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一)

楔子
“自古后宫不干政,既然做炎朝的护国大将军,那么皇后肯定是不能兼任的。去礼部把凤印这些交了吧。”
王公公圣旨末语未落,他已经淡然开口。一干大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其实从兰妃被迎回宫的消息传来那时起,大家都知道他要废后了,只是……速度真的是很快啊。
左苍狼半跪在地上,她的腰依然挺得很直,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话却非常清晰:“是。”这太子妃本就是虚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真正要娶的,只是姜碧兰——倾国倾城的姜碧兰。
所以尽管他登基,她也接到凤印,却始终没有正式的册封。
座上年轻的君王面容却是刀削般的冷酷,他轻转着手上翠玉的斑指,目光犀利地看她:“可还有话说?”
左苍狼右手挽着冰冷的银弓,半晌低低地道:“回皇上,没有了。”
出得大殿,左相薜成景有些担忧地落后半步,与她并肩而行,思量了半晌才开口:“左皇……左将军,其实以你的才能确实不应该呆在后宫,这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大炎江山实在是比炎皇后宫更需要你。”
左苍狼回头,笑容一闪而逝:“谢薜大人关心,苍狼明白的。”她回头,眼角扫过碧瓦红砖的宫殿,笑容苦涩,薜大人,苍狼从来就没有入过后宫,非后、何来废字一说。
他赐给她将军府,一样的豪华、大气,在离皇宫最近的地方,于是她不再是炎朝的太子妃,也不能再成为炎朝的国母,只是掌握着整个皇城的军事布防图,握着为数百万的军队调令符,着铠甲出入炎朝军机处。
她不是很在意,这妃位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幕容炎本来不是炎国的太子,这在炎国众所皆知,当时先皇长子幕容若被立为太子,帝君为了维护大炎王朝的基业,特聘白帝为太子太傅,专门授二位皇子武艺、学识。
白帝依照先皇旨意,分别授太子治国之道、授二皇子护世之技。
说白了,也就是太子文,二皇子武。谁知二皇子天姿聪颖,竟然文成武就,本来兄弟二人之间甚为和睦,而且幕容炎的性子极是孤高,孤高得连这皇位也不放在眼里。
事情本来已成定局,坏就坏就右相一心想要巴结皇家牢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太子幕容若,而幕容若兄弟二人和姜碧兰从小一起长大,姜碧兰与幕容炎之间早有情谊,幕容炎又岂能容得这般?
两个人都不肯放手,偏生女儿只得一个,姜碧兰不敢有违父亲,默认了与太子的婚事,也造成了这个护国之才拥兵造反。
开始大臣兵分两路,一路拥护太子,一路慑于威信,拥护着幕容炎,于是炎朝两分。当时大伙都觉得这个人怕会是个暴君,岂料他身边的一员猛将在连败太子四次,以三个月攻下一座城池的速度吞噬着太子为数不多的地界时,很多人都动摇了。
慢慢地,与她对垒的军队都开始主动投降,她一律降者不杀,入了左军营依然官复原职。一时间人气高涨,看着小半部分还存疑的老臣,幕容炎索性立了她为妃,彻底扭转了他们的看法。
为期三年的动乱由此止,炎朝重新一统,只是新皇由幕容若变成了幕容炎,而这位传说中的太子妃,并没有顺理成章地成为炎朝皇后,如你所见,她重新作回将军,默默地守护炎朝……

TBC——

第一章:“拿什么求我?

左苍狼本来没有名字,遇到他是一个巧合,那时候二皇子在镇南城的南山套马,风很大,十四岁的皇子执拗着要自己动手,结果被马匹拖到深山,众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她。那时候的她已经四五岁的样子,却不会说话,在草丛里目光敏锐如狼一般。
于是有几个人已经想着要动手捉来看看那是只什么怪物。可是当风吹草低时,大家都惊住了,一群狼,好大一狼苍狼!!!!
她发出尖利的呼啸,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也好奇地打量着他。于是二皇子终于也认出来,那是一个人,一个小孩。
“抓住它!”也许当时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三个字,让他和她的世界如此这般的交集,永远退不出去。
一群侍卫很快抓住了它,尽管狼群凶残,但比起这些个个身手不凡的人来说还有差距。二皇子把它逮回去,洗洗干净后发现是个小女孩。
于是丢给了自己的影衣卫:“和那群孩子一起,能活下来就留下吧。”他说这话时异常地冷酷,丝毫不曾想过……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呵。
三百个孩子,整天住在一起,难免会有些个熟识的,可惜太短暂,你永远不知道明天,谁会不在。
左苍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杨莲亭,他比所有的孩子都迟到两年,据说还是因为幕容炎看着他资质颇佳才特地交待着带过来的。
那时候一群人没日没夜地博命生存,实在没有闲暇顾及别的事,如果没有左苍狼,那么杨莲亭也许早就被吞没在那段日子里。
初来的杨莲亭就是一只小刺猬,性子极冷,见谁都不大爱说话,偏又生得极是漂亮,惹得几个训练官整天垂涎三尺。
左苍狼也不大说话,那时候的她虽然已懂人言,但言语间仍是不大利落,于是但凡发音都很短,一个字两个字,平添几分冷酷。
两个人经常一起行动,直到有一次训练时对上冷非颜,本来两个人战冷非颜是绝对有胜算的,但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杨莲亭那时候只修习术法,三个人在松溱林足足战了两个小时,冷非颜败退,左苍狼轻伤,杨莲亭施术过度,被反噬差点死掉。
左苍狼守着高烧的杨莲亭足足两天,实在无奈去求训练官,几个大男人笑得很猥琐:“救他可以,不过有条件。”说话的人卖关子似地屈了屈手指:“等他醒来陪我们几个乐上一乐,怎么样?”
左苍狼当然知道如果答应、杨莲亭绝无生理,谁敢把一个敌人培养成自己主子的左膀右臂?可是如果不答应他一定会死的。
“其实真要陪几位师父,倒不是非他不可。”她本就生得极为野性,再加一个笑,魅绝人心:“苍狼自信不会比他差。”
几个人相视一笑,将她抱到房内简易的床上,外面只听得一阵浪语。幕容炎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那时候他们已经剥光了她的上衣,几个男人围在一起淫俗不堪。
她的目光从众人之间投过来,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竟然一如初见的清澈。
他本身心情不好,出来又看到这样一幕。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只用了一剑,几个男人的血溅在她浅麦色的肌肤上,耀眼非常。
她飞快地翻身避开那一剑,半跪在床上,□着上身静静地看他,他与她对视,震惊于她竟然避过那一剑,片刻突然用足挑了地上的衣服扔在她身上。
她静静地穿衣,然后低声道:“主上,请、救救杨莲亭。”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幕容炎抬足勾了她的下巴,眯着眼睛近距离看她:“你凭什么让我救他?”
“求你。”
“拿什么求我?”
“全部,我的全部。”
汝若为后,吾必为皇

