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本精益大师的一封信说起

一大早,起床,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起那年(10年多了)日本精益大师佐佐木元先生的一封信,标题是什么呢?时间太久远,一时也记不清了,“一封信” “改善的信”  “TPS的信”?   打开电脑,立刻搜索起来,一遍,两遍,三遍。。。。,“没有与搜索条件匹配的项”,每次搜索结果都这样显示,一无所获,顿时,感到有些失望,同时,大脑也还在不停的搜索、查找,忽然间,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标题出现了,像投影仪一样,灯亮了,灯光透射出来,投影幕上的文字出现了,从模糊到清晰,几个赫然的大字终于跳出眼帘: “心灵的5S”,想起来了,于是,赶紧在键盘上敲打起来,一键下去,找到了。

记得那是10多年前,公司刚刚启动精益管理(TPS)的时候,日本精益大师(TPS)佐佐木元(时任日本中部产业连盟理事、日本精益管理系统研究所代表董事),写给公司高管团队的一封信,信的标题就是“心灵的5S"几个大字,公司还组织全体员工进行集体学习、讨论,印象很深刻,恍如昨日,要知道,佐佐木元先生可是日本企业管理界顶顶有名的TPS大师级专家,从大洋彼岸写一封信吗,就仅仅为了讨论5S的话题吗?没搞错吧,没错!这封信里既没有谈企业战略,也没有谈到产品,只谈一个主题,就是5S,有人可能会认为,岂不是小题大作?是的,当年我也这么想。

一家中国传统日用玻璃瓶制造型企业,那年头,公司经营状况非常好,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据当时的高管回忆,每到发奖金时,都是用袋子去装钱。人事部招聘员工,是很容易的事情,在工厂门前贴一张招聘办公室文员岗位,至少有50人来排队应聘,还要跳起来,把身份证和简历扔到招聘人员面前。有的在职员工希望调换到生产部涂油制瓶工岗位,学习一门技术,除了靠关系,身高、颜值也是要考虑的,产品不愁卖不出去,生产多少卖多少,企业经营各项业绩指标,那几年,被大家认为是公司最“幸福的时光”,突然有一天,老板一声令下,要导入精益生产管理,按照日本专家顾问的规划,还计划用3年时间,只搞5S,还指出“这样的制造现场是不可接受的”。

“搞5S需要3年时间?"“有必要吗?”“制造汽车的那一套,能做玻璃瓶?”怀疑、观望的人有之,不理解、不认同,也大有人在,有私下里纷纷议论,虽然没有人敢在公共场合讲出来,也没有传播到丰田专家的耳朵里,对大家的心理活动状态,佐佐木元专家似乎了如指掌,当时觉得,真神啊!

他在信的开篇讲到“5S一般指的是‘清扫、清洁、整理、整顿、素养’,是推进一个公司改善革新的必要条件。” 当时,是真不明白,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5S是一切管理的基础,地基不牢,地动山摇,就像没有武术根基的人,要学习功夫,武术大师会告诉你“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从扎马步,练基本功开始”,道理都明白,可总有人希望走捷径,学快招,因此,就有“花拳秀腿”一说。为什么时至今日,不少企业,车间现场仍然乱七八糟,设备上滴漏跑冒,随处可见,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一个5S,硬是学不会,其实,那是假学,不是真学。

接下来,他话锋一转:“但是,我这里讲的5S与关于物料的5S不同,关乎‘心灵’5S对一个企业来说是至为重要的。这是因为,改善或者革新是一个新的起点,同时也意味着与迄今为止的做法和思路进行‘诀别’。”大师就是大师,他不讲5S怎么清扫、如何画线,务起虚来了,“心灵”5S,说起谈“心”,中国人才是老前辈,心学大师王阳明,“心即是理”,从自己内心中去寻找“理”,“理”全在人“心”,阳明学在明朝传入日本,时至今日,影响广泛,想必佐佐木元先生思想体系里也有儒学的身影。事实上也如此,几位日本专家,在培训指导过程中,对论语名言,三国故事,菜根谭典故,常常是信手拈来。要知道,当年,日本学中国,是下了狠功夫的,《论语》、《孝经》,曾是古代日本学生的必修科目。近几年,专职从事精益咨询工作,在实践中,逐步领悟到其要义,“心灵”5S还真比现场5S更重要,有时也会到遇到这样的现场管理者,别的车间现场每月都有改善、有亮点,他管辖的车间现场,几个月下来,看不到什么明显的改变,问他原因,他的口头禅是“以前怎样怎样”,真是很“顽固”,这就是典型的没有“心灵”5S,所以,改善需从心开始,5S乃身心之学,非口耳之学也。

