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40)

不知为什么,据说有个把读外专的学生看不起石老师,终于有一天他回敬了这些可疑分子:“老实跟你们说,在录取的时候,理科有很多好学生没要,他们比你们强多了,你们是幸运哪!有些人,我感到教你们是一种耻辱!有些人我告诉你,我一开始就有戒心的!”全班像一潭死水,什么反响也没有,人人都受到了他的莫大侮辱。别人很快就忘记了,或者一开始就认为石老师不是指他,而且事实上,许多人很快就和他建立了亲密的师生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证明石老师所认为的“耻辱”指的是我,他对我的态度一再表明了这一点。而他所谓的“戒心”指的是另一些人。他要认为教我是耻辱我也实在没办法。

慈祥的贺老师有天也发火了,那是在他上课的时候,四组长魏俊隔着过道和赵美女拉拉扯扯的,惹恼了他,他怒喝道:“魏俊!猫叫一声,鬼叫一声,你也动感情,这就不叫做感情!”他眨巴着难过伤心似的眼晴望着我们,停了片刻,干脆合上书,又说道:“我这么长时间里,看到一些问题。有些人可能认为,学不学无所谓,反正已经是商品粮!”这把我们都说笑了,人人都感到幸运和自豪,贺老师也微笑了一下。他不让我们继续笑下去:“有的人呢,以为上师范太亏了,整天打不起精神。”他还讲到他们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做了教师,成天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一起,否则生活对他们早无意义了。言外之意他受到的打击太多太苦了。他又发牢骚道,他当年读书时也没想到后来要当什么教师等等。

我什么话都不要听,如果贺老师所说的“打不起精神”的人指的是我,那他猜一个人的心理算是猜错了。我算什么,敢自认为“太亏”了?不是大中专一起录,我还得在家翻泥巴,抬石头,受欺凌。

接着前面男男女女的话扯几句。来此上学的年轻人,按天性来说,首先是读书,把书读好这是前提;其次是谈朋友,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在读书。而谈朋友的前提就是让自己尽快优秀起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这魏俊挨了贺老师的训,下节课就跟人家换座位,坐到与赵玲相距辽远的大门口边的第一排,还时不时朝后面尴尬地傻笑呢。这不就是说是人家赵美女主动找你拉拉扯扯使你丢脸使你心烦?其实她哪点不比你强?不过坐不到两天他又回到原位,但跟同位调了一下,坐到靠墙的里边去了,也不再多言语,也不再胡吹赵玲怎么又跟他上哪儿了,对别人说话也生硬起来。

他受到“挫折”后的某一天,那个大眼睛,长辫子,有点矮小的郭美女有事没事地找他,并没有跟他多说什么,这魏俊立即不耐烦地虎着脸对着郭:“我真不要你!”郭是个性格较为内向的姑娘,大庭广众之下白受一口气,也不回答一句,转身就走,还慌里慌张的呢,像真的赖过魏俊一回呢。

扯远了。我之所以为郭美女抱不平,我以为这多愁善感的姑娘在开学之初是注意过鄙人的。有一回,我跟同路的7,8个人一道星期六回家,经过郭的父亲的工作地丶县大修厂大门前,无意踫上郭丽,显然她在那里等着。她甜眯眯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只叫我一个人,她热情而喜欢的双眸只看着我一个人,她问我到她父亲那儿玩一会儿不?才相处半个来月,我当时还拿不准她叫什么名字。后来,英语测验末名不说,还从她坐的前排讲台那儿望见了正燥热难当的我,她几乎望了我整整半节课,像傻了似的。从此,她日日唱起《泪痕》中的哀婉的主题歌来,据说她哭过好几回。真的,她一开始就糊里糊涂的喜欢上了我;哪知道我这么奇怪!

现在,在魏俊刚刚“失恋”的当儿,依魏俊看来,这是趁虚而入,她郭丽成了被遗弃的可怜人。这郭丽也真是,太过自作多情了。后来我常想,如果不是这毛病,我一个庄巴佬丶穷孩子,和小美女郭丽来一场初恋,不知有多美!我哪有这福份,妈的。

我打打停停,这第一学期好歹也让我熬过去了。踏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了家,人的病好像忽然好了许多,跟二弟小弟总有说不完的话。回家后的某一天,收到了一封信,是学校寄来的期末成绩单,各科都考得不坏,那个可怕的英语居然得了70分。第二年开学才得知有好几个人不及格要补考呢。我得承认,考试时我照了同位吴金山的,但照的绝不超过10分。

