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牛肉粉

这个普通但又不常见的故事来自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她叫娜子。

娜子高三那年落榜了,成绩与平时相差甚远,连个好点的三本都上不了,失望难过了一个暑假之后,她毅然决定复读。

复读的日子很是辛苦。她去的复读学校是出了名的高压式环境,与高三相比每日更长的学习时间、更集中高频率的考试、成绩稍下降表现稍不对劲就要约谈的老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加之她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高考落榜后,父母对她复读一直不看好,平时对她体贴关怀不多,更让她倍感压抑。终于在一个下午,出了第四次模拟月考的成绩之后,看着刺眼的分数、听着老师念的让她深感羞愧的排名,她逃掉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跑了出去。

在大街上溜达了半天,她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汤姆叔叔门口。汤姆叔叔是一家米粉店,在这个人人都爱吃米粉的南方小城已开了十几年。这里的米粉Q弹劲道,汤粉用的汤头浓郁鲜香,拌粉用的辣油咸辣爽口,再配上花生米、海带丝、酸豆角等配菜,味道极佳。也因此,这家店的生意十几年来一直长盛不衰。她站在门口闻着米粉香气,觉着确实有些饿了,便走进去点了一碗牛肉米粉,然后坐在了一张小桌上。小桌上已经有了一个阿姨,正低头吃着米粉,盛米粉的碗旁边还放了一个白袋子。她看了一眼,马上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一会米粉上来了,她开吃嚼起牛肉,大口唆着米粉。她吃着米粉,想着从知道高考成绩到现在一路的苦闷与烦难,不觉伤起心来,眼泪也不自觉地往下掉,慢慢的,唆粉的声音中带着一些不协调哭声。

“小姑娘你没事吧?”听到这个声音,娜子突然有些愕然,抬头一看,是坐在对面的阿姨。“没事,就是考试没考好”娜子小声说道。“哭成这样,什么考试让你这么难过”阿姨略带微笑地问。“我是复读的,之前高考考的不好,进了复读学校以后考试经常不理想,尤其这次月考成绩最糟糕。我家里人都不支持我复读,听到我这几次的月考成绩更觉得我复读没什么用。老师也动不动就找我谈话,问我为什么成绩没有起色。现在我每天整夜整夜地失眠,在学校饭也吃不下,真的好难过”娜子本不是一个很容易对陌生人打开心扉的人,或许是失落负面的情绪实在太重,她已顾不上听的人是谁,便一股脑把自己的烦闷全倒了出来。她越说越激动,眼泪也越流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哽咽。“唉,复读不容易。我儿子以前高三的时候有段时间成绩也很不理想,不仅上不去还往下跌,他自己觉得烦、丢人,老师经常找他谈话也让他很有压力,晚上也经常失眠。哎,我这里有点香蕉和龙眼你先拿去吃。对了,明天这个时候你能过来吧?我给你带点甘草什么的药材,你拿去泡水喝,有助于睡眠,我儿子以前高考失眠我就给他喝这个”阿姨一边看了眼手机一边问道。或许阿姨突如其来的盛情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娜子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弱弱反问了一声“啊?”。“快到点了,我要去值班了”阿姨突然站起来,把自己碗边的袋子往娜子身边一推“这些你先拿去,我先走了,明天这个时候你记得过来。”说完,她就匆匆离开了。带着一丝错愕,娜子看着阿姨离开,然后迅速吃完了米粉,带着那一袋龙眼和香蕉回了学校。

