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故事优选C】想念小花

林柳青儿 会员扶持计划

01相遇

记忆里也是这样一个深秋吧,爸爸说,我们回家,家里有一望无际的稻田和亲切的老桃树,比城市漂亮。

在省城临出发的前一晚,爸爸妈妈陪着我们从附近商场回出租屋,我们一起走进深深的、满是煤球气味的租房小胡同。妹妹怀抱一盒爆米花,我手举一支大大棒棒糖,一家人一路欢声笑语……

昏黄的路灯下,有个溢满煤灰水的大坑,坑里隐隐约约有个小小的黑影在蠕动,我们姐妹俩都看见了,啊的一声叫出来。

“爸爸,那里有东西!看!在动!”妹妹兴奋地喊。

爸爸把眉头簇拥在一起,猫着腰,缓缓凑近,想看个究竟。

我和妹妹躲在妈妈的身后,妹妹手里的爆米花一连掉了好几颗,她都浑然不觉。

“是个小狗!”爸爸摸了把鼻子说。

妹妹一听说是小狗,飞也似的冲出来,哇的一声,把水坑里的小玩意吓得小脚直蹬,溅起一阵阵的黑水花。

我没说话,只觉得这小东西很小很小,比妹妹还小,和这个小胡同一样,孤零零得让人心疼。

水坑里的小东西受过惊吓后发出一阵嘤嘤的声音,像是在低声哭泣,又像在祈求怜悯。

我打了个寒战。

我问妹妹:“妹,你喜欢吗,我们把它养起来好不好?”

妹妹侧过脸,张大眼睛,一下子蹦了起来,爆米花又掉了几颗,妈妈在旁边直呼小心。

我们一齐望向爸爸。

爸爸出乎意外地没有立刻反对,径直走过去,把那个浑身脏水黑乎乎的小东西从脖子处拎起来,示意妈妈拿来一个购物塑料袋,包进去,然后捧着袋子,撑出一大片开口,边走边说:

“先带回家给它洗个澡吧……”

我和妹妹捂着嘴相视一笑,蹦蹦跳跳随着爸妈往出租屋跑去……


02一家人

妈妈将门口一个破旧塑料盆拿到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兑上热水,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提溜出来,从一个蛇皮袋里翻出一个方格小毛巾,开始和爸爸一起给小狗洗澡。

小狗蜷缩在盆旁瑟瑟发抖,这是一开始我们在水坑旁没注意到的。

爸爸温柔地将它放到盆里,露出小头在外面,它也不挣扎,只是向上翻着两颗滴溜溜的大黑眼珠子,望望我,又望望妹妹。

爸爸妈妈给它洗澡的过程,很温柔,也很仔细。它不反抗,到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洗完了,用毛巾将它擦干,才发现,嚯~活脱脱一个花色“美男子”呀。

帅气的爆炸头上,一撮小棕毛呈很规则的正方形分布,两个小耳朵饱满又灵动,不时地上下左右抖动着,浑身的毛虽然排布得有点杂乱,但是色彩搭配很高级,只有棕色和灰色两种,反而显得跟其他汪汪有些许不同。

就连一路上撅着嘴蛮不开心的妈妈,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望着这只小可爱傻笑。

妹妹兴致最高!直接揽过来给小狗取名字的任务:“小狗狗毛花花的,我们就喊它小花吧,怎么样?怎么样?”