第二章:汝若为后,吾必为皇

出师的时候,三个人,左苍狼、冷非颜、杨莲亭,幕容炎赠了兵器给他们,含光,天诛针、烽火连环箭。
于是冷非颜流于江湖,杨莲亭混入宗教,只有左苍狼,留在他身边,一点一点打下炎朝江山。
那时候她还小,带兵打战是不大现实的,很难服众。况且幕容炎手下的军队精而少,内乱不止、外患颇多的情况下实在不敢赌。
所以都是幕容炎亲征,她作他的副将。每每于阵前,一黑一银灰,两道身影合成神话般的色彩。
不论任何理由起兵,难免得乱臣贼子一说,姜碧兰就在他与太子同室操戈的情况下下嫁幕容若。太子册妃那天,他气疯了。
那时候屯军在洙洲城外,整个军队都感受到他的怒火。一个人在帐中借酒消愁,直到负责内勤的士兵都不敢进去了,左苍狼捧了菊花茶灌进洒壶里端进去。
他仰头眼神不清,一手拉了她坐在自己腿上,左苍狼不由自主地靠在他胸前,感觉到他的热度和一身酒气,他声音很低,低得让人想用一切换他展眉:“你喜欢我是不是?”
左苍狼第一次红了脸,有些紧张地想拨开他的手,才发现自己掌中全是汗:“主上你喝醉了。”
他继续在她耳边哈着热气,低笑:“为什么不敢承认?”
让人心颤的声音入耳,左苍狼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意图,却是没有再挣扎,静静地伏在他怀里。
幕容炎本是无事逗她,但灯下她粉面低垂,那一刻的娇羞令他血脉贲张。一瞬间眼前人与脑海中的人重叠,分不清谁是谁。扯去她的衣裳,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他小心地作着前戏,尽管控制着自己的耐性,却扭不过她强自压仰的呻吟。
粗喘着将她压着军帐中铺着虎皮垫的床上,毫不停留地沉入她的身体,她闷哼,十指紧紧抓住身下光滑的皮毛,他毫无保留地冲撞她,粗声道叫出来。
她紧咬着唇,很疼,但是这是在军营。
幕容炎的汗滴落在她身上,声音低哑:“兰儿……兰儿……”听着身下人痛苦的低吟,他俯身吻她的脸,其声喃喃:“为什么呢?你说过你爱我的,爱我又为什么嫁给他!!!”
他愤怒间下手不留情,她终于忍不住攀上他的肩减缓他的力道:“主上……不要这样……疼……啊……”
那一晚,不知道纠缠了多久,他醒来时她不在帐中,床上只余红梅般的血迹。问了士兵,说是昨晚左副将军半夜回去的。
左苍狼不好意思去军医那里拿药,简单地用清水净身,脸上还难掩娇红,一个人在帐里呆到天亮,又哪里睡得着。
第二天进兵洙洲,她强打起精神,幕容炎分析兵事分布,目不斜视,她也只好不言只字片语,默默按他的要求打探布军。
因为烽火连环箭适用远攻,她一般不冲锋陷阵,但凡是与左苍狼对过阵的将领都知道,要么你就冲在最前面,要么你就别出现在她眼前。
暮容炎最满意的是她的速度,也许是在狼群中长大,那种灵活确实超出凡人。那时她还不会用箭气伤人,身上总背着十来支银亮的箭,手挽长弓,英气逼人。
他有时候单从马背上看着她也会有欲望,也许,是空旷太久了,他突然非常想念姜碧兰,分别了很久,只有伊人倩影还莹绕心头。
兰儿,你是不是也在想念我?
很快了,别怕,如果你要为后,那么皇只能是我,幕容炎决不会放你在任何男人身边,就算是付出任何代价。

第三章:蛇!!!

幕容炎并不是柳下惠,那个时代的男人难道还有贞操观念不成,只是自从与姜碧兰分开后,他倒是真没碰过其他女人,并不是什么守身如玉,只是不想。
跟她在一起也只是酒后吧,错认作了他的碧兰。若单论姿色与灵气,左苍狼是万万及不上姜碧兰的,那是个仙子,不染凡尘的仙子。
只是有了第一次便难免有第二次第三次,在行军中的餐风露宿,就算贵为王侯,艰苦在所难免,于是给了自己理由在枯燥中放纵。只是玩具与爱人,他还是分得清楚的,眼前人就算百般承欢,又岂能比得上心上人分毫?
他只能承认她是个不错的下属,本不想将她带到床上——这女人放边疆绝对比放自己床上作用大,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安慰自己,征服一个女人比安抚一个下属容易很多。
两个人率军征战三年,竟然从无败绩。也许在任何时候两个人有了那种关系都会显得亲密,那时候左苍狼年龄还小,朝气勃勃、意气飞扬,跟在他身后会问些在他看来很愚蠢的问题,他心情好的时候耐心解答,心情不好的时候听若未闻。
左苍狼本无城俯,一眼可以看到底的人,在他面前自然就显得通透。而幕容炎自幼身在帝王之家,再加上被一群人天天主上、太子地叫,早不早的已经学会不让人看透,再加上年龄上的差距,自然显得老成许多。
于是左苍狼看他的眼神便带上数分仰慕,好像她所遇到的任何问题在这个人手中都会不费吹灰之力的迎刃而解。
可是在幕容若被迫顺降那天,他甚至像个小孩子一样问她:今天穿这件衣服可好?那时左苍狼才知道,原来这个人的心里也会有小孩子的一面。
那一天,左苍狼清理皇宫,按幕容炎的意思暗诛罪臣。可是身为帝君的幕容炎却身影不见。
左苍狼问身边的将士,众皆摇头不知。
她没有找到幕容炎,却第一次看见姜碧兰,她提着长长的裙裾站在皇宫后的连理峰。
没有任何预示,她就认出了她,没有着繁复的宫装,淡红水的长裙如梦般蹁跹飞扬,虚无若梦!
“姜姑娘?”她犹疑,找到不适当的称呼,崖边的姜碧兰缓缓回首,一刹那的风华仿若凤凰化人,让人不敢直视。于是她也半垂了头:“主上正在四处寻你。”
她漆黑的眸子清若碧落,静静地打量她,突兀的笑了一声:“姜碧兰何德何能,竟然作了祸国殃民的褒姒坦己!!!!”
笑声毕,莲步轻移,竟然纵身一跃,坠入山崖。左苍狼不防此着,待得反应过来,已是提气纵身将她护在怀里。
碧草深幽,阳光难入,这山下已绝人迹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崖下开裂的夹层,黑暗中嘶嘶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姜碧兰惊声尖叫,很快吸引了所有的蛇群。左苍狼遍体生寒,那种滑腻的生物吐着信子在微光中爬过来,各色的花纹,同样的目光,夹层没有着脚处,两个人被半卡在当中,她控制住姜碧兰不让她动,也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
黑暗中有滑滑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脚,感觉它正延着小腿往上爬,左苍狼箭插入夹层的泥墙。小心地将姜碧兰往上托让攀着箭,她不敢,不敢叫,不敢颤抖。她留了烽火箭在崖上,但愿有人看到。
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多,就在她自己都以为要葬身蛇腹的时候,有人找了下来。声音隐隐从上面传来:“皇上,这里的乱草有破坏的痕迹,应该是这里了。”
“阿左?”幕容炎的声音很低沉,但左苍狼几乎哭出来:“主上,”她一字一句都非常小心,突如其来的声音会引起蛇群的攻击:“姜姑娘也在这里,下面有蛇,很多,小心。”
“兰儿?”听到这个名字,幕容炎哪里还按捺得住,飞身一拔,左苍狼只觉得身上一轻,姜碧兰已经不在原处。
上面听得幕容炎完全不同于往昔的声音,竟然是充满相思之意:“你……可好?”姜碧兰的声音很低、低到带着微微的叹息:“你何必救我。”
左苍狼死死握着银色的箭,满手的冷汗,那蛇滑滑腻腻地爬过,她死死咬着唇,终于忍不住低低地道:“主上?”
可是没有声音,上面竟然是一片寂静。
一刻钟的黑暗,左苍狼觉得像一辈子那么长。

