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钓鱼的本心

初夏

广东的夏天总要比北方来得稍微早一些。五月天里,蝉鸣响彻天空,已然带头吹响了初夏的号角。

正午过后,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两个人影从写字楼钻出,又躲进了小汽车里,或是靠着街边寻觅一丝荫凉,躲避着太阳多余的热情。

写字楼外面,太阳很热情;写字楼里面,职场人很热情。

或大或小的格子间里,有的人在寻求梦想,有的人在追逐名利,看似相同,却又很不一样。相同的是表现,不同的是本心。

到了傍晚,人们感受了一整天工作的热情,正好趁着太阳不那么热情的时候,他们才更想要出来寻一处荫凉。

江边,老人们做着舒缓的健身操,年轻父母则被孩子追着跑着笑着。有的人坐在长凳上闲话家长里短,有的人倚在栏杆旁思量人生沉浮,还有人架着钓竿,眼神呆呆地望着江面,在等鱼儿上钩……

跑步是我最爱的解压途径,没有之一。我换上运动装,穿上跑步鞋,系上腰包,在楼下随意地做几个热身动作就出发了。跑不到一公里就是江边,在熟悉的跑道上,我已不需要刻意认路,脚会带着我往前跑。

突然,一个不明飞行物在我眼前闪过。我停住脚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钓鱼人正在甩杆,那个不明物体是上满鱼饵的钓鱼钩。

我很庆幸,却也有些后怕。庆幸的是,这个钓鱼钩的目标不是我;后怕的是,如果这个钓鱼钩擦着我的脸,或者钩到了我的眼睛,后果不堪设想。我继续往前跑,不再想那么多,杞人忧天是不必要的,我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开那些没有长眼睛的钓鱼钩。

我避开钓鱼的人,继续跑步,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

钓鱼

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钓鱼,每到初春或者雨季,都是钓鱼的大好时机。

那时的渔具一般都设计得非常简单,不像现在,一根钓鱼线要挂好多只钓鱼钩才能勉强钓到几条鱼。我经常拿着一根毛竹制成的钓鱼竿,买来钓鱼线,系上一只鱼钩,一出门就是一整个下午。

虽然装备很简单,出门一趟的收获可不小,除了一网兜的鱼,还有一大串的喜悦心情和难忘的回忆。

钓鱼虽然也有些运气成分,它却更像是一门手艺活。这门手艺不仅需要勤加练习,更需要经验的积累。怎么准备鱼饵,选择什么时间去钓鱼,在何处下杆,以及如何通过鱼漂的摆动跟鱼儿斗智斗勇,这些可都是学问。

钓鱼的乐趣,有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这门手艺的精进。除了学习经验性的方法,我们还可以从钓鱼这件事上磨炼心性。

钓鱼人的一项重要品质是耐心。有时候,出门一整天可能连鱼的影子都摸不着,没有耐性的人很快就会泄气,注定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而且,钓鱼其实就是岸上的人和水里的鱼斗智斗勇的过程,你看不见鱼,鱼儿也看不见你。有时候这种不确定性是很熬人的,但也正因为这样,钓鱼这项活动才多了几分乐趣。熬过了漫长、枯燥的等待之后,一旦鱼儿上钩,强烈的喜悦感就会涌上心头,好比行走在沙漠中渴了很久的人突然找到了一片绿洲。

这时候,钓鱼人才能体会到:所有相信和付出都是值得的,哪怕你看不见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不能满足于钓鱼带给我的小小收获了,我开始用上了渔网。这渔网不是渔场捞鱼的那种粗绳网,而是一种十多米长的白色透明丝网。

渔网的两端各有一段长长的绳索,可以从鱼塘的这一头拉到另一头。渔网的顶部有一连串的塑料浮球,底部吊着许多锡坠,浮球和锡坠把网身拉得与水面垂直。当鱼儿从渔网中间穿过时,鱼腮帮子和鱼鳍就会让它被透明丝网缠住。如果是体型小一点的鱼儿,窜得越厉害,渔网就把它缠得越牢,怎么逃也逃不掉。


透明丝线的渔网

有一次,我用渔网抓到了两条鲫鱼。

这两条鱼不是普通的黑背鲫鱼,其中一条鱼是金黄色的,很好看,身长足有成年人两只手掌那么长;还有一条是银白色的,个头比那条金黄色的鱼要小两寸。

渔网收起来时,我先把金黄色的鲫鱼从一团乱的丝线中解下来。它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我仔细一看它的肚子,原来它就快要当妈妈了;我接着解决那只银白色的鲫鱼。乍看起来,这条鲫鱼好像生病了一样,白得瘆人。但是我伸手去抓它的时候,它拼命挣扎,力气比那条金黄色的鲫鱼要大得多。我想,它应该就是马上要升级做爸爸的那只鱼了。

等了大半个下午,收获了两只大鲫鱼,还算不错。这两条鲫鱼可以拿回家做一顿美味的鲫鱼汤。可是当我再次看到桶里的两只鲫鱼时,我改变主意了。

我提起鱼桶,把两只鱼倒进了池塘里。看着它们惊慌地游走了,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了,我心里舒坦多了。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钓鱼。

后来我才发觉,用渔网捞鱼的那一刻起,我慢慢丢失了钓鱼的本心。

“叮咚——你已经跑了10公里,最近一公里……”悦跑圈的语音提示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停下脚步,又看到那些架在江边架着钓竿的人。

钓鱼

随着科技的进步,钓鱼竿也被设计得更加方便好用,人们可以同时守着很多钓竿,也不再需要紧紧地盯着鱼漂的一举一动,来判断水底的鱼儿有没有在吃食。不过这样一来,钓鱼的乐趣是不是就少了许多呢?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记录了这样一首诗:

世间曾有一牧人,
思想一度比山高。
羊群伴他在山间,
为他生存供脂膏。

梭罗写到:倘若牧羊人的羊群总是走在比他的思想更高的牧场上,我们对牧人的生活应该想到什么情景呢?

梭罗没有给出答案,但是我想:如果羊群总是走在牧羊人的前面,那到底是人在牧羊,还是羊在牧人?

有些钓鱼人的处境跟那个牧羊人很相似。钓鱼本来是一项休闲娱乐活动,钓的是趣味,享受的是那个过程。可是现在有的人过度追求结果,利欲熏心的后果就是不断地改进渔具,眼里只有鱼,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失了钓鱼的本心。

失去本心的钓鱼,究竟是人在钓鱼,还是“鱼”在钓人呢?

钓鱼只是我们人类万千活动的一个小小缩影。从工作到生活,从人生大事到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忙着生,也忙着死。如果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味地追求得到,却不懂得“施比受更有福”的道理,那么这样的努力有何意义?

有时候,不妨慢下来想一想,我们究竟想要什么。与其被名利牵引,不如追寻本心,去找找这人间“十大奢侈品”:

1、生命的觉悟
2、一颗自由、喜悦与充满爱的心
3、走遍天下的气魄                       
4、回归自然,有与大自然连接的能力
5、安稳而平和的睡眠                   
6、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与时间
7、彼此深爱的灵魂伴侣
8、任何时候都真正懂你的人   
9、身体健康、内心富有
10、能感染并点燃他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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