我那小弟正在读小学二年级,相当聪明,已经连续两次夺得全公社统考第一名,有奖状为证。我那娘喜上眉头,仿佛我家最可引为自豪的他,而不是我。他说话特别逗,以致村里大人们也常引用他的“名言”呢:“像明加说的,,,”我当然知道,他本来聪明仅是一个方面,而我母亲逢人便吹她的小儿子如何如何了得,真是大吹特吹,才是小弟出名的主要原因。

我们三兄弟过年期间经常一起逗乐。有天,老二突然对喊小弟:“记伢!你快过来。”小弟立马:“望伢!什么事?”我们大笑特笑起来,包据我母亲。原来,这“记伢丶望伢”是我舅舅家隔壁那糟糕的两兄弟,老大望伢,木头木脑,弱智;老二记伢,好一点,但独眼,长相丑陋。我家老二故意把小弟(细伢)叫成“记伢”,丑化他,哪知道他反应这么快,把老二称为“望伢”更好玩,老二名字里有个“万”字,“万”和“望”更谐音,望伢”比“记伢”更搞笑,傻子。

没有别的意思,证明小弟那时真的蛮聪明。过年嘛,我心情好点。

正月初二上午,老套,我去舅舅家拜年。我文章里说的“舅舅”实际上指的是二舅,平常都叫“小舅”,其实还有一个大舅。

这一年来,我胸闷还谈不上加重,失眠已经是经常的,因为我已戒除了自慰催眠,任由失眠猖獗它去,失眠也毫不客气,夜夜拜访;在这种情况下,胸闷仿佛也加重了许多。

本来我早已是非常害怕做客吃饭的,但又怕他们说我考起学了就忘了人家,所以我还是顶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去了。

早餐被安排在大舅家。大舅早年死了老婆,身下唯有表姐一人。从河南那边油田归来的表姐夫及表姐,今日受到隆重接待,请来许多人作陪。菜快上好的时候,大舅忽然记起谁当席长,谁筛酒的问题,叫我快去请他本房的侄儿耀武来。

这个耀武的父亲按辈份,凭多年来我们两家的亲热关系,我早把他个“大舅”叫得烂熟,那时我心目中有3个舅舅,其中有两大“大舅”。记得小时候,可能因为我自己的两个亲舅舅都是寡汉,所以我和二弟他们常在耀武家一住好几天。那个大舅原来是区粮店主任,区委委员,前年退休让耀武接了班,耀武在四处一滚早不是当年那“孩子”了,今日让他出任这个席长,大舅算是找对人了。

几年来我身体不爽,再没到离两个舅舅家很远的耀武家,今天一进他家的门就觉得很陌生,他屋里来了好些人,可我又很仓促,眼晴里谁也没看清,只叫喊了几声“耀武耀武”的,,,大过年的空着手,,,

耀武一来就开席。席间,深眼眶,高额头,蓄着一撇长胡子,戴着鸭舌帽的表姐夫谈笑风声,俨然是见多了大世面的人。在我听来完全是一种冷冰冰的外交辞令,像背熟了的戏剧台词。他显得又洒脱,又有修养,表姐夫唱妇随地笑得挺欢,时时望一见她心爱的丈夫,恨不得趁机咬他一口。我几口酒下来,就是不喝也一样,无所适从,坐立不安。蹲在桌子中央红红的炉火,那暖融融的劲儿差点把我闷昏过去。偏偏此时,大家把目光投向了我。“鸭舌帽”咕了一口酒总结道:“教师,工资太低,二十九块五,是二十九块五吧?”他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肉,细嚼慢咽一阵,又拿白酒浇灌一下;疏通之后,他还是把他那可恶的目光投向正苦恼着的我:“看他,,,老实巴交的!”这一句差点把我激怒了,我简直想变作一颗炸弹与这一桌酒席一起同归于尽!

其实“鸭舌帽”能够从部队转业到油田全靠他脱了好胎,别人帮了忙;他的四叔和六叔均为部队军官,四叔是营长,六叔是师部参谋。就是我们大队的人,最清楚了。如果我一直舒舒服服的他敢挖苦讽刺我?我一定会回敬他:“我吃商品粮靠的是自己,可不象你!”

后来,可能就是这上述种种原因传到我母亲的耳朵里,她只要对我不满就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唉,该死哦,猴子上树都看出屁股眼了哦,人家养个儿像个儿,我养的都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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