第四章:臣、无话可说

后面赶来的士兵将她拉了上来,那时候她腿上已经被蛇咬了四五个牙印,脸色惨白的接过士兵递来的烽火连环箭,手似乎都在颤抖。
他们从她身上揪出来一条蛇,白底黑花,有人看她神色实在不对,小心翼翼地道:“蒋军?没事吧?”
她强忍着胃中的恶心,连唇都失了血色,压制着肺部明显的抽蓄道:“有没有酒?”
有人递了一皮袋酒给她,她长长地灌了一口,像躲避什么一样飞快地向崖上行去。回到旧宫时,副将王楠在清点人数,见她一身泥土,还散着霉腐的味道,众人不敢言。
王楠随手指了个灵俐的婢女:“帮将军沐浴更衣。”
那婢女是高兴的,她知道自己不必死了。
晚上她竟然发高烧,模模糊糊地说着胡话,婢女乖巧,不敢大意,急速出来,却不知道该向谁汇报,好在王楠平时本就睡得很晚,见她慌慌张张,喝住一问,毕竟是炎朝的太子妃,他也是心下为难。
皇上这时候在姜后的玉兰宫,门口的太监进去通报,话还没说出来,已经被幕容炎一枕头给砸了回来。
婢女说得严重,王楠在大牢四处提审,有没有太医院的人,闹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提了人火速进得左苍狼暂居的繁花苑,老太医把了脉,连道了几个好险,颤颤地开了方子,指挥宫女帮她散热,等得煎好了药,已是下半夜。
人手有限,她挣扎着不肯喝药,王楠也顾不得避嫌,对着那婢女道:“抱住她,我来喂。”
一番折腾下来,也四更时分了。
王楠嘱咐了婢女,吩咐太医在外殿歇息,出门时还听到她低声呓语,内容却模糊,听不清。
暮容炎带着姜碧兰搬师回朝,那时候流言四起,很多人都知道他对姜碧兰的感情,大家都道他可能要废后了。
每一双眼睛都在看,却还是没有料到事情的始末。
左苍狼笔直地跪在朝堂上,面前是一封被摔在地上的奏章,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王楠将军夜入太子妃居处繁花宫,次日凌晨方出。
幕容炎声音冰冷:“左苍狼,你贵为我炎朝皇后,作出这种事,你可还有话说?”
群朝臣垂首肃立,王楠万料不到竟然有人上奏这件事,跪在地上失声道:“皇上,末将就算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对娘娘有任何不轨企图,那晚……”
“臣妾……无话可说。”左苍狼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她始终低垂着头,一字一字地道:“请皇上责罚。”
幕容炎看着座下曲膝而跪的人,也觉得无趣。挥挥手,旁边的王公公尖声尖气地宣旨:“今有炎朝皇后左氏不洁于前,使我皇家蒙羞,罪应赐死。”王公公偷偷看了这个过气皇后的脸色:“但念及左氏带兵有方,固大炎基业有功,免去死罪。除后位,封为护国将军。钦此。左将军,谢恩吧。”
“臣,谢主隆恩。”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朝臣都用怜悯的目光看她,于是便是王楠也看出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幕容炎依旧高高在上,他一直希望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可是她只是低垂着头,于是他也只好放弃了,毕竟……这事确实有那么点过分。
不过左苍狼,朕把整个炎朝的兵权都交到你手上,你也应该知足了。
“可还有话说?”
“臣……无话可说。”
“没有话说,就去礼部把凤印这些交了吧。另外你的将军府在原右相府。”
“是。”

