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又见它

      某日,我和老谢敲着空饭碗去吃饭,那是在拍完照之后。和教官站在一起,做着怪模样,龇牙咧嘴地笑,确实浪费我许多表情。不料食堂已人去楼空,晚饭没有着落,腰酸背痛,两腿发酸,腹中空空如也,于是心中愤愤不平,牙齿也做了帮凶,咯吱咯吱直响,仿佛一用力它们便要纷纷坠落,作鸟兽散。不久之后的某日某时某分,相片一一发到手中,看着黎教官棱角分明神情认真的脸,找不到平日训练的凶狠模样,再看我和老谢,脸上那坏坏的怪真诚的笑。军训往事如同一杯清茶,泡好了,清香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散开,散开。

      老谢是那种外表高大魁梧而实质手无缚鸡之力的典型。而我则是整天戴着眼镜热爱生活热爱浅吟低唱偶尔哼哼无印良品郑钧,梁咏琪,如同坐在饭店里点菜般熟练的良好青年一个,我们同在五连,真是地作天成、天作之合,上天的美意呀。

      我们喜欢在站军姿的时候,让脚趾头在解放鞋里蠢蠢欲动;我们乐意在训练正步走时趁教官不注意时让脚与大地亲吻,如胶似漆;我们高兴在整理着装时把帽子拉歪一点,做做土匪。——可是这一切未能逃过教官雄鹰般锐利的眼睛。于是我们时常被叫到前面做动作,偶尔被请到操场跑1500米,有时也被耳提面命——难得教官一片苦心。寄5排的希望于我们。然而我们终于受不了如此厚爱,如此特殊待遇,有一天我和老谢拉钩发誓:从此同心协力,与教官将战争进行道理,我们同仇敌忾,意气风发,投入战斗,因为这是我们的铮铮誓言,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约定。(特别奉告到立下军令状,我们已满18岁。)

      到了第二天。蓝天丽日,气候宜人,据可靠消息,气温不高,才38°。树叶嘛,也不够安分了点,静止不动。可老谢却晕倒在地,大得像一头象,轻得像一团棉花。我的喉咙沙哑,呼吸不畅。这时教官坚定地向老谢走去,把老谢抱起来,执着地向着校车的方向跑去,好动人心弦的镜头。打个不贴切的比方,我仿佛看见痞子蔡抱着柔弱的轻舞飞扬,如同抱着自己的生命。

      留下来的坚强的人们,其中有我,继续同烈日同风雨作较量。我自信,我的皮肤黑了,投篮的动作酷得像迈克尔乔丹;我也得意,穿着军装,两颊瘦削,行动变得利索,与闪电行动中的刘参谋神似,不过我还没有占领“655高地”,我还记得我和老谢的誓言呢。

      后来的境况却来了突变,我的好兄弟老谢从医院回来,面有愧色地对我说,算了,我看咱们还是和教官和好吧,教官这人其实……挺好。

      我大骂老谢叛徒、汉奸、卖国贼。凡夫俗子,受不了一点甜言蜜语的诱惑,当初我看走了眼,这意味着现在我是单枪匹马,孤军奋战,可气可恨可悲可叹。正恨铁不成钢之时,威廉却跑过来对我说,恭喜发财,让大家也沾沾光。原来是我的稿件在某杂志发表了,稿费单显示进项50来块。忽然想起,就是老谢被送去医院的那天深夜,我鬼使神差地爬起来把白天教官英雄救美的一幕及感想,汤汤水水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页纸,写完后读了一遍,真酸得不得了,枉费我平日热血男儿意志坚定的一贯作风。这满纸荒唐言,不都是夸赞教官如何义气、如何够哥们儿吗?请客那天,我和老谢又有了新的约定:在军训剩下的日子里,认真训练,争取给黎教官一个好的印象。

      时光匆匆流逝,我和老谢终于在军事化训练下由作风散慢变为意志坚强严于律己的超良好青年了。那次拔河比赛,我们连获第二名,这里有老谢和我的大功劳呢。老谢终于不负那非洲大象的块头,在比赛中做了主力,看着他的脸因用力由白转红,由红发紫,我由衷地感动,什么叫哥们儿?这就叫哥们儿;什么叫英雄?这就叫英雄。要不是怕影响比赛,怕被人骂作同性恋,我当时真想冲上去狂吻老谢几下,啦啦队当中当然是我的声音最大,排山倒海,气势磅礴,后来吃了几包金丝猴,喉咙才好呢,我和老谢深深感谢,是军训,让我们体会到团结就是力量。

      “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我们的军训生活在愉快中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尾声。在与教官的几次接触中,我们发现训练场上板起面孔的教官平日里仅如此健谈和蔼可亲。我们每人都拥有一张教官赠送的单人照,我把它放到了相册的第一页。

      某日,当晚霞将天边染成一片火红的时候,我和老谢走过空空的操场。结束了,老谢嘘了一口气,我却觉得那口气无比沉重,仿佛拍戏,刚开始老进入不了角色,刚入戏不久,戏却拍完了,总让人有一丝不甘和不舍。我调动迟钝的脑筋,想要让记忆再现,陡然有一股暖流从鼻子里冒出来。流鼻血了,我的心似乎从这里找到一些安慰。毕竟这见证着烈日下多日的刻苦训练,毕竟在那段日子,曾有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在我们身边,我们因此成长了。

      记忆是吹不落的松果,大学军训生活将是永远的一枚。若干年后回首,我们又可以见到它的印象,在烈日下,在操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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