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诗人给巡抚吃闭门羹，真有胆！——闲读《随园诗话》（20）

【原书卷三·六八】

苏州黄子云，号野鸿，布衣能诗。有某中丞欲见之，黄不可，题一联云：“空谷衣冠非易觏，野人门巷不轻开。”《郊外》云：“村角鸟呼红杏雨，陌头人拜白杨烟。”《上王虚舟先生》云：“两晋而还谁翰墨，九州之内独声名。”皆佳句也。子云于城外构一草屋，客至，则具鸡黍，夜留榻焉。父子终夜读书。客叹其好学。曰：“非也。我父子只有一被，撤以供客，夜无以为寝，故且读书耳。”

黄子云，（1691年—1754年），字士龙，号野鸿。江苏昆山人，居吴县。布衣，曾随徐征斋使琉球。少有俊才，诗名甚著，与吴嘉纪、徐兰、张锡祚合称为四大布衣。有《四书质疑》、《诗经评勘》、《野鸿诗稿》、《长吟阁诗集》。

中丞，官名。汉代御史大夫下设两丞，一称御史丞，一称御史中丞。因中丞居殿中而得名。掌管兰台图籍秘书，外督部刺史，内领侍御史，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因负责察举非案，所以又称御史中执法。东汉以来，御史大夫转为大司空，以中丞为御史台长官。明代改御史台为都察院，都察院的副职都御史即相当于前代的御史中丞。明、清两代常以副都御史或佥都御使出任巡抚，清代各省巡抚例兼右都御史衔，因此明、清巡抚也称中丞。

觏，音gòu，意思是遇见；看见。《说文解字》：觏，遇见也。

王澍，（1668年—1743年），字蒻林，号虚舟，亦自署二泉寓居，别号竹云。江南金坛人。康熙五十一年进士，入翰林，官至吏部员外郎。绩学工文，尤以书名。康熙时以善书，特命充五经篆文馆总裁官。有《淳化阁帖考正》、《古今法帖考》、《虚舟题跋》等著作，《篆书轴》于故宫博物院藏，传世书迹较多。

【闲言碎语】

《随园诗话卷二·二二》载：“康熙间，曹练亭为江宁织造。每出，拥八驺必携书一本，观玩不辍。人问：‘公何好学? ’ 曰：‘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见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藉此遮目耳。’”

本条诗话记：“子云于城外构一草屋，客至，则具鸡黍，夜留榻焉。父子终夜读书。客叹其好学。曰：‘非也。我父子只有一被，撤以供客，夜无以为寝，故且读书耳。’”

同样是读书，一个是公卿上车即读书，以书遮目为避礼；一个是寒士彻夜读诗文，借读让衾为客眠。真可谓一样读书两般滋味啊。不过，黄子云虽然身为布衣，但却颇有风骨。即便是巡抚登门拜访，只要自己不想见，就闭门不开，给省部级高官一个闭门羹吃。还手题霸气一联“空谷衣冠非易觏，野人门巷不轻开。”这样的做派，当时身为江宁织造的曹寅未必能如此，今时身无官职的平民诗人未必敢如此。看来，清代时期的官威在某些名士面前也是作用有限，不像现在，“士可杀，也可辱，还跪舔。”

真名士不是一味孤傲，对其膺服者也是不吝溢美之词。王澍，绩学工文，尤擅书法。黄子云以“两晋而还谁翰墨，九州之内独声名”对王澍书法的历史地位与当今影响给予高度赞颂。赋诗赞人，一要情真，真赞；二要形真，是这个人；三要度准，不要过度拔高，过犹不及，反而显得虚伪了。这三点把握不住，无论是被赞者，还是其他读者，都难觉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