第五章:新皇册后

左苍狼搬到了将军府,离皇宫最近的一处府坻,也堪称豪华,大气。王楠跟她请罪的时候她只是笑,笑得黯然而苦涩。
未臾,新皇册后。
盛大的仪式,姜碧兰一身繁复的宫装,红得高贵,红得华丽,红得端庄威严。礼仪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仪式,她在场外维护整个大典的秩序与安全。
她在宫殿屋脊上,那是整个皇宫视线最好的地方。可以看到刺客,可以看到各路士兵,也可以看到台上盛装的皇后。她的美丽,足以让所有人自卑。
包括此刻站在高处的左苍狼。
美丽这东西,确实可以让人妒忌。
如果说原本左苍狼还存着让幕容炎怜她几分的心,此刻也死了个干净。有几吹过来,高处几分寒,她望着下方的大典,两个人交握的手,尽管去了非分之想,仍难免落寞。人潮难及的地方,一个配角,看着主角的落寞。
人群中有异样。
左苍狼几乎是转瞬即至,而那个人的毒针机弩才刚现,她已经拧断了他的手,然后是飞速地封穴,最后半搀扶着他离开,出了场外才交给王楠,未引起任何骚动。
整个御林军没有人敢开口,这传出去判他们一个渎职,恐怕处斩还是轻的。她却也没有出声,又默默地缩回屋脊,狼一样注意着全场。
御林军一个个瞪大眼睛,恨不得把路过的蚂蚁也捉来搜身。
晚上,她回到将军府,一天的警觉下来,说不累是假的。府中只有上次带过来的婢女,她给她起名叫左薇薇,把个宫女感动得只差没有三叩头了。
把自己泡在微烫的水里,她抚摸着自己略微粗糙的皮肤,看着它们在水中现出浅麦色,突然叹了一口气。
到床上紧紧裹着薄被,却怎么也睡不着,凝视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觉得这个世界安静得过了分。
突然有轻微的响动,左苍狼敏捷地握住了枕边的银弓,翻身而起的时候被一个身体压了下去,然后桌上的烛火被打灭。
身上的人带着浓烈的酒气,异常粗暴地撕着她的内裙,只是那种气息,她就认出了她,不是没有惊喜的,只是也带了几分迷惑,几乎就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放着新册的皇后,跑在这里来作什么?
他没有让她疑惑很久,没有任何前戏直接进入她的身体,可是她明显已经完全地适应了他。
幕容炎满意地低哼了一声,这具身体总是这样,哪怕他只用手一触碰,她便会以最恰当的湿度、热度欢迎他。
他手上的力道完全没有轻重,在麦色的肌肤上留下暧昧的痕迹。感觉到身下人的配合,他更加疯狂,似乎发泄什么一般,宽厚的手掌几乎握碎她的眉头,她低吟,终于忍不住去拨他的手,他用力将她压下去,下手更重,声音模糊:“以为你不知道痛!!!”
左苍狼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努力地配合他让自己少些苦楚。
他起身拧开她的口,把一枚朱红色的药丸塞进去,用力捏着她的下颚让她吞下去,回身整衣,走了。
走得神不知鬼不觉,走得像没有来过一样。
只有左苍狼抱着薄被靠在床头,身上的灼热慢慢地冰冷,□淡下来,变成无边无际的空虚。
她重燃烛火,凝视着桌上的光,然后闭上眼睛,假寐。

第六章:失足被俘

当初炎朝两分时,有些番国也趁乱分了出去,如今大局已定,这些当然是要收回来的。所以左苍狼并不经常呆在皇城,她一般在边关,只有远递回来的军函上时不时会有她刚劲的字迹。
第二个月传来姜后有喜的消息,朝野上下皆举杯同庆。左苍狼在边关的军营里看着那封大红的帖子,随贴子而来的,还有务必攻下落僚的密旨。左苍狼在大帐中危襟正坐,想着座上的那个人……应该是喜气洋洋的吧。
两个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军函往来密切,他的字迹审阅一向简洁,左苍狼常常想起第一次时他充满诱惑地问:“你喜欢我是不是?”
好在也没有多少时间想念,边关风沙很大,气候无常,生病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于是学会保护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学会坚强,也学会沉默,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永远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可是僚城是所有分裂番国中最大的一处,左苍狼原计划是围困,截断商甲入内,困个一年半载再行动手,把牺牲减到最低。如今如果是要用僚城为小皇子庆生,那么时间必然不容这般了。
僚城城势险要,单论番王潘立洪倒还不足为惧,只是……
左苍狼默默翻看着手中的册子,那是僚城将领龙平的资料,不嗜酒,不好色,深得军心,用兵如神,在幕容炎与幕容若两相争执时,硬是靠着手上不足十万的兵力独立僚城,拥潘立洪为王。
这个人极是机敏,自幕容炎兵败幕容若之后就一直在为僚城的后路作打算。如今城粮草供应充足,在城中以逸待劳,而左苍狼大军远涉而来,粮草供应数额极为庞大。况且单论地形,也是比不上对方熟悉程度之万一。
左苍狼将分析结果禀给幕容炎,得到六个字回复:“不惜任何代价。”
决绝的语气,不容违背的命令,任何代价?
左苍狼秘令副将成涛负责一切军务。两个人秘商了半夜,成涛一脸忧色地看她出了军营。
左苍狼本来是去暗杀龙平的,可是出了意外。
僚城的守卫哪能发现得了她,她在龙平府上寻了几个时辰,也不见那个人。最后才得知他在城头,竟然一巡视就是一夜。
他也听过左苍狼,深知这次对方势在必得,虽然做了近三年的准备,但胜负实在难料。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左苍狼就在城下二里处的街道上等他,从三更天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左苍狼观察着地形,虽然烽火莲环箭被折成粗大的金属腰带扣在腰间,但她有把握在官轿经过的瞬间射杀他,并且顺利逃走。
只是……他策马而过。
左苍狼有点尴尬,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拼好烽火箭给他一箭,马还没消失。
于是第一次,她的刺杀计划失败了。
但是没关系,她安慰自己,去他府上候着吧。
龙府准确说并没有过多的守卫,左苍狼在龙府四处查探,正是夜晚,花木影斜。她静静地躲在他窗外的草丛里,正欲拼接烽火连环的瞬间,有凉凉的东西爬上她的腿。
左苍狼一低头就看见一条花花绿绿的蛇,狰狞地冲她吐着信子。那时候想法根本没经过大脑,不大的龙府,一声惨叫。

第七章:多情?痴情?

