鬼,我请你也行,要不然就出来一起走走吧!这些日子总是虐待你,也该让你适当的放松一下才对。”
听了李敏的话,郭建的感激之情更甚,他说:“那这样吧,我送你回去,看这天儿好像又要下雨了。”郭建原本以为这要下雨的天,李敏会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必定他也没有带雨伞出来,他更不想浪费时间,至于感激,他只想以后再图花样儿去感谢她了。并非真心想要送她回去。
而李敏却道:“那走吧,就当你陪我消食儿了。”郭建很是无奈,她的贸然到来,竟然让他就忘了刚刚记住的一个统计学公式。
郭建又摸了摸裤兜,确认自己带了证件,此刻尚早他想一来一回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只是他奇怪李敏今天怎么没有走南门过来,反而来了北门,比以往回到医院的路至少要多走两公里。况且这条路上没有公交车,反倒是绿草芳菲一路的陪衬。
“你怎么就走了这条路过来了呢?比前面的路可是要远一些。”郭建问李敏。
李敏回他说:“我也是吃过晚饭,公寓里新来了一个丫头,话痨一样问东问西的,我说有事儿就出来了,想起你考试的成绩应该出来了,必定你的基础比我们要差一些,一次考不过也是正常的,我也是考了两次的,这边风景好一些,我闲来无趣出来猎奇,一路就溜达过来了,别说还挺远的,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现在还早,你也不用太急着回去。”
郭建的敏锐非常人能及,李敏的态度转变太大,没了往昔的嘲讽挖苦,也绝对不会是无意间走了这么远的路。这让他有些不自然,只好默不作声。
走了几步,郭建突然说:“我准备考六级了,已经报名了。”李敏听了郭建的话有些惊愕道:“你不要命了,不是说明年再考的吗?”
郭建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的时间,雅丽在等着我呢,原本打算考回去的,几天前雅丽来信让我动一动老首长的心思,原本不想去麻烦首长的。”
李敏几分惆怅的说:“是呀,早点回去也好,劳燕分飞,伤心伤神呀!”李敏在一个长椅上坐下,让郭建也坐下。
郭建道:“不被你训戒反而有点不适应了。”
李敏呵呵的笑着道:“贱骨头,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两三个月备考就能一举通过,想必六级也是十拿九稳的了吧!多少人待见你呀,怕是就连老天都要垂怜的,我总是骂你怎么行呀,给雅丽写封信要她有空过来吧,这些年,我一直都忙于职称、论文、转专业。一路拼过来回头想想还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你和雅丽的故事三年前我就知道,现在你在这儿了,我才知道她有多聪明,慧眼如炬呀,要是你不在这儿怕是我们十年也不一定能见上一回。”
郭建道:“好,我看暑假她能不能过来吧,你请她来也行呀!”
李敏道:“我怎么说呢?难不成我要她放下工作过来看我,五一节要是让她来就好了,还是你说吧。当然我也可以和她说,要是不来我就折磨你,可是这会儿你的负担没了,心病也过去了。我也总算不辱使命,对得起闺蜜可以放手了。我还能拿什么理由去折磨你呢?你就不一样了,亲亲我我的什么不能说呀!”
花丛虽美,但潮湿闷热却有不少的蚊虫,虽不咬人,但却让郭建心烦,于是他说:“咱们走吧,有蚊子了。”郭建起身,李敏跟着起来,俩人并肩走了好久居然一路无语。终于李敏说:“你别送了,记着回去给雅丽写信就说你想她了,别说我想见她,她一准儿能来,还不用我欠她人情。”郭建也觉得这散步既不妥当也浪费时间,更表示不出感谢的意味儿,似乎毫无意义。随口说了句“那你慢走”目送了李敏几十米后,等到李敏转身却只看到了他疾步而行的背影。拿不准这雨什么时候也许就突然来了,他的步伐也更大、更快了起来。回到阅览室埋头于简牍之中,心无旁骛。直到很晚雨也没有来,便回去睡下,总归不能每天都等着区队长樊亚宁来催他睡觉。
李敏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走了一段路,觉得心里空空的,孙雅丽把郭建交给她照顾,本来就是个错误。他根本不需要谁的照顾,反而在李敏的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只是李敏自己却不知道这粒种子正在发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