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我陪着你,泰安。

我们在暮色深沉的时候来到山顶。

原是不经意的一瞥,我便讶然于整个小城的夜景。今日我是这座山城的居客,以旅行者的身份与它近距接近。灯火辉煌尽收眼底,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夜晚的大门才刚刚打开,霓虹初上洋溢着一种热烈的希望。元宵将至,街头依旧延续着新岁的气氛。我像孩子一样欣喜若狂,只因为眼睛从未在高处将万事万物如此接纳,灯光让城市变的摩登,灰蓝色的幕布盖在它的上空,朦朦胧胧间闪烁反而令白日变得突兀暴露,这暗下来的地方异常美丽,仿佛将尘世特有的喧嚣被定格了。

在整个的登山过程中,我一遍又一遍的为流云所惊叹。看云,本是最无意无心之举,然而它值得停驻。山岳景观文化多姿丰富,黄山之云较泰山或许更佳,但我也是突然间明白了人们为什么将群山称为“重峦叠嶂”,将一片片嫣红明黄称为“霞”。汉字无形的韵感令人赞叹这世间真有如此贴切的词语和如此应景的形容。未夜青岚入,舒婷笔下的雾霭、流岚和虹霓重演,天光云影共徘徊,月落星沉一帘风月闲,一遍遍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的唐诗宋词字字滚落在卷轴一般打开的景致。

在这里我见到了月辉,那是真正的月光,隐约可见的光圈散发着含蓄的亮,好似八月的夜晚下未开口的桂花芬芳。行走于山路,脚步随着渐沉的暮色开始变得愈来愈重,登顶的时候痛舒一口气,宁静下来回顾脚下的蜿蜒曲折,细细的看遍地上的寸雪和树梢的剪影。天色被匀成了两部分,正是阴阳割昏晓的观感,中间一条长长的,比鹅黄重而无明黄艳的天河横落。环绕四周,无了登山途中的人头攒动,稀稀落落的三两旅者各自忙碌着观赏自然的景色,寻找饭堂和茶亭,预备歇脚和修整,我们此行,甚至说所有慕名的旅人所为的就是那场声势浩大的东方日出。这时所有的诗都黯然失色了。我看见远之又远的地方,人们不知走过谁的身旁,闻到了什么花香,不知风从哪边来,吹向了面颊还是故乡。无意攀登的山程将美好都滚落在身旁。见过海洋,见过涨潮退潮的浪所营造出的默然无声的清寂冷冽。山和海的文化,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衍生,我们向更深处探寻,向更高处攀登,抛却功利性而赋予的人文意义在旅行的文化中显得颇为重要。在这个冬天爬到高处,实际上是在学习这场日落和日出,感知太阳的光芒给予心灵的冲击带来希望蓬勃的积极促力。

那是六点钟的山顶,一拨拨的观赏游客开始朝向日观峰行走,我站在尚不算险峻的小石岩上一动不动,不顾身旁的熙熙攘攘,气温是低的,但并不觉得多么寒冷,只是四周有股凉气在衣物外四处流窜,一棵松树挡住了我的视线,使视野被它的生长轨迹所遮挡得零散,透过树杈,我看见金黄色慢慢印染了周边的云朵,那颜色越来越淡直至延续到不能再灿烂的末端,它们一片片温柔的附和,天空之下我如临仙境,登高望远恐惊扰了凌霄宝殿的诸神。日出过后的天空,洁净的不染一丝杂尘,纯白的明亮,深蓝的彻底。无怪人们将那生存的地方叫作尘世,跟这片无遮无拦,无忧无虑的天空相较,尘世之外全是尘世了,烙印满满,遍地烟火气。这种截然的对比令人欣喜又深感自然的奇妙。

又想起日出前的广播一遍遍机械的重复“日出东方象征着希望”,我意犹未尽,在人群散尽后仍然久久停驻,直到一片流云轻轻飘过了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望着它们出神了许久许久。我的心彻底耽于这片云海。

我想一板一眼的站在云边轻轻的诵读,摇头晃脑,自我沉醉,物我合一。我想从此拂袖携琴,登山临水。我的脑海里辗转着春江花月夜,滕王阁序,杜甫,李白,子夜四时歌,我真想写信给远方的友人,只一句“此时相望不想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寄去。

气象台

云的层次分明

躲在树后等日出

攀山的路

傍晚六点

月亮初升的时候

记于2019年,冬。

这时候的泰山云雾缭绕,大雪覆盖,万籁俱寂。

你可能感兴趣的:(泰安,我陪着你,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