左苍狼只好装晕倒了,那凶手明显也被她的尖叫声吓着了,慌忙地在她脖子上留了个吻痕然后逃窜了。龙平也怀疑她来历不明,不过……这情景说如果真是图谋不轨也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龙平从地上把她抱到床上,几步路,左苍狼差点睁开眼睛看他,从来没有人这样抱过她。
床上,左苍狼一直装昏,她突然想如果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某君:——|||||||||}
感觉到身边的呼吸声,她不敢睁开眼睛,默默地在脑子里思索着对策。而一双手在她的脖子上涂涂抹抹着什么东西。
“将军,尊夫人无恙,蛇并无剧毒,她昏睡应是惊吓所至,无甚大碍。”
“咳,她……算了,子桐,送大夫。”
“是将军。”
左苍狼在龙府作客两个月之久,那年她二十一岁,带兵不久,还不能看淡生死。
龙平每每问她,她便装哑巴,胡乱比划着他也看不懂,于是也只好算了。
两个月之后左苍狼画了整个僚城的军事布防图,她的侦察水平可是连幕容炎也甚为看重的。
龙平倒是没有赶她,一个弱女子,无处可去,在僚城就是自己要保护的百姓,赶出去又能去哪里?
咳,好吧我知道这是言情为主玄幻为辅的小说,只是……虽然龙平铲除了龙府所有容易惹来蛇虫的花草,虽然左苍狼吃人嘴软不得不给他好脸色,但是两个人真的没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龙平从来对她都是雅儒有礼,谈笑谦和,有时候他微笑着赞扬她,左苍狼淡然置之,在她那个环境里面成长的人,自己都不太相信感。
僚城之后是望僚山,山上多野兽珍禽。
冬将至,龙平也经常带着属下帮助百姓军队一起打猎贮粮。
在第五个月,成涛带兵攻城。那时候左苍狼跟龙平私交已经很好,她站在城头看着他带兵迎战。
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烽火连环箭,最佳的角度,最适当的距离,最没有人留意的角色。左苍狼缓缓拼好烽火连环弓,没有箭,空弦对准龙平,一声轻响。
马上的龙平正与成涛交战,强烈的箭风迫使他回头,但是挡开已经来不及。箭气透体,在右胸穿出血洞,不知道是轻颤还是被箭势所带,他的身体往后一仰,然后慢动作回头。
仿佛没有感觉到痛,目光所及处,城头上的那个人黑发长衣,素若流雪回风。对垒的两军都惊在原处,她手上的弓在秋风艳阳下闪着璀粲的光芒。
刺得人心痛。
紧抿着唇,她再度扣弦,龙平突然翻身下马,面对着猛烈袭来的箭风,非常安静地弃了自己的长抢。
唇角渗着血,身下的凯甲泛着黑色的光泽,周围一片寂静,他静默地看着城头上衣袂飞扬的人,面对着这个传说中的沙场煞星,安然地弃了自己的兵器。
第二箭透体,带起一片血雾,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那种眼神左苍狼此生再也没有见过。
她死死地握了弓,却只觉手中重逾千斤,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发不出这一箭。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待得追过来,却又哪里能够拦住她。落僚城军心动摇,节节败退。左苍狼跃下城头,飞鹰般跃过下面的人群,跳上一匹军马,成涛带着人趁胜追击,左苍狼忍又了忍,还是回头,看向那个一身鲜血、被将士死命护着逃亡的将领。
为什么不躲呢,单是箭气,你若长枪在手、心有所防,又岂能再度伤你?
回朝是为小皇子庆生的,姜碧兰封后八个月生下小皇子,朝野哗然。
回想幕容炎务必攻下落僚的密旨,念及册后时幕容炎的反常,左苍狼隐约猜到什么事情。
小皇子出生不久,落僚城正式归降,一时间朝里擅长阿谀奉承的朝臣便称这是吉兆,小皇子实乃吉星转世,天佑炎朝。
没有人谈起城头那一箭,没有想起边疆战士的鲜血。有时候左苍狼想也许这世间有些人,生来就是承受荣宠的。
左苍狼班师回朝,在大殿的王座上看见他,仿佛几世相隔。她半跪在地上,长发高束,右手挽弓,垂着头,依然那样的顺从。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谄媚,左苍狼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终于让人讪讪地闭了嘴。
小皇子生辰庆典的事情一耽搁,下朝已经很晚,幕容炎似是无意地道:“晚了,暂住南清宫吧。”
话是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第八章:喂过狗吗?

书房,几位大臣吞吞吐吐:“皇上,左将军虽然战功赫赫,可毕竟是个女人,把炎朝军队重托于她,是不是太冒险……”
幕容炎满脸的无所谓:“要么给你?”
群臣惊骇:“臣不敢。”
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批着折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躬身出去了。左相薜景成看着右相的那帮党羽,哼,小皇子满月酒还没过呢,就想着为自己争权么!!
王公公等着众人都散尽了,小心地道:“皇上,今天还是去皇后那儿么?”
幕容炎搁了笔:“嗯,去看看她。”
姜碧兰是有些忐忑不安的,那时候她对左苍狼还没有什么印象。最开始她还可以对幕容炎摆摆脸色、拿拿架子,而她自信她手中的幕容炎还是那个为了她连家国天下都可以牺牲的男人。
她甚至有自信让他一辈子都是。但是……哄着怀里的婴儿,她有些后悔初时拿捏他太狠了,以至于他连个衣角都没碰上,弄得如今想嫁祸给他都没办法。
但是她至始至终没有提不要这个孩子,她太了解幕容炎了,他就是喜欢至纯至善的女人。姜碧兰,幕容若已经去向难辨了,终于是和幕容炎在一起了。好好把握,你若失宠,你的家族,你的孩子,你自己将会是什么下场。
幕容炎在她那儿坐了半宿,她让奶娘把小皇子带下去,静静地看他。对坐半晌,她突然道炎,兰儿为你跳支舞吧。
这是他的特许,在无人处无礼。
他轻点头,这些天他也感到姜碧兰对他的态度亲昵很多,如果这个孩子可以让你回心转意留在我身边,那么幕容炎便对他视如己出如何——虽然这实在是很嘲讽。
从凤栖宫出来,夜已深了。王公公颤微微地打着宫灯:“皇上,这是?”
“去趟南清宫。”
“可是这么晚了,左将军想必已经歇下了……”
幕容炎笑得邪肆:“本皇不去,她如何能歇下。”
“……”想及左苍狼以前的身份,于是王公公也略微明白了。闭上嘴在往前面带路。
左苍狼还没有歇下,她的贴身侍女左薇薇惊闻皇上深夜驾临,微有些担心地望了望烛火未息的内室,正要进去通禀,幕容炎摆手制止了她。
已进初冬,天气略带了寒意,好在左苍狼在边关呆惯了,这皇城的气候已经好了太多。他进来时她在拥着锦被发呆,刚一回头他已经制止了她准备起身的动作。
从外面带来的寒气还未消散,他将手伸入被子里,她低哼了一声,那手带着凉意在她身上肆意胡来。
于是她的脸上染上红晕,不敢乱动,目光亮晶晶的如顺从的小狗一样看他。幕容炎也有些控制不住,竟然有点小别胜新婚的错觉。
这宫中他也因着势力关系立了几位妃子,但平时碍着姜碧兰,他很少宠幸她们。只有在她这里是全无负担的。
幕容炎进入她的身体时还耐着性子:“有没有想我?”她忍受着他近乎粗爆的动作,红着脸点头,幕容炎不喜欢,低头道:“说话!”于是她把脸埋进他胸前,闷闷地道有。
他便笑,笑得她一眼也不敢看。
他发泄在她身体里的时候,左苍狼突然很想他能抱抱她,他只是极快地整好装出去了。左苍狼于是继续拥着锦被发呆,这冬日怎么突然这么冷呢。
左薇薇一直在外面候着,幕容炎一走,她倒是立刻打了热水进来,想是伺候主子惯了的。左苍狼很抱歉地对她笑,她不习惯麻烦别人。
左薇薇却是理所当然地样子,帮她褪了衣裙,泡在热水里。只是那一身青青紫紫的印痕让她都皱眉,有的地方都破皮了,这皇上在床上当真是一点轻重都没有啊。
收拾了床铺,帮她清洗了扶到床上,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话,默默地退出去了。
第二天的御书房,王公公正在打点奖赏的单册,突然想起什么,问:“皇上,左将军凯归,这单子上是不是再加些什么?”他本是七窍玲珑的人儿,看着幕容炎那么晚去找左苍狼原以为他对她也是有几分情义的。
却不知幕容炎只是懒懒的挥手:“你看着办吧。”于是王公公这样的人也不懂了:“主上,人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到了你这儿,连左将军这样的女子都愣是服服贴贴的呢。也不见您对她怎么好啊,您说废后,她默默地就认了,您说让她搬出去,她默默地就搬了,您让回来,她默默地就给回来了。”
话是带了几分拍马,只是也是事实。
“以前喂过狗吗?”
“这……奴才以前也喂过。”
“喂狗有喂狗的技巧,你不能喂得太饱了,这样子它侍宠生娇,懒洋洋地不做事,但你又不能太饿着它,不然它容易一受诱惑就跟别人跑了。关键不在于你一直对它多好,而在于你每一次对它的好都让它难忘。”
这番理论,王公公一直没有明白,幕容炎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自己那时候挥霍的是什么。

