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离去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可以证明他来过？是空中炸裂的爆竹噼里啪啦声撞击神经的微微耳鸣，还是亲人脸上因熬夜和哭泣变红发黑的眼眶？恐怕都不是，因下葬的被翻起来新鲜泥土一寸一寸地暗淡下去，乡亲们关于他死亡讯息的感慨就像这秋季的雨水，一颗一颗地落地消亡。

他是我的邻家叔叔，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走尽了他人生。死亡是迅速的，可也是无可奈何的。我怀着敬畏的心情写下这些文字，勾勒的是往事。

他的儿子和我同龄，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玩伴。当我听到叔叔去世的消息时，第一个想到的是他该怎样去面对以后没有父亲的生活。后来我从学校回到家，看到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丧房，晦暗不明的表情让人难以猜测他在想什么。我没有说话，只看到他缓缓地把头抬起来向我说了句“回来啦！”我点点头，他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可有着比泪水更悲痛的绝望。

那几天我都没有看见过他有什么其他表情，有的只是疲惫、绝望、悲痛、无奈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他的身上。分明才十七八岁的大男生那一刻也竟然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因几天没有进食让他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干涸皲裂的嘴唇无半分血色。都说他从回来开始到现在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长辈们都纷纷摇头叹气，是对逝者早逝的惋惜，也是对他的悲痛的怜悯。葬礼结束后，我看见他一个人蹲在房子后面的角落里嚎啕大哭，我想那是积压了多天的情绪。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在无人的角落里哭的不成个样子，使我这个外人看来都分外悲拗。十多分钟后他站起身来，擦拭着哭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试图遮盖刚刚的狼狈样子。可当他转身看到我之后，顿了顿。

我将手里的面巾纸递给他，他摆了摆手。我无奈地笑笑，

“这次，我是真没有爸爸了。”

“叔叔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我知道他的生命很快就会走到尽头，可快到我还没有准备好他就离开了。”

“振作起来吧，你知道叔叔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考大学呢。都高三了，不能倒下啊”

接着他挥了挥手，从我身边绕过。

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叔叔几年前查出患有癌症，经过手术好起来了又复发，没人猜得到他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少时候。暑假的时候，我看到过他跪在床边写遗书，整整一天都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过。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讷于言语的表达就将一腔不舍与希望写在纸上，至少，让自己最后一点念想陪伴着亲人。

他没能见叔叔最后一面，在叔叔去世几天前他一直守在榻前，后来叔叔精神看起来好了不少，亲人们都让他回校上课。毕竟高三了，时间和生命一样重要，或是说，时间就是生命。在他回校的第二天，班主任在课堂上把他叫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与父亲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多久才会淡化这种伤痛，就像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痛一样。

丧事办完，一切都归于沉寂。操劳了十多天的他们早早就休息，随着叔叔的入土下葬，也埋掉了他们共同生活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