“果真如此,在进行改善和革新时挑战新事物的动力,以及对迄今为止的做法、看法、思路进行抛弃的动力,必定在心中形成一个个漩涡。有时个人会深陷其中。” 他继续耐心的谈到,他似乎猜到了,有些人面对变化时,是那么的纠结,又很无奈,心中有一个个漩涡,在转来转去的,有点痛苦,有些人心里可能在想“我们搞了10多年玻璃瓶,现在,还要让你们这些搞汽车的外行,来指导我们怎么制造玻璃瓶”,就像那则经典的“温水煮青蛙” 的故事一样,人要跳出舒适区,是不容易的。古人说,养成一个好习惯,要一个季度,意思就是天都变了,人也应该改变了。到了现代,有人说一个好习惯的养成,需要21天,也许现代节奏变快了吧,事实上,要改变旧习惯培养新习惯,需要双倍,甚至更长的时间,断舍离的过程,就是自修的历程。有人说三个月搞定5S,半年拿下TPM,你是神啊!还是骗子!

接下来,佐佐木元先生讲到了他小时候的故事,“为什么要这样看呢?这是因为我自小生长在濑户内海,小时候常常可以看到船出海的情景。送人的、被送的,接人的、被接的,那时那刻的内心感情,全都印在了脑海里。如同儿时的感觉一样,在改善和革新的世界里,也存在两个面,两个方面相互牵引的“心灵的角逐”的情况,数不胜数。”人啊,都会遇到到离别、重逢,那些十分扎心的时刻,很形象的比喻,“抗拒”与“改善”,正方与反方经常进行激烈的辩论赛,“评委”很郁闷,因为,这是人的天性,对旧事物总是充分怀念,对新事物总有一些抗拒、怀疑。

怎么办呢?佐佐木元先生终于开始指点迷津了:“在这种情况下,内心的纠缠与不安、烦恼和难以割舍的状态肯定会出现。这是很难轻易地掉转方向。从说服到接受的过程,肯定有必须逾越的沟壑与屏障,同时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种悬在半空中的状态,非常折磨人的精神,让人疲惫。但是,虽然这种状态让人容易疲惫,但是决不可掉以轻心。 ”说了等于没说?他的意思是说,这样的心理状态是正常的,符合原理原则,没有这样的状态才奇怪呢,究竟如何克服呢,答案是“需要一定时间”,此时此刻,我想起了那一句歌词“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他还说,“决不可掉以轻心”,意思就是说,药方已经开给你了,药不能停,药不能断哟,自己看着办吧!

顿时,你可能会觉得还是一头雾水,没有搞明白,大师怎么这样说?这些心理活动,没有逃过大师的眼睛,接下来,佐佐木元先生最后语重心长的写道,“因为在这种疲惫的状态之中蕴藏着走向改善和革新的动力。所以,认清现状挑战改善与革新非常重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给一份地图是没有用的。改善与革新方面,我认为公司的高管特别需要心灵的5S和勇气。进而,来自企业高管的支持和引导(部下与过去诀别)非常重要。也就是说,需要有‘横渡卢比孔河 ’的勇气。其次,也需要坚忍不拔的耐心! 愿您们的团队所向披靡!”  

