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AM
荔桐很佩服励志故事里的主人公，想知道他们高三是怎么做到速溶咖啡撑一夜，然后白天神清气爽继续学。自己却是那种作息时间表一旦被破坏就要花费好久来调节的人，可能她的生物钟需要擦点油了。
今夜，不对，应该是今早，她四点多就醒了，翻起身在床上坐了一会看看摊在书桌上的理综试卷露出疲软无力的神态，确信自己无法再入睡后就趿拉着拖鞋在阳台上吹风。入夏清晨的风还有凉意，她裹紧睡衣抬头望着天空。看不出是晴是阴的灰蓝色，被直戳天际的楼宇映衬出几分生硬和冷漠。没有成群的飞鸟在人类入眠时忙碌，只有偶尔划过的燕影向她暗示着离群的孤独。
没有云。
可能有，但是看不见。她想。然后打了个哈欠。
她擦掉眼泪伏在栏杆上向下望，城市像是刚刚苏醒，路灯还残留着橘黄，柏油路也携带着水气，二十三楼已经看清楚地面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了，荔桐眨眨眼，又打了个哈欠。
六点半该起床的时候我一定会困......她现在精神抖擞，令她烦躁焦灼，情绪就这样突然难以抑制，她跺跺脚从阳台奔向书桌急慌慌将试卷随便折好塞进了书包，然后栽倒在床上，敷衍自己似的，闭上了眼睛。
7:20AM
现在是晴天了。
出了地铁站荔桐抬头看见几线云长长的拖在天上，像她一样随时会睡过去似的。
荔桐慢吞吞地过马路。地铁站右转直行，再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不过今天都已经迟到了所以她也不准备慌张什么。
“孟荔桐！”
她应声转身，是宋嘉云。
“唉喂你愣什么赶紧过马路啊！”说着宋嘉云大步窜上来扯住她的胳膊跑向路的另一头，荔桐并没有反应过来喘着气同他一起跑，小手臂被扯得有些疼。
“哈，哈。”宋嘉云喘口气，“你在人行道上磨叽什么？人家司机都想撞你了。”
“嗳你也迟到？”荔桐没接话，问他。
“我起晚了啊……不过请假了。班主任说上课之前赶到就行。你生病了？怎么也这么晚才来？”
“我就是想逃掉早自习。”
逃掉早自习可以在学校对面露天咖啡厅坐一会儿，那个老板营业很早。荔桐可以一个人占用安静的咖啡店。她经常这样做，也养成了摊在咖啡店藤椅上看云的习惯。
“你真够任性的。”宋嘉云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说，“看你黑眼圈好重，熬夜打游戏了？”
“......哪有，就是失眠啊。”荔桐沉迷打英联，但是除了班主任没几个人知道，因为班主任在网吧逮着过她。
“有空一起打英联嘛，我知道你很厉害。”宋嘉云冲她笑了一下，荔桐顿了一下，又将视线移开。
“好啊，我给你辅助。”
4:50PM
高三没有几节体育课能老老实实地上完。这个是学校传统，一旦进入高三，体育课就分成“大家去操场上活动活动不要过度劳累”和“玩十分钟就可以上内堂继续学习”两部分。不过同学们倒是很刻苦，完全不在意体育课被占用什么的。
他们是嫌在操场上晒而已。荔桐抬手挡住太阳的光，眯着眼坐在乒乓球台上。
远处......应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吧，那片云卡在了楼与楼之间，风吹过来时荔桐才发现漫天的云稀薄的铺散开，一层叠着一层，但是看起来它们像是故意避开了太阳，只是肆意的向地平线漫去。
就不能把太阳遮住吗？晒死了。荔桐蹙着眉四下寻找，看见了不远处排球场上宋嘉云捧着球指挥球员站好位置。
这所完全中学分班一百次我还是和他一个班......宋嘉云真是长开了，比初二时五官立体了不少。荔桐回忆着。可能是高三压力大吧，长了青春痘，如果皮肤再光滑点追宋嘉云的人肯定更多。
宋嘉云女朋友是文科班那个会吹长笛的小姐姐吧？好像是。娇小可人文文静静，除了成绩一般外没什么缺点了。还没我学习好呢……更何况我会弹古琴会书法还会打游戏......或许分手了？好像高二暑假听人八卦说宋嘉云以学习为理由和那个小姐姐分手了。宋嘉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学习......肯定是已经不喜欢人家啦。
想着想着荔桐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宋嘉云要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在瞎想什么。
然后大脑像是短了路她放空一阵发现自己没什么可想的东西了。
荔桐侧身用手胡乱扫扫乒乓球台上的灰尘就躺了下去，水泥溢出的凉意透过脊背传到她的身体各处，看着天空的深远和云朵的缱绻，荔桐回想今天昨天以及所有流失的日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明明一切都顺利平和，她却只想哭。苦于没有流泪的理由，莫名其妙的压抑让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6:40PM
晚自习班主任就说要准备明天的讲座提前放学。不过班干部要留下来一起布置会场。
于是荔桐准备溜。
“想跑哪去？”宋嘉云早就盯上了荔桐，就在荔桐前脚迈出教室后门的瞬间一把扯住了她。
“咝——放开放开我不跑。”早上就是这样被宋嘉云抓住小手臂，她感叹宋嘉云力气可真大。
“你不是班干部？老班说什么你没听见？”宋嘉云堵住她，拿出要壁咚的架势问。
“我没什么集体意识啊……我要赶去校门口买个冰淇淋吃。现在已经很晚了。”荔桐嗅到宋嘉云身上的气息有点喘不过气，下午打完排球他身上竟然没有汗臭味，荔桐第一反应是很羡慕了，这个男孩子干净到过分了吧！
“想走没门。下午我和三班班长商量好了，会场东面走廊分给我们，你先擦一遍玻璃再扯横幅。”说完宋嘉云又去给别的班委分配工作，荔桐撇撇嘴被迫接受了。
收拾完以后荔桐看着渐暗的天空，晚霞早就无影无踪了，只有天际残留的灰红迎接着星星，迎接着归人。小手臂被宋嘉云抓过的地方有点淡淡的青痕，碰到还挺疼。荔桐叹口气，坐在会场外的楼梯上休息。她很喜欢学校会场外的楼梯，长长的高高的，坐下来伸开腿很舒服。要是有冰淇淋吃就太完美了......
“孟荔桐。”
“哎？”荔桐听见清晨那个声音激灵一下，站起来转身看见眼前巨大的甜筒。吓了一跳。
“哇你怎么这么好！谢谢啊！”荔桐眼睛放光，毫不犹豫接过了嘬了一口。然后自顾自又坐下了。
“你等谁呢？”宋嘉云也坐下。
“没等谁，打发时间坐一会，就随便看看天。”荔桐又嘬了一下冰淇淋。
“我还以为你又会溜掉。”宋嘉云顿了半晌说道。“怕赶不上你开溜然后甜筒化掉。”
“虽然你奖励我吃冰激凌但是也别这样说嘛，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责任心的。”
“孟荔桐。”宋嘉云声音突然有点轻飘飘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地叫了一声孟荔桐的名字。他的身影融进夜色里，眼睛亮晶晶的，在星星浮现之前最具有光彩的就是这双眼睛。荔桐也没有继续笨拙的吃，而是转头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晚风吹着，些许凉爽又由脊背传入身体，可这凉意也许是因为舌尖的冰淇淋。
“孟荔桐，我想......”良久宋嘉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准备讲什么，但是荔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宋嘉云。”荔桐也用轻飘飘的喊。“你想要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