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别再哭了，你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孩子还小，需要你照顾呢！”
“是啊，别哭了，孟夏，吴强走了，还有我们呢！我们会帮你的！”
第一天，孟夏趴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一群女人围着孟夏，忙手忙脚地拉扯着，七嘴八舌地劝导着。很多人忍不住跟着伤心落泪。孟夏太可怜了！她们私底下说，吴强说没就没了，还是和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起出的车祸……
孟夏哭了一整天，那双好看的眼睛红肿得只剩下了一道缝。
夜幕降临，人群渐渐散去。房间里只剩下孟夏一个人了。她和衣倒在床上，眼睛一时闭上，一时又突然睁开，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守护着她，看着她伤心。
天色将明，孟夏终于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走吧！”他跟自己说着，飘悠悠站了起来， “该走了！”
风一样地飘向门口，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孟夏。她蜷缩着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犹豫了一下，又飘了回来。
“她是冷了。”他伸手去拉堆在床头的被子。被子纹丝不动。
“没有用了！”他伤心地缩回手，最后看了一眼孟夏，又向门口飘去。
“吴强，回来！”孟夏凄厉地大喊，两手在空中乱抓。
他随声而至，又飘回到了孟夏身边。孟夏没有醒，她在做梦。两行泪从孟夏紧闭的双眼涌出。
第二天，又有很多人陆陆续续地来看望孟夏。孟夏疲倦地依靠在床头，说一阵，哭一阵。
他躲在床脚的阴暗处。孟夏的哭喊像风筝线似的牵制着他，使他无法离开。
第三天，来看望孟夏的人少了。孟夏挣扎着下了地，摇摇晃晃地做饭，愣愣怔怔地往嘴里扒拉饭粒儿。她哭得少了，只是常常望着一处发呆。 “吴强……”有时候，她会呢喃出声，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有时，孟夏会坐在书桌前，摊开一个废旧的本子，在上边写画些什么，动作粗暴，狂乱，好几次，纸张都被她划烂了。安安静静写字的时候，她的眼泪常常打湿了纸张。
“她一定是在发泄对我的怨恨！”他想， “这是应该的，我他妈就不是人！”他抬手扇自己的耳光，却扇了个空。
他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地上积了好多灰尘；衣服被褥乱七八糟地扔在床上，沙发上；水池里堆满了脏兮兮的锅盘碗碟。几只苍蝇落在碗边残留的饭粒上。它们在欢快地聚餐。
唉，这个爱干净的女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现在，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啊，不，这只是一种说法，他已经没有肠子了，怎么可能把肠子“悔青”呢？
他嘲弄地扯了扯不存在的嘴角，又在房间里盘旋了几圈，一下子就蹿出了房间——飘走了。他想去最后看一眼自己五岁的儿子。
“姥姥，我爸爸去哪了？咋老也不来看我？”一个稚嫩的声音飘过亮灯的窗口，像一缕青烟，消失在黑暗中。
他没有进到房间里，只是在窗外的树上飘了一会儿，就飘走了。他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没有用的……”他想， “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知道，会有小朋友说他的儿子没有爸爸，也会有小朋友欺负他的儿子没有爸爸。他什么也做不了。是他把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孤儿，是他把自己的妻子变成了寡妇。从此，形形色色的是非就会不断地纠缠他们娘俩。而他，不过就是一缕青烟，一缕空气，一种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