第九章:你是君,我是臣

小皇子的满月酒,非常隆重。各大臣都想这肯定就是将来的太子,所以一个劲地夸长得多漂亮、多有福相,多像当今皇上。
姜碧兰微笑,却不时看幕容炎,而幕容炎淡然饮酒,不动声色。左苍狼不喜凑热闹,也危襟正坐,默默喝酒。
右相升了国丈,自然也是得意的,从奶娘手中抱过小皇子,得意地看看左相,又看见左苍狼未起身,不免有些不悦。
面上却不露分毫,抱着小皇子来到左苍狼面前:“左将军,为何独自饮酒来?来来来,看看小皇子。”
左苍狼本是长年征战,哪里习惯抱小孩子,但当众人面,也不好驳,伸手接过小小的孩子,突然手中一麻,她也是一惊,襁褓中的小皇子竟然直往地上坠去。
众皆大惊。
左苍狼反应何等敏锐,当下伸手接住,正好与右相的双手相碰,小皇子无恙,却突然大哭起来。
姜后一脸惊惶地跑过来将孩子抱过去,右相面色已经冷下来:“左将军,孩子无辜,本相也是看你独饮无趣,你居然如此掉以轻心,莫非是有意而为!”
姜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对付这个女将,但是总不能不帮着他吧?于是抱着小皇子,边哄泪珠便如雨似地下来。
左苍狼不发一语,自小长在狼群里,出来又是残酷的成长环境,她不擅辨。只是转头,静静地看着座上的幕容炎。
“王楠。”
“属下在。”
“将左苍狼押入天牢,以待后审!!”
“这……是。”
王楠犹豫了一下,不是凯旋而归吗?怎的如此轻易地就要打入天牢?
“左将军,请吧。”他的声音放得很低,皇命难违。左苍狼抚着自己的手,上面麻麻的感觉还没有过去。两个士兵倒不敢真动手押她,将出宫门的时候她突然回头,一瞬间的眼神幕容炎几乎以为她要哭。
“皇上……”薜左相的话刚开头就被他打断,朝臣更不敢表示,只有姜后觉得奇怪,以往的臣子哪个不是稍有抵触就当场责罚,而她、居然只是押入天牢……
左苍狼呆在天牢,陈腐的霉味、潮湿黑暗的囚室,她并无不适,以前有呆过比这更恶劣的环境。
她只是怕狱卒每晚往里泼水,湿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大冬天的,很难受。
左薇薇悄悄帮她带了衣服来,看着牢室中的人一身湿透,突然想起从前她沦落冷宫的主子,虽然面前的人拥有纵横千军的力量,但也不过是个女人啊。
天牢里面本是不准探视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的名字炎朝少有人不知道,于是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在天牢里呆了一个月,一个太监尖声尖气地宣着圣旨,道左苍狼官复原职,即刻前往印北关平叛。
她呆呆地站在天牢里面,不出去。
太监不敢动手,只好回禀幕容炎。幕容炎来得很快,昏暗的囚室里,他淡然地看她:“怎么?委屈了?”
她半垂着头,拨弄着手上的冻疮,他终于失了耐性,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用几乎捏碎她下颚的力量,视线对上,才看清她眼里的泪光。
“记住,我是君,你是臣。”
她伸手接了旨,埋头叩谢圣恩。是的,你是君,我是臣。你要忠诚,我给你忠诚。