什么“横渡卢比孔河"? 这么多年,一直以为 “横渡卢比孔河 ”,是老人家他家附近的一条河,原来,这是西方的一句经典谚语,意为“破釜沉舟。”卢比孔河,是一条位于意大利北部的普通河流,但因为恺撒率军跨越了它,而被赋予了特别的含义,其中还涉及两个大人物:恺撒和庞培。“破釜沉舟。”过河的道理,我们当然明白呀,小时候还学了“小马过河”的故事呢,可以列举很多中国故事来形容,摸着石头过河,小时候经常干过呀,现在回想起来,企业的改善与革新的历程,还真是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目标明确,就在前方,脚下有急流,有险滩,还有漩涡,有挡路的石头、也有淤泥,有时候还会碰到大鱼、小虾呢。前进途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困难,同时,也会有很多惊喜、收获。

从此以后,企业精益变革的大幕,徐徐拉开,集团各单位、各部门,上至总裁,下至一线员工,集中培训、现场指导、清扫设备、学习技能,写海报、做总结,成为日常节目,年复一年,日复一日,3年,5年,10年,15年,精益之路,一路前行。

公司从年度销售额小几个亿,到大几十个亿,从一个分公司,到遍布全国十多个分公司。与此同时,各种荣誉也纷至沓来,全国精益生产标杆企业、省级安全管理示范基地、行业模范,一块块金灿灿的奖牌挂满会议室的荣誉墙,一些企业,也慕名前来,参观、交流、学习,希望在自己的企业导入这套管理模式,啧啧称赞,当听说,“搞5S就花3年时间”,顿时表示“我们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时间",是啊,等有时间再慢慢学吧,也许,一场危机之后,这样的企业,已经不存在了。

回顾10年企业革新之路,企业铸就了基业长青之根,个人收获了成长,正所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那些年,那些人,历历在目,改善路上,故事多,两个字:快乐!此处省略10万字(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聊)

2020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一年,全国蔓延的新型冠状疫情终于有所缓解,在企业界,“商场如战场”,战“疫情”、抢“复工”两大战役同时开战,期间,各种线上直播纷纷开播,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主题明确,策略多样,比如“疫情下的企业战略秘诀”、“战疫中的劳动风险防控技法”、“战疫下的企业销售高招”等等,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经济预测的文章也纷纷登上热搜,我觉得,这是好事啊,人人献计献策,关心企业生死,心系经济发展。

身为一名精益管理在中国企业的实践者、普及者,也在思考,对于一家制造型企业,凭什么基业长青?活上100年,是不可替代的产品,还是领先别人的技术、或者最先进的设备。。。

想起一句话:“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因为别人也能买到!

有其它企业成功的经验可以参考吗?有,丰田汽车,丰田曾经陷入过多次危机,但是每次都能绝处逢生,并继续发展状大,丰田凭什么?丰田强大的原因,在哪里?

1950年,丰田汽车面临破产,公司四分之一的员工被迫离职,这也是丰田历史上唯一一次裁员,时任社长丰田喜一郎为了平息劳资争议而辞职,年届六十的石田退三临危受命,通过抽签的方式接任丰田社长,在如此困难的时刻,石田退三着手开展丰田生产方式,增效不增人,狠抓交期、品质,安排丰田英二去美国视察福特汽车,带回了 创意功夫制度。

当时,石田退三清楚的认识到:制造商的生命就在于生产现场,只有拥有了能力强大的现场才能提高企业竞争力。1954年,他提拔大野耐一为董事,强力支持大野耐一开展的生产方式改革,大野耐一在此期间,体会到生产过剩就是浪费,流动化、准时化、看板、标准作业、TWI等变革方式纷纷登场尝试。当时,丰田劳动工会提出:大野这样的做法会毁掉整个丰田的,并向公司抗议:请停止大野的工作,一度遭到了猛烈的反抗,正是因为有石田退三为代表的企业高层的坚定支持,改革才没有停止,加上大野耐一的执着与坚守,丰田生产方式逐步确定下来,这一生产方式,成就了丰田之后的飞跃发展,称霸世界,被美国人研究以后,惊叹不已,称为“改善世界的机器”,取名“精益生产方式”,20世纪90年代多后,美国的汽车三世头也开始承信日本汽车,尤其是丰田汽车的高品质。并且将成为丰田这样的企业定为自己的目标,开始认真研究、引入丰田的生产方式。还被广泛应用于美国的很多行业中,为美国产品制造的复兴贡献了重要的力量。

危机之下,我们需要思考,我们的企业,凭什么活下来?我们有“改变世界的机器"吗?我们的企业体质怎么样?能继续强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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