然后又自顾自,提高声调撒着娇说:

“亲爱的爸比,明天我们能带小花一起回家嘛?”很明显,这句话里的谄媚已经爆表了。

爸爸无奈地笑了笑,不过眼睛却没离开这只小可爱。

“你明天去给大巴司机拍拍马屁,或许可以。”

小花这时恰逢其时娇滴滴地“汪”了一声,表示赞同。

一下子,妈妈也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个异常热闹的夜晚,我的脸一直红得发胀,到了晚上睡觉,做的都是甜甜、关于小花和我们一起在草地上玩耍的梦。


03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被妈妈叫醒起来洗漱,准备出发,因为大巴车发车时刻很早。

小花这个昨晚刚刚加入我们家的新成员却还在床边一件妈妈的旧衣服上熟睡着。

妹妹下床来第一件事,就是叫醒小花,她蹲在地上,压低嗓子轻声唤着:

“小花!小花?起床啦,爸爸要带我们回家啦。”

小花睁开眼,猛地抬起头,大眼睛挂着眼屎,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小主人,尾巴像装上了电动小马达,疯狂地工作起来。

爸爸在门口摆弄着一个纸盒,看见小花如此疯狂的小尾巴,吃醋似地说:“昨晚给它喂红烧肉,也没见它怎么摇尾巴,今儿个立马学到了某个小孩的马屁技术呢!”

妈妈晃了晃手里煮稀饭的勺子:“可别这么说你小女儿,她还不是遗传你!”

一大早的这番对话,瞬时惹笑了一家人,唯独妹妹,撅起嘴摸了摸小花的头,抓起盆里爸爸的脏袜子,送到门外的水龙头底下,生气地喊出一句:

“我再也不会说你的袜子香了,哼~”

爸爸懵了,小花也懵了,站在妹妹的脚边不知所措,不规律地摇着小尾巴。

……

上了大巴车,爸爸安顿好行李,和司机说了几句什么,并递给对方一支烟,笑着回到了座位,神秘兮兮地告诉妹妹:

“司机同意了,我们可以带小花坐车,我把它放在纸盒子里就可以了。”

然后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抠有很多洞洞的小纸盒,纸盒上方还粘有一个纸“把手”,可以用来提着移动。

原来一早爸爸都在忙这个呢!

小花安安静静坐在小纸盒里,乖得一声也不出,不过但凡谁专门望它一眼,它都报以热烈的摇尾巴欢迎仪式来作为回礼。

回老家的路很远很远,在车上,妹妹和小花睡了又睡,吃了又吃,妹妹吃什么,都会给小花一份,不过小花只吃了一小截火腿肠。


04陪伴

清晨上的车,等到了小镇,已经是黄昏了。

一下车,爸爸就把小花从纸盒里抱出来放在地上,小花摔了个趔趄,然后兴奋地迈着小短腿跟着妹妹跑起来,耳朵一甩一甩!

自打回家以后,爸爸除了陪我们吃饭,写作业,看书,剩下的就是和妈妈做农活。

所以和小花朝夕相处的,只有我和妹妹。

每天,我和妹妹去上学,小花必定是跟着的,去往学校三公里的小路,小花一路上都不曾回家,蹦蹦跳跳跟在我们后面,吐着舌头,微笑着,就像这个每天重复的来回对它来说,是个无比幸福的事情,从不厌倦。

将我们送到学校,它会在教室外守着一阵子,直到下课了,好多同学会来故意逗它,又或者是有个别调皮男生拿石子砸它,它都只是嘤嘤委屈,却从不曾攻击人。

妹妹每见有人欺负小花,就哭着跑过去张开手臂护住它。然后趁别人不打了,迅速把小花推出去让它回家,这时候的小花总是夹着尾巴,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学校独自回家……

