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早恋的女孩(一)

前几天听母亲说邻居张婶死了,是癌症,从发现到归西也就两个月,弥留之际还念叨着:楠楠,楠楠,楠楠,别走啊,别走啊......

听完心里一阵绞痛,一股子热流涌到眼角,楠楠是张婶的小女儿,也是我的发小,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从小我就是在张婶家长大的,张婶做饭特别好吃,蒸包子烙大饼,烤大枣烤地瓜,都是人间少有的美味。我和楠楠一起跳皮筋踢毽子玩抓迷藏,谁有零花钱买了小零食都会一起分享,晚上还常常挤在一个被窝,她的床可真暖和呀,童年文娱项目少,我们还会互相表演节目.......童年所有的快乐都和楠楠相关。

我一直以为好姐妹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单,我性格有些孤僻,不太爱讲话,脾气又比较倔,但楠楠完全与我不同她活泼开朗、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而且我俩有了矛盾冲突,她都会主动找我和好,我们一起上了小学、初中,甚至连高中都分到了一个班级,我成绩比她好,这也满足了我那颗爱攀比的心,虽然事事不如她,但有一样总比她好,也算是稍微得意一点。

人的心脏分左右两个心房,左边是我潮湿阴暗的悲伤,右边是她带给我的那束阳光,她爱说话,我爱倾听,她爱大笑,我爱欣赏。学校的八卦趣事都是她带给我的,她看起来总是无忧无虑,在无聊的求学生涯中,有这样一个开心果陪伴左右,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朋友可遇不可求。

我们从高中就开始了寄宿生活,是县城里一所比较好的高中,这里聚集了县城里成绩优异的孩子,压力突然变得很大,每天五点半就要起床跑步,晚上10点钟才下晚自习,我和楠楠都考入了这所高中,还是同一个班级。

学校伙食很差,我们又是正在长身体发育的时期,吃饭、学习是当时的主题生活,每月都有月考,半学期有年中考,一学期有年终考,每次月考发布成绩之后,可以回家休息2天。高一第一次月考,我是班级的前几名,楠楠是班级的倒数几名,回家后张婶嘱咐我多给楠楠补补功课,让我劝劝楠楠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才有好出路啊。

在返程的公交车上,楠楠嬉皮笑脸的拿了一块牛肉递给我:“尝尝!我妈酱的!嘿嘿!”。

我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我和楠楠家境差很多,她吃穿用度我没法比,不过她总是第一时间让我打牙祭。

“你妈让我劝你好好学习呢,你对学习用点心,等咱俩考上大学就能到大城市享福了,再也不用遭这罪呀!到时候能天天吃牛肉、吃海鲜!”我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

“哼!我妈都跟我说半天了,我就问她考上大学有什么用啊,我现在生活不也挺好的,我可不稀罕什么牛肉海鲜,我这脑袋笨什么都看不进去,那老师讲课就跟天书似的,我跟你来上高中,真是来遭罪了,天天吃的那是啥啊,炒冬瓜一层明油飘在上面,什么味都没有,还有那白菜,一份里也就是三片肉,米饭又凉又生,我看真像是喂猪呢........家里的咸菜都比这个好吃!天天上课我的困的不行,要靠喝咖啡吃零食才提神,每天上课时间那么长.......大学我也考不上,考上也没用!”她又打开话匣子,刹不住车了。

“这是我妈腌的咸鸡蛋,你尝尝!”见她这样说,我心里很害怕,确切的说我害怕孤独,害怕她不上学了就没人陪我了,害怕只剩下我一个人,想着对她好点让她留下来,离家求学,真的很想家。

“别着急,以后你有不会的题就找我,我给你讲!下一回考试兴许就好了!也没那么难!”我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她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得体干净的衣服是她爸爸去市里买的,我也很想问问她,你这么漂亮你自己知道吗?不像我,黑黑的皮肤,一双小眼睛,高度近视的眼睛早早就有一副眼镜架到上面,从表姐那里拾来的衣服盖不住我多出来的半截胳膊半截腿,我太高!长太高对贫穷来说也是一种错。

第二天,第一堂课是语文课,来了一个新老师,瘦高瘦高的,踱着稳健的步伐走上讲台,整齐的头发,鼻子上有着一副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散发着忧郁的气质,眼睛里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

“同学们好,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了,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原来的刘老师调离咱们学校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彦,名光良,大家有学习上的事、生活上的事都可以找我......”

此刻太阳升起,一束光照在老师的脸上,老师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整齐的衬衫,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丁点胡渣,与这所学校本乡本土的老师相比,他是那样出众出色,一股独特的清冷气质让我们觉得他应该是个不错的老师,我和同桌相视一笑,瞬间又转回了头,看来大家心中都“英雄所见略同”。

中午吃饭的时候,楠楠沉默了,似乎有心事,我正想问,她突然说:“那个老师叫光良,有个歌手叫光良,你知道不?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楠楠竟然唱了起来!

