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妈妈》— 不仅有关母爱伟大和母女情深

《妈妈》讲述了一个很特别的故事,一对母女共同生活,妈妈85岁,女儿65岁。很不幸女儿得病了,是无法逆转的逐渐失去记忆和理智的阿尔茨海默病。

年迈的母亲勇敢承担起照顾女儿的责任。电影尽力展现了为母则刚的顽强和母女深情。吴彦姝和奚美娟两位优秀演员的表演更获得广泛的赞扬。

这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母女俩都是退休大学老师,妈妈蒋玉芝聪明,有点儿矫情,生活得精致优雅,享受着女儿的精心照顾。

女儿冯济真严谨安静,每天家里家外忙碌着。母女俩就这样一起生活,不算疏离也不能说亲密,每天除了日常琐细,大部分话题都围绕着对已经去世的爸爸的回忆。

直到有一天,女儿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病,母女关系随之转换。

妈妈理智地接受了现实,以85岁高龄一己承担起照顾女儿的责任。

妈妈说:“对不起,我真希望这个病是我得。”还说:“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女儿,尽管逐渐失去记忆,失去理智,妈妈还是留在她的心底,虽然常常认不出眼前人就是自己的妈妈。

一边是妈妈伟大而坚韧的母爱;一边是病魔夺去女儿的记忆和理智,却夺不走对妈妈的爱,这些足以令观众感动至泪下。

电影歌颂了伟大母爱和母女情深,还将阿尔茨海默病和人的老去这两个叠加的困境推到观众眼前,呼吁人们直面它们。

不过,《妈妈》想告诉我们的不止这些。

女儿角色的复杂性

在电影的前半段我们看到,冯济真为妈妈准备营养丰富,搭配健康的早餐,与此同时镜头特别强调了她自己那一份的过分简单。

她每日里无微不至地照顾妈妈,在多个地方做义工,忙着整理已故父亲的日记,

不苟言笑、沉重的她,独身,有洁癖,生活的全部似乎都在为别人忙着。

这些情节本来也没有特别的怪异之处,但毕竟不是一个很正常的生活,尤其被电影镜头一一交代出来,观影时就会感觉到这里面有一些东西,但又不明显,不清晰。

直到她病了,渐渐地,她的幻觉带着我们看到了她小时候完整温暖的家,工作中的爸爸,才华横溢的爸爸,爱她的、温柔的爸爸,玻璃门外院子里似乎想要进来的爸爸,终于她在混乱和谵妄中说出了内心的秘密。

一片片拼图这才渐渐归位,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场浩劫有所记忆有所了解的人,立刻就懂了:她曾被时代裹挟,间接促使爸爸自杀去世,这成了她一生不能原谅自己的隐痛。

我们恍然大悟,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冯济真是在用她的生命赎罪,包括很多人认为多余累赘的人物周夏,她在影片里前一半的作用也是强化冯济真寻找精神救赎的努力,后一半则为故事增加一抹亮色,一些温暖,带来希望。

有一些批评,认为电影没有表现出阿尔茨海默病对病人和照护者的打击和残酷,甚至有美化之嫌。

在我看来,刻意美化未必,倒是这部影片的重心并非表现阿尔茨海默病,而是借助冯济真的病症提供了一种象征意义的谵妄,疾病和谵妄虽然摧毁了冯济真,反过来也帮助了冯济真直面过去,通过对一个“陌生人”袒露隐痛,说出自己的忏悔,释放了痛苦和压抑。

微妙的母女关系

蒋玉芝和冯济真之间毫无疑问母女情深,但她们之间并非表面上那样只有爱和温暖。在那件人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传统的,母女关系外衣之下,她们之间的情感关系其实微妙、暗流涌动。

在大量展现母女亲情的情节之外,我们也会略微意外地看到;

做好饭的女儿摇铃通报可以吃饭了,悠闲地斜倚床上看书的母亲,皱着眉露出被打扰的厌烦;

女儿端上牛排,妈妈事事儿地批评这天的菜谱应该是鱼;

晚上,女儿给妈妈读书,妈妈发出一个个指令,看不到女儿的疲倦(此时病情已经在发展),自得地,不无显摆地大段吟诵,充分表现出她的聪明和强势;