第十章:那一眼

“记住,我是君,你是臣。”
她伸手接了旨,埋头叩谢圣恩。是的,你是君,我是臣。你要忠诚,我给你忠诚。
幕容炎却是看着她手上的冻疮,右相那帮子人本是不答应放她的,只是印北关叛乱,朝堂之上,幕容炎淡然地道:“那么右相可有人选?”
右相立刻提了自己的侄子禅清远,幕容炎神色淡淡地道成就拜候封将,败则诛其九族。
右相大惊失色,立刻非常严肃非常认真非常肯定地道:“皇上,臣认为此番还是老将出马为宜。何况左将军战功赫赫,若长期关押,也实在不妥。不如给个机会由她带罪立功。”
看着眼下垂头不语的人,他挥退了手下,半蹲在她身前。本欲伸手抱抱她,但是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微酸的味道还真受不了。于是只轻声道:“先回南清宫。”
左薇薇侍候她沐浴时,差点掉下泪来。她却是轻轻安慰她:“又不是多娇贵的人,在那地方呆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哭的。”
是啊,有什么好哭的,那你又为什么黯然呢?
晚上幕容炎来过,照例没有过夜,给她一时的欢好,然后起身离开。她开口问正在为她净身宽衣的左薇薇:“点个火盆好不好?”
左薇薇细致地为她手上刚被开裂的冻疮擦着药膏,不断地点头,说好,好。
半梦半醒到天亮,帝君亲自送行。
皇宫门口,一杯清酒。
她与他对饮,只在人前,出征相送的时候。两个人都固守着君臣之礼,未曾逾越半分。
印北关平叛,用了半年。左苍狼闲暇时常常看着边关的云卷云舒,左薇薇并不惧艰苦,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关外沙场,马革裹尸、自由自在,也没什么不好。
她经常给左苍狼讲她以前主子的事,讲宫里的阴谋诡计,讲荣贵妃以前的圣眷荣宠,讲冷宫的三载,讲最后的那杯毒酒。
左苍狼双手抱膝,很好奇地听。她的经历,其实很少。
“哎呀,将军,你要多说说话嘛,这样每天几个字,你不会觉得闷吗?”左薇薇总爱这个撒娇,一边摇晃她。
这时候她会低低地笑,却依然是没几句话。
印北关叛乱被镇压,左苍狼回朝,当然也有封赏,幕容炎只道她不在意,于是也随便了。左苍狼不喜欢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一般是打赏给府内的下人了。
说是下人,也不多,反正她又不常在府内,故而也就一管家一男仆再加个左薇薇。
在府中稍作歇息,晚上帝君设宴。
酒过三巡,座上的幕容炎以庆功为名单独敬她,却在她起身饮尽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道:“上次落僚城一役,爱卿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本皇了?”
左苍狼浑身一震,看过去他却又似无意一般。不安地饮尽杯中酒,心下有些不安,他……是指望僚山的军事布防和山势图么?
夜,御书房。
左苍狼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已有一个时辰了。旁边的王公公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宫内气氛诡异得可怕。
幕容炎专注地批着折子,栖凤宫的公公来看了两次,最终还是被书房外的人给打发走了。
二更天时左苍狼额头开始冒汗,双腿针扎似地痛,她努力地垂着头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怎么,一定要本皇提醒你吗?”幕容炎没有看她,话却是对她说的。
“回皇上,臣……臣不知皇上所指何物。”
“很好,那么本皇告诉你。过来。”
他不让她起身,她膝行走过去,移动艰难。王公公本伺侯在一旁,他冷冷一撇投过去,吓得他带着一拨子人都下去了。
幕容炎低头看她:“阿左,我以为你最是了解我的,别考验我的耐性。”
“臣……真的不知道主上在说什么。”左苍狼垂下头,幕容炎轻声叹息,她一说谎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就跪到你知道罢。”他任她跪在脚边,哼,竟然宁愿欺骗我要维护他么!!!感觉旁边人全身一紧,幕容炎当然知道为什么,一条蛇,慢悠悠地爬过来,沿着她的衣角嘶嘶地吐着信子。
御书房当然不会有这玩意,幕容炎知道,他不仅知道,甚至还费力地拔了它的毒牙。
“跪好!!”喝止了她欲起的身子,感觉脚边她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袍角。那蛇从她的后背慢慢爬上去,她惨白的脸色让他突然想到她的身体,那身体现在一定是冰凉的。一瞬间竟然想上她,但是不行,那图关系着炎朝的龙脉,还真是必须得拿到。
阿左,不过才多久,那龙平对你,竟然比我还重要么?
快四天更了,她冷汗湿了全身,一手仍紧紧扯着他的衣袍,石化了一般。幕容炎不能再耽搁,扯了那蛇摔在墙角,倾身来抱她,她的身体如他意料之中的冰冷,浅麦色的肌肤原来略显粗糙,却在汗水的滋润下光泽闪烁。
他将她按在冰冷的地板上,她皱着眉死死咬着唇,关节都僵硬了一般。意识是模糊的,连痛也模糊,颈僵硬着转不过去,视线中只余黑色的地板,冷冷地映出她的狼狈。
他手上的力道像要捏碎她骨骼一般,于是一滴水砸在地面,水色晕开,一片模糊。

第十一章: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她已经没办法上朝,连谁送她回的南清宫都不知道。左薇薇出来看见她,甚至以为自己主子不小心掉池子里了,那一身的水。
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人却不像是醉了。即使经过那样剧烈的欢爱,脸色依旧惨白。左薇薇把她抱到浴桶里她也没有清醒,
热水中指尖触上身体都微微的发抖,看着一身的伤痕却不知所措。左薇薇长年跟在她身边,宫里也没有认识的人。更何况这些年皇上对她连个贵人都不如,宫里的人都现实得很。
勉强地帮她上了药,她睡的不安稳,一直这样折腾到晚间,滴水未尽,却怎么也叫不醒。左薇薇在宫外团团转时遇见值夜班的王楠,两个人却是识得的。
王楠立刻带着她去太医院,接连几个太医都推托,最后几个人好一通争执,还是一年老的实在看不过,低声道:“后宫一直都是皇后娘娘作主,左将军与皇上的关系……何况又不受宠,谁敢去啊……”
王楠气极而笑,他颤抖指着几个太医,她在外面厮杀博命换你们歌舞升平,如今却是要让人病死在这太医林立的皇宫大院么?
几个人心虚地不说话,也不动,王楠实在无可奈何,询问了皇上的去处,去了栖凤宫。王公公前去禀报时幕容炎在看姜后跳舞,一舞倾天下一说,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王公公是在他耳边说的,他脸色一凛,想着那人被送回去时的光景,也欲前去看看。姜后何其聪慧,舞也不跳了,半俯在他怀里,软玉温香:“皇上,有事吗?”
幕容炎任她嫩耦般的手臂往颈间一缠,理由便说不出来,于是转头吩咐王公公:“先出去候着吧。”
王公公于是便和王楠、左薇薇一起在宫外候着,候到近三更时分,候到几个人都寒了心。
看着两个人离开,王公公甚至也感叹了,自古薄情是帝王。
左薇薇六神无主,一边走一边眼泪就掉下来。王楠咬咬唇:“去,将左将军抱出来。”她不知道他要作什么,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只好照他说的做。
左苍狼脸色通红,身上却异常的冰冷,左薇薇吃力地将她抱出来,王楠不得已接过来,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竟然也是微微的凉意。
深夜出宫,虽然违反规定,但是他好歹也是御林军首领,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夜晚的皇城,灯息人歇,王楠一路驾车赶到本城最有名的妙手医馆,人家本待不开,他直接砸门就进去了。医者本性,眼看着左苍狼病得实是严重,付大夫倒也不敢怠慢。
她一直紧紧攥着王楠的衣襟,似作了恶梦一般怎么也不松手,他只好由着她了。付大夫看着王楠的装束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宫里的事情他见多了,自是不再多言。只是左苍狼一直半梦半醒。
左薇薇凉了药喂她,唤着将军,付大夫这才变了脸色,炎朝只有一位女将军:“莫非是左将军?”
王楠不答话,付大夫自是明白了,一身戎装,统一战乱,结束万民流离,何以深夜竟然带着如此重病前来求医?
付大夫不便多问,只是默默地开好了药,在几人出门前突然道:“几位,付某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但以后左将军如有需要,老夫可随传随到。”
王楠知道左苍狼在民间的地位很高,不然幕容炎不会为了稳固政权立她为太子妃,情况特殊,也不便多言,只冲着付大夫一拱手,抱着左苍狼上了马车。
本是将人交给左薇薇看着的,只是她怎么也不敢松手,王楠低声哄她:“左将军,请松手,属下驾车。”
她突然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他,半晌突然道:“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王楠面红耳赤,左薇薇正欲伸手拉她,她声音喃喃:“你看,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亲过我。”
两个人都背过身去。