“花痴,哈哈哈!”我笑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是啊,处于青春期的女孩面对这样的男生,谁不心动呢,更何况那个老师跟我们也差不了几岁。

“哼!不好听吗?”她白了我一眼,继续吃“猪饲料”!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楠楠竟在座位上破天荒的盯着书看,我走过去叫她一起打饭吃饭,瞥见她桌上的课表上语文二字下面被画上无数个点连成了横线,为什么画标记,我没有多想。

“走,吃饭去!”我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哆嗦,拿着饭卡跟我走出了教室。

“小車,一会儿咱俩快点吃,然后从湖边那条路走回教室,我有事想跟你说!”她小声跟我说道,好像犯错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什么事啊,到底什么事啊?”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不会是要退学了吧,我最担心的事是不是要发生了,我眼泪都有点急出来了!

她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这么亲密的朋友,从来没见她这样过!当时吃的什么已经忘记,我跟她一样,魂不守舍。

终于吃完了,我俩小心翼翼走在湖边,她把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尖,啊!我的楠楠,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我...我看到那个老师就心跳加速,脸变得很烧很烫,一会上晚自习,他来巡查,会不会被发现?”楠楠小声说道,这个大嗓门,这一回变得小声细气了!

谢天谢地,你不退学就好!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知道我心里对你多么依赖!

“哪个老师?新语文老师?学校不让早恋,会被开除的!”我好像错过了重点!转眼就想制止他这种想法。

“可...可...我觉得他真的挺好!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人了!”楠楠抬起头看向远方!

“不行!楠楠!太影响学习了,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你肯定被调班的!”我拉起她,快步走,晚自习,快到点啦!

高中,是题海战术,每天每个科目都会有两张测试题试卷,我们都是费劲脑汁尽快完成这两张试卷,楠楠的想法,我觉得非常危险,但转眼又不得不投身题海中。我侧脸看了看楠楠,她也在做题,就放心了!

第三天,又是语文课,我偷偷的看了看楠楠,她的眼中闪耀着光芒,一脸欣赏的神态,嘴角翘着甜蜜的微笑,眼睛跟随着老师的一举一动,认真的做着笔记,身心都投入到了他讲的课程中。

如果学习对她来说无聊无奈的苦海,那这个老师对她来说就是灯塔,他的出现,让高中才有了意义和期盼。学生上课走神是兵家常事,她这种迷恋与欣赏,让人觉得放空一分钟都是遗憾与错误。她已经沉浸在老师的课程中,老师的声音,老师的身影,老师的一举一动。

我想到了一个成语叫:画龙点睛,是的,画龙点睛,这个老师就是那个点睛之人,楠楠更漂亮了,她的眼睛更加有神了,脸上幸福的红晕让她更加迷人了。

“你说老师都喜欢什么样的学生?”她放下手中的馒头,侧着头小声问我。

“那还用说?老师喜欢学习好的,你看咱们班,老师光夸小骁、王斌他们,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前三名,上课的时候光提醒尤优他们后排的几个好好听讲!”我答道,看来我这个朋友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都看不出来。

从那以后,楠楠变了,她在语文课上,变得积极无比,老师的问题她积极举手,一双眼睛仿佛在向老师说:“问我,让我回答!”。

后排的几个捣蛋男生,之前都称楠楠为“楠哥”,现在楠楠都不怎么搭理他们了,在我眼里,每提到语文、语文老师,楠楠的眼里就有光。一个月过去了,月考成绩出来了,班主任也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拿着成绩单进来了。

“这回月考成绩,大家一会儿看成绩单啊,看看哪科拉后腿赶紧补上来,千万不能偏科,给你们说说木桶原理......这次特别表扬咱们班进步的最大的郝楠楠同学,进步了二十名,尤其是数学成绩......”班主任夸了楠楠,楠楠的数学成绩从三十多分考到了135分!

数学?数学?楠楠原来私底下在数学上也下功夫了!考这么多分!没听说过啊!连我也瞒着!一个月就进步这么大,她得多聪明啊!150分的题,她也没错几个!我隐约感觉自己在她面前仅有的一点优越感也要被超越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天,下了晚自习,楠楠叫我早点走,之前我都会多写一会儿作业,楠楠带我来到小树林,一路上她一句话都不说,默默的走,我心里一直犯嘀咕,这又怎么了?她情绪不对!没想到!楠楠一下子蹲下,用胳膊捂着脸一直呜呜呜哭,进步这么大受表扬了还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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