相对弱势的女儿也有抵抗,比如,以自己的标准,屡屡强制母亲保持清洁的桥段很可能表达的就是某种宣泄。

她们是知识分子,生活中处处表现出优雅、礼貌、教养和相互的关心,但我们在她们的关系中还是看到了夹杂着爱、疏离、控制、付出、压抑和对抗的复杂。

这儿我们很容易就联想到导演杨荔钠2019年的作品《春潮》,那里面普通、对抗激烈的母女关系似乎和这一对温文尔雅的母女关系完全相反。

但是,当你仔细研究这些细节,就会意识到,这两对母女关系其实存在某些共同的东西,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而且,《春潮》里也有一个隐身的爸爸,只不过那个爸爸是女儿怨恨妈妈的理由,而《妈妈》里,故去的“爸爸”是女儿压抑自己的理由。

这部电影原来的名字《春歌》也告诉我们,这是导演计划中和《春梦》、《春潮》组成的“女性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它们之间这种关联和延续就理所当然了。

不太成功的母亲角色

相比起塑造得比较成功的女儿,母亲这个角色则逊色不少。虽然妈妈的爱深深打动众多观众,但对电影的诟病不少也是针对这个角色发出的。即使是优秀演员吴彦姝炉火纯青的表演也难以完全拯救剧本固有的缺陷。

最直接的感受,是母亲角色的前后不一致,差别过大,而且缺乏可以解释的逻辑。

之前的妈妈,任性、矫情、略显自私,对女儿缺乏应有的关心。

65岁的女儿长期忧郁,刻板、压抑、到处做义工等等并非正常健康的状态,却没有进入“聪明”、“记忆力非凡”、“优雅”的妈妈眼中,反而只是一味享受着女儿的照顾、回忆“爸爸”、显摆自己;

甚至女儿初次发病,迷路一夜未归,她虽然也担心,但看见女儿回家时的狼狈,却不发一言,这些违反常理的情节用尊重隐私、知识分子的矜持等等是解释不了的。

女儿发病之后,母亲180度大转变,“老少女”变成了“为母则刚”的母狼,以85岁的暮年,要托起女儿的一切,大量的温情细节,竭力烘托母亲的形象完美和无私,极其催泪。但是,

围绕女儿的阿尔茨海默病,让85岁的老人照顾患病的女儿来渲染完美母爱,虽是个好故事,处理得多少有些不真实;

家人患阿尔茨海默病,本是会拖垮一个家庭的令人绝望的事情,影片虽然对其中的艰难有所表现,却又用母爱的光辉将其笼罩上诗意,漂浮无根,所以激发了质疑;

让剧中人反复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这种过于传统、简单、模式化的方式歌颂母爱,不仅令观影者尴尬,也和影片前半部的情节脱节,让前半部透露的细节没有了着落。

俄国著名作家契科夫说,剧情展开时出现了枪,就必须让它发射。

在这里,这把“枪”不仅之后没有打响,甚至不知所踪。

这些问题或许因改名为《妈妈》,不得不点题而造成,一个故事一旦基本的架构存在不合理,更多的不合理便随之出现。

充满张力的结尾

《妈妈》的结尾,处理得大胆且充满寓意。

阿尔茨海默病和老去的主题,被母女走向大海的一段戏托住了。

女儿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高龄的妈妈又患上了帕金森病。妈妈把女儿带到海边的康养院。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傍晚,母女俩和任何一天一样,平平常常地和大家说再见离开餐桌,直接就稳稳地推着女儿,迎着夕阳走向大海,唯一特别之处,妈妈穿着华丽的旗袍,女儿身穿曾经出现过的,妈妈送给她的连衣裙,二人皆着盛装。

可能担心观众看不懂,安排旁边脑子不清楚的大姐说,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还有一个声音在说,涨潮了。这些安排似多余,可能也不多余。

水淹上了沙滩,已经不能行走的女儿离开轮椅,踩着水,跌跌撞撞地奔向母亲,似乎回到人生之初。镜头一再摇到水面之下,彷佛以水的目光注视这对母女。

这是生与死的轮回。人降生于世,长大,走过各自的人生,度过悲欢离合的一生,病痛、老去,走向最终的归宿,这是多么多么值得吟诵的生命悲歌。


无疑《妈妈》是一部成功的电影,它获得的奖项和众多的拥趸就是证明。

它的不完美,一些牵强,受到的一些批评,并不能掩盖其光芒。

我以为,这些问题有可能恰因为创作者过于雄心勃勃,试图讨论太多的问题。

在区区一部电影里,她们讨论了母爱伟大、母女情深、母女关系中的潜在紧张、记忆、疾病和老去,精神的救赎,生与死的终极问题,如此多的话题在短短一个多小时的电影里,通过并不复杂的故事,竟然都被照顾到了,已经很不简单。

齐帆齐商学院书评影评变现营  第2篇  308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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