第十二章:还不快滚!

幕容炎是早朝后到南清宫的,那时候她未起床,他站在床前,看她呼吸平稳,病得不是很严重嘛,派个下人来,或许只是想争争宠罢。
在凑近她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幕容炎冷冷地道:“把图给我。”于是床上拥着被子坐起来的人眼里的光采慢慢黯淡,我以为……你是来看我一眼的,原来还是……
“主上,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图。”她声音还沙哑着,一开口喉咙如针扎一般。
“皇上……”左薇薇端了早餐过来,看到这副情景心中一惊:“左将军从昨天到今天还粒米未进,要么请皇上和将军先用过早膳再说吧。”
幕容炎冷冷地一撇过去,她已经不敢再出声,左苍狼突然厉声道:“大胆奴才,倒是把你宠得一点规矩都没了!还不快滚!!”左薇薇如何不知道她变相维护自己,却是忧心仲仲,最后左苍狼一个枕头砸过去,她终于走了。
幕容炎冷眼相看:“主仆这场戏演得不错啊。”左苍狼小心翼翼地注意他的神色,生怕他对左薇薇心生他意。她掀开被子作势起身,晚上因为出汗,本就穿得不是很多,,双颊带着病态的红晕,幕容炎本就是喜欢这具身体的,哪里还忍耐得住。
当下一甩手将她摁在红木的实心桌上,左苍狼闷哼一声,肩很痛,可是不敢叫,桌上的杯盘茶盏被扫落一地。她努力顺从他,多年以来,早已经知道怎么样让自己少些痛苦。
他是满意这具身体的,尽兴处总喜欢用手在她紧实的肌肤上留下各种蛮横的痕迹。手捏过她肩头时,听到她低低地叫,他兴奋地用力,感觉她全身都绷在一起,慢慢侧在她耳边,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图在哪里?”
她已经把唇咬出了血,看着桌面摇头,幕容炎的耐性也到了尽头:“龙平这方面是不是也很厉害?”
左苍狼努力集中自己的视线看他,眼里全是受伤。
“如若不然,不过才五个月,你已经会为了他背叛我了。”
“我没有。”
“没有?!”
“主上,落僚城已经归降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啊……不,别这样,主上别这样,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左薇薇一直没有走远,听着里间模糊的呻吟,她不知道那个受敌一剑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将军是在怎么样的痛苦下才会吟楚求救。
幕容炎走的时候多看了左薇薇两眼,这个女人在她心里地位不低。也许是继承了狼族的母性的关爱,她总对身边的人格外爱护。
大概……这也是军中的将士如此爱戴她的原因吧。
左薇薇进去的时候,她倒在桌脚下,血在内裙上开出艳丽的花,人还清醒着,她轻声问左薇薇有没有止疼的药,左薇薇哭着跑出去找王楠,那时候他正和一群大臣谈着什么,闻知左苍狼生病,便有些暗里倾慕她的也跟了一起,去到太医院他们还磨蹭。
左相薜成景一怒之下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颤微微地跟着他们去了。
肩头骨裂,太医一阵手忙脚乱帮她包扎好,她低声问正给她擦汗的左薇薇:“这胳膊还在不?”左微薇连连点头:“在呢在呢。”
然后手上的汗巾一会擦她的额头,一会擦自己的眼睛。
晚上喂她吃了一点粥,左薇薇也忍不住了:“将军,皇上到底要什么,你给他便是了。何苦遭这个罪啊。”
“薇薇,我欠一个人的东西,这……也算还给他吧。”
次日印北关翼王派人前来递降书,本是左苍狼与他签下的,当然也得左苍狼前去验收。幕容炎派人来请她,与其说是请,倒不如说是带贴切。
左薇薇看着她的脸色,这样出去实在会吓到人。想了想从自己房里拿了脂粉过来,仔细地帮她上妆。
左苍狼好奇地看着她手上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胭脂啊。”左薇薇手下不停,长年侍候荣贵妃,她画妆的技巧是堪称一绝的,左苍狼却是轻点了脂粉在手上,轻声道:“原来……这就是胭脂。”
左薇薇心下一酸,也不再答话。转回自己房里拿了钗环,她虽是一丫环,但左苍狼待她较之任何深闺小姐也是不差分毫的。
“将军,今天这样就不能穿凯甲了喔。”
“那穿什么?”
“您平时的衣服都不衬这身打扮啊。”左薇薇看着妆后的左苍狼,强忍住心中的惊叹,这种事情要让她自己去发现才对:“对了,薇薇记得您有一身荷花领的衣裙,水绿色的。”
“嗯?那应该是以前主上册妃时留下的吧。不过薇薇,我这是去纳降书,不是参加国宴。”
“那有什么区别,把自己打扮漂亮一点有什么不对啦。”
“你啊……”
我不喜欢你今天的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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