虽有些怀疑,但娜子第二天下午下课后还是去了汤姆叔叔那里。在下课前的课间休息时,她接到了家人的电话。老师把她这次的成绩告诉她的家长,家里人在电话里问她怎么成绩老是不见起色反而下降得更厉害。毫不意外地,没说几句,她与父母又开始争吵起来。她心里烦闷,一气之下说了句“不想和你们说话”便挂断电话,关了手机。关机之后,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以至于在汤姆叔叔见到昨天的阿姨时,她的眼睛已经肿得像金鱼泡。“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阿姨面带一丝疑问和关心问道。“我爸妈打电话给我,说我成绩没起色还下降了,问我一天在学校干嘛,是不是不认真,把心思都用在别的上,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一说到这里,娜子的眼泪又有点开始止不住了。“唉,没事,别难过,先吃点东西。我给你带了点甘草,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今天和阿姨说”说话间,阿姨点了碗牛肉粉,又让她坐下,然后和她聊了起来。原来阿姨是附近市医院的护士,有个儿子在美国工作,阿姨老伴去世得早,自己平时一个人在家里。吃完牛肉粉,和阿姨聊完,已然到了快晚自习的时间了,娜子的情绪已平复了许多。“来,小娜,这是阿姨的手机号,你记着,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和阿姨说。阿姨平时会做些酸萝卜、酸豆角之类的下饭菜,以后拿点给你,你带去学校多吃点,太瘦了。”带着一丝惊讶和极大的感动,娜子收下了阿姨的甘草,记下了阿姨的号码,说了声“谢谢”,赶忙回学校上自习去了。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阿姨主动联系娜子,说做了点下饭菜,约她来汤姆叔叔拿。娜子去了,跟阿姨说这段时间她的成绩已经有起色了,很开心。自那以后,阿姨会抽空联系她,给她带水果、下饭菜、甘草等助眠的药材,还经常用她儿子的故事鼓励、开导她。娜子也会把心里的不开心与阿姨倾诉。每次她们都在汤姆叔叔见面,阿姨经常给她点一份牛肉粉,然后边吃边聊,每次聊完,娜子都会心绪平复,觉得暖心至极。

转眼间,一年一度的高考又来了。娜子的成绩比去年高了很多,但还是没能去到她心目中的那所一本高校,最后选择去了一所师范类二本。娜子把这事告诉了阿姨,阿姨很开心,并鼓励她大学认真学习,有机会继续深造。

现在,娜子早已从大学毕业,在家乡的一所中学当语文老师。她平时很关心学生,经常给学生鼓励打气,遇到成绩有问题的学生总是想办法开导他们,很少责骂,也因此,她在同年级的老师中颇受欢迎。几天前,娜子收到了阿姨的信息,原来阿姨的儿子要定居美国了,阿姨决定过去和儿子住在一起,特意告诉她这个事情,希望以后有缘再见。看见阿姨的这个消息,娜子忍不住哭了,眼泪开始不停往下掉。

前几天我和娜子电话聊天时,她和我说出了这件事情,并说“之前有朋友说我胆子真大,陌生人的东西怎么也敢拿呢。现在想想,或许是当时太难过了,年纪又小比较单纯,才有幸能碰到阿姨。不然,一个温暖的陌生人,这样的故事大概只有电视里才有吧,哪里能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我身上呢?”听到她的话,我不禁想起自己经历的事情。作为一只苦逼银行汪,记得刚开始给客户办业务的时候,一个客户来激活信用卡,自己手忙脚乱间把竟把一张应该自己留的业务单递回给了客户。晚上师傅给我查看业务发现时,想起前辈们所说的很多态度恶劣不配合的客户,我心里甚为忐忑。联系了客户之后,客户告诉我他已离开北京,我只好恳求把业务单再给他重新寄一份,请他签字后再寄回给我,他同意了。在把业务单寄给他时,我在文件袋里放了一张小纸条,上面表达了我的歉意。收到他寄回的快件时,我发现他在那张小纸条上回了几句话“没关系,谁不是从新人走过来的呢?刚开始工作谁又能不犯错呢?用心工作,更细心些,你一定没问题的!”短短几句话,但却让我觉得无比暖心,想来那天给客户办业务时,我面对客户的微笑一定是最甜的。

生活不易,有时候陌生人一些小小的关心就能带来大大的暖意,或许我们都可以试着做一个暖心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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