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辙南辕》,错位的“女人的困境”

冯小刚导演的这部电视剧,讲的是五个(长得都挺好看的)女人,遭遇人生困境,通过努力,收获事业与爱情的故事。片名“北辙南辕”,是五美合资开的一家中餐厅。五美包括十分漂亮的金晨扮演的戴小雨,开场就被未婚夫彭湃欺骗,怒而从挪威回国;她表妹是个小演员,还在跑龙套,蓝莹盈扮演。另外还有王珞丹,剪着齐耳直发出演一个女投资人尤珊珊;啜妮扮演的司梦与朱雨辰是一对,二娃家庭,她是全职太太,才华无处施展;还有一个叫冯希的妹子,或许是其中学历最低的,却跟了一个学历最高的男人,叫李响,后者简言之是按照网友口中的“凤凰男”设置的人物性格。

本剧大概也可以叫作“开中餐厅的女人”?总之,开中餐厅的女人,经过一系列男人的捣鬼与作祟,最后获得了人生的圆满。这部剧,大概就是讲这样一个故事。

王有有有两个小小的总结如下。

文|王有有

本末倒置

整部剧展现出来的气质与剧名“北辙南辕”对仗,总体来说,可以概括为“本末倒置”。

有人告诉我说,有时剧组搭景,也做不到完全按照人物来设置,因为要考虑成本因素。或许碰巧投资人在某地有块地产,可以便宜用,就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剧里的人好多都住在大豪宅,窗外一看就是郊区,房子一看就是大别墅。一个很有可能南辕北辙的猜测:不是剧组不动脑子,不切合实际,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太讲究实际了,有什么景就拍什么呗,那么好看的房子,不用可惜了。

假设真是出于拍摄置景方便,本该穷且奋斗的女人们不得不住得又大又豪华,那可还有点委屈她们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或许就像网友说的那样,剧组对生活在大城市的单身女性和两娃家庭,住得起什么样的房子,一无所知。这是本末倒置之一。

鲍雪这个角色,人物没什么成长,没什么正经的事业线,除了临近结束,塞给她一个新导演作品女一号,跟玩儿似的。嘴上说跑龙套,实际上过得一点都不焦虑,成天乐呵呵给人当红娘,四处跟人撒娇。她的主要功能,或许是给演艺圈的相关梗提供一个便利的表演逻辑。看着看着,你会发现,可能她就是为剧情里的“包袱”设置的。几场大家觉得有意思的戏都是鲍雪是小演员这个设定引出来的。

第三集黄渤那场真是全剧名场面。冯小刚导演亲自演导演,讽刺演艺圈二十年之怪现状之“数字演员”。黄渤演那位不做功课不读剧本,用数字讲台词的演员,情绪丰沛,动作到位,嘴里叽里咕噜,最后给鲍雪演笑场了。正如片中冯导所说,黄渤老师真是“戏精”,情绪一秒上身,嘴里无论说的是什么,照样给你演出那种“好”,爆发式的好,能普通获得一片赞叹的好。这是本末倒置之二,先想到笑料,再配置人物。

尤珊珊的功能,是给没有成功男人当主角的电视剧提供一个替身,有8家公司的女投资人,来为成功男人代言,于是那些油腻腻的、嘴里含着茄子说话不打一个磕巴的长篇大论从她嘴里徐徐流出。于是那些霸道总裁的爽戏又有处可去了,比方说,在彭湃非得进病房看戴小雨的时候,像一尊门神,不言不语,甩手就是一巴掌(目的达成,因为弹幕都说,珊姐好飒)。

除此之外,要不是尤珊珊,财大气粗开餐厅,5个不同职业不同人设的女人如何捏合到一台戏里,她们如何交汇?同住一个公寓楼已有珠玉在前,得想一个新鲜的招儿。不如就开个餐厅吧,反正不是开餐厅,就是开咖啡馆,开酒馆。至于开餐厅之高风险,几个穷女人哪来钱投资餐厅这些现实问题,完全不在考虑范围。这是本末倒置之三。

