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买来抽奶的设备,费了好大劲才抽出一些,终于可以缓解一下涨痛。然后,去医生办公室查看血检的各项指标。
医生说,CA19-9,CA72-4,CEA 三项肿瘤标记物的指标异常高,而且,腹水中也有癌细胞,初步考虑是恶性肿瘤。
一种晕倒在地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正在离我而去,我在万丈高空瞬间跌落在地上。那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真的很凄惨,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询问医生,虽然有点心理准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顿时呆若木鸡。
医生见多识广,对于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十分淡定地说,单从肿瘤标记物上来看,恶性肿瘤的可能性非常大,但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诊,需要做胃镜取活检,做完病理分析,才能确诊。胃镜已经约好了,带你对象先去做吧。
我不知道怎么样面对大猴子,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直击我内心最脆弱的神经,几乎让我窒息,整个身体似乎已经垮掉,连走路都显得老态龙钟。
医生总是喜欢恐吓病人,很小的问题也会被无限放大,在气场上压倒你,进而完全制服你,这种振摄方式很管用,先让你彻底没有希望,然后慢慢告诉你治疗方案,再给你一点希望,让你感激并认同医生的医术高明。再说,医生只是说,是恶性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又没有完全确诊,还有不是恶性肿瘤的可能!
我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话虽然不恰当,但可以表达当时的心态,我不是小人,只是一个无知罢了。对疾病的恐惧与对医生的怀疑。
人在极度失望时,总会想出一个理由安慰自己,给自己一点希望与温暖。哪怕制造的这些希望只是一种假象,是一种完全杜撰的虚幻、不存在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我们也要紧紧抓住,让内心得到一点慰藉,要不然,活下去的勇气是什么?
当大猴子问我检查结果如何时,我欺骗她说,血和腹水没有什么异常。从肚子里抽出来的水,肯定是血红的。
虽然我的这一句谎言非常低级,但谎言,至少可以让人得到一丝宽慰。
医生说,单纯的血和腹水并不能确诊,我们先做完胃镜和 PET-CT 再说。既然住进了医院,就做个全面检查,这样大家都放心。
大猴子之前总是说,检查、检查,又是检查。现在,大猴子不再排斥医院,也不再排斥各种繁琐的检查,顺从了医院的一切安排。
做完胃镜和 PET-CT,大猴子说,同事介绍了一个算命的,挺准,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是个老头,人家也不图钱,给他买桶花生油就行。
之前,我十分排斥算命先生,我觉得都是骗人的,我始终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如今,我却动摇了这种观念。命运真的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命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摊上这种不幸?
我也更坚定神秘力量的存在,命运,一直被这种神秘力量牵制着,不受任何人控制,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幸或者不幸,一直受制于这种神秘而无所不在的力量,至于这种力量什么时候起作用,也许是命中注定。
或许,世上真有人了解这种神秘而无所不在的力量?
如今,这种情形,姑且也只能相信。
来到算命先生的家里,遇到一位老者,和蔼可亲,说话不紧不慢,询问完大猴子的生辰八字,然后往空中掷了一枚硬币,又掷了一次,一共掷了三次。老者思考了片刻,又在一本沧桑感十足的旧书上翻来翻去,终于翻到他要找的东西。然后摘掉眼镜,沉默了片刻,才问大猴子:
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打过胎,或流过产?
大猴子当然不知道,马上给母亲打电话。由于时隔多年,至少已经三十多年了,突然这么一问,母亲当然记不清,农村里的庄户人,谁有心记得这些事?
回忆了许久,母亲才回电话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由于当时年轻,家里农活太多,不小心就流了产。问这些事干嘛?出了什么事?
先别问了。大猴子马上挂掉电话,如实告知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详细告诉大猴子说:你现在的问题,就是被你母亲流产的那个孩子给闹腾的。如今,类似情况很多,那些被流产的孩子,还没来到人世间看一眼,就这样很残忍地死掉了,他们遭受的冤屈有多大?
他们在轮回之后堕入地狱,而且,力量很邪恶,也很强大,专门祸害自己的兄弟姐妹。为什么要祸害兄弟姐妹?这个问题很简单,同样是一个娘生的,为什么让自己堕入地狱,而让你们来到人间享福,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都不让自己看一眼?
对他们来说,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这件事情发生了,给他们带来不好的结局,他们不甘心,一定要找机会闹腾。他们不敢祸害父母,只能对兄弟姐妹下手。
算命先生继续说,没事,这件事我帮你处理了。但需要你母亲配合做一点事,在老家找一块干净的地方,给流产掉的孩子烧点纸钱,并向他道个歉,就说,都是妈妈的错,没有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请你原谅,我现在给你烧些纸钱,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也有钱花。以后,妈妈会经常来看你,请你不要再纠缠兄弟姐妹了。
一个星期之后,再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件事办没办妥,如果那个孩子再纠缠你,咱们再想其它办法。
这位算命先生很好,还跟大猴子说:姑娘,你的身体很好,过了三十七岁,一定会一帆风顺,长命百岁,只是,现在有一道坎难住了你们,过了这道坎,再也不会有什么劫难降临到你们头上。
放心吧,姑娘,好好活着。
然后,算命先生还教大猴子一套气功疗法:双手相扣,自然下垂,放在腹前,然后昂首挺胸,深吸一口气,吸到不能吸进去为止,然后慢慢呼出,呼到不能再呼出,如此循环,每天坚持做五十个。刚开始的时候,可以少做几个,但一定要坚持,一旦坚持下来,什么病都会躲你远远的。
大猴子非常认真,也很容易相信别人,她让先生亲自示范了几次,自己又尝试做了几组,直到动作完全规范,才起身向老先生表示感激。然后,我们满怀期待着离开了。
刚出先生家的门,大猴子马上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把先生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母亲当然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大猴子并没有把住院的事情告诉母亲,只是语气很强烈地说:必须按照我说的做,这关系到我的命,直接影响我的身体。
说到此,大猴子突然哭出了声。然后挂掉了电话。
大猴子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母亲说过话,我深深体会到她内心的恐惧与焦虑。我搂着大猴子,尽量放低声音:好好跟妈说,别上火,毕竟,她不知道咱们身上发生了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妈妈肯定不能理解,等稍后我再跟她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