其实它到底有没有回家,我们并不知道,只知道,每到放学的点,它总能准时守在学校下面一个石坝旁边等我们。

然后又像每天的早晨一样,跟着我们,迈着小碎步,三个影子,在落霞的余晖下,幸福地回家。

每当晚饭时候,小花都是谁的话都不听,把头插进盆里疯狂地进食,仿佛饿了它几天几夜。


05勇敢

小花性格很温顺,村里邻居家的小鸡小鸭,它从来不碰,连吓唬都是没有的。

妈妈也想给我们补补营养,就在春天买回来几只小鸡仔,养在家里院子里。

小花通常也都是趴在门槛低下,呆呆地望着活蹦乱跳的小鸡,不言也不语。只是看见家里人偶尔从身边路上,会抬起头,迅速摇摇尾巴,表示尊敬。

记忆里有一天傍晚,隔壁村有个有大狼狗血统的大狗跑来我家院子里咬鸡。

首先发现敌人的是小花,它一边叫喊着,一边冲上去想要把大狗拦在门外,我们在写作业,听到动静立马赶了出去。

大狗太凶了,一口,一爪,根本不给小花留活路。小花那时候顶多一岁半大,身型只有大狗一半。

但是小花没怕,还是冲上去,汪汪地吠着,龇牙咧嘴,想要把敌人赶出去。大狗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上来就想把小花摁在地上撕咬,小花体力不够,却还是拼命瞪着腿,试图咬住大狗的任何一个部位。

妹妹吓到了,哭喊着,跺着脚。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可能是见不得可怜的小花被人欺负,拿起门后的铁锹就冲上去,大狗见我抄家伙了,也后退了一步,松开了小花。

小花见势立马龇牙准备进攻,却被大狗一下子咬住了耳朵,小花哀嚎着……大狗一扭头,小花的耳朵变得血淋淋!

我顾不得害怕,举着铁锹冲到门口,大狗也不再纠缠,转身扬长而去……

可怜的小花,身上伤痕累累,耳朵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爸爸妈妈闻讯赶来的时候,妹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小花,一声也没吭。


06诀别

自这件事后,妈妈对小花的爱意一下多了好几分,每每喂给它的伙食里,总是多有几块大肥肉。

然后,小花慢慢变成了一个微胖的小伙子,妹妹天天嚷嚷着让它减肥,它也不听,自顾自把饭舔得精光。

两个月后,花花耳朵痊愈了,虽然不如从前好看,不过却是一个英雄的象征。

夏天悄悄的来临,稻田里吹来的风都是稻花的香气。

小花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去田埂上找小青蛙玩了。青蛙跳,它也跟着跳。时不时,它还会胡乱嚼进嘴一根小杂草,直到把自己嚼吐。

那天中午,是再寻常不过的中午,我和妹妹吃了午饭,准备去学校,很突然的,那天我们没在学校食堂吃饭。

可是走的时候,小花却没来送我们。

我们准备去稻田里寻它来,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唤它,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和妹妹慌了,回家去找妈妈,妈妈也说一早上见它送过我们上学,就没再见它。

小花去哪了?我们惶惶不安,无心去上学。

我和妹妹坐在门槛底下,都不说话。这个时候,妹妹突然啊的一声叫起来:

“小花在那!”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稻田里的小路上,一个灰灰褐褐的小影子缓缓往这边挪着。

我们俩飞奔过去,却看见它虚弱无力迈着步子缓缓挪动着。见了我们,它试图使劲摇尾巴,可是好像做不到,只能动动尾巴尖。

我和妹妹看出不对劲,我一把抱过它往家跑,边跑边哭着喊妈妈。

到家了以后,它已经站不起来了,虚弱地躺到地上,嘴里吐着白色的沫沫。

“它被下药了!”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谁?”妹妹哭喊着。

我们都不说话了,哭成了一团,围着它,妹妹趴在地上,俯在它身上,伤心地流着眼泪。

它张着嘴巴,眼神变得浑浊,唯独摊在地上的尾巴尖,还偶尔起来一下,再耷拉下去。

它肯定特别痛苦,我想到这,心里难受得要命。

……

我知道妈妈说的下药,村里最近多了几个打狗害狗的人,他们在村里看见狗,就会下药或者直接打死,拿去卖肉……我不能想象,小花是如何从那些坏人棍棒底下逃回来见我们最后一面!

小花最后还是没撑过来,爸爸被妈妈叫回来,喊它名字的时候,它已经听不见了。

……

我们用妈妈刚为它做好的小花被子把它裹起来,放在一个箱子里,葬在屋旁的老桃树底下。



动物也是生命,请珍惜它们陪伴人类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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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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