张绍刚扮演的柴总,就更有意思了。我觉得这个角色上身上的本末倒置思路非常精彩。注意看最后几集,那会儿金晨扮演的戴小雨子宫已经叫出租车司机(和前未婚夫联合起来)搞没了。柴总听闻,二话不说赶到医院,目的非常纯粹,就是给戴小雨“上课”。他的开场白很著名,就是那种饭桌上你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话: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

然后开始说教,教育戴小雨远离那个男的,仿佛这话还用他最后总结陈词。仿佛这个角色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演员能过把说教的瘾。

“今天哥说几句,爱不爱听,都是为你好”,替换成,“今天老师说几句,爱不爱听,都是为你好”,是不是特顺畅。张绍刚老师在这部剧里本色出演,演活了一个中年、事业有小成的、擅长教晦众生、一开口就能让别人找不到地方插话的好男人形象。

本末倒置在此处的意思是,讲故事不从人物弧光出发,不用心描述她们的成长,都用边角笑料、“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样的娱乐梗四处搪塞,企图让观众一笑而过,忘记大导演拍电视剧本来应该达到的效果。

女人的困境

中餐厅“五美”,人生各有困境,讲讲其中最主要的人物戴小雨。

戴小雨在结婚前夕,发现未婚夫原来还是个已婚人士,她愤怒地拖着行李回了国。剧情发展到一半,前未婚夫回国来,奉上离婚证、遗嘱,求复合。或许编剧认为,一个男人,为了你离婚,将你写进遗嘱,你就应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起码戴小雨是这么认为的,她先是边听边哭,再是立刻搬进了男人给她租的2万块一个月的房子。所有人都反对,可她认为,这就是“安稳生活”。就很奇怪,住奶奶的大别墅不比那两万一个月的出租房快乐吗。

她给出的理由是,“我都三十了,我追求点安稳的生活有错吗”。追求安稳生活是没错的。可如果她真是一个追求安稳生活、吃得了委屈的女人,当初在挪威,做得到几天之内离开未婚夫、搬回国吗?这么大的决定说做就做,果敢劲儿快赶上尤珊珊了。导演塑造戴小雨的本意,是一个瞻前顾后的,犹豫的,聪明漂亮的,高学历但一直活在男人羽翼下的女人。

回国之后的事业线就别提了,提就是主角光环,观众得破口大笑。她出场就帮老板谈成一个大单子,堂堂演艺圈最著名的经纪人被她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她三十了,不是十六,哪里那种鲁莽的勇气啊?除非她是商务谈判天才,如此,不好好发展事业真是可惜。

可你看戴小雨长得这么漂亮,这话不是我们看演员本人长得漂亮,是剧里头经纪人花姐盖章认定的(花姐说,“这么漂亮一丫头”),这就说服不了咱普通观众,要长成金晨这样漂亮,她的自我价值感怎么会只是嫁一个老公这么低呢。即便是要追求所谓的“安稳生活”,她对“安稳生活”的定义,标准真的会像彭湃这么低?就很疑惑,他如果真有钱,又口口声声要弥补缺失的父爱,那女儿要去留学跟他要200万,他都拿不出来。跟小雨奶奶的豪宅一比,这个行为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戴小雨要跟澎湃复合,哪怕理由是“我还爱他”,也远比追求安稳立得住。

不过这也怪编剧决绝,将彭湃全方位地塑造成一个“渣男”,一个优点都不给他展示,隐瞒婚史,拥有一个不讲理的女儿,女儿还上门来挑衅,以至于观众完全找不到戴小雨爱他、跟他复合的理由。我是王有有,我没别的理解力,我只能理解成他们性生活十分和谐了。

再说那场重头戏,戴小雨拿着验孕棒跟男人表示自己怀孕了。我如果决定跟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在一起,我心里面一定会过一遍这个问题:我想不想要自己的孩子,男人想不想再要一个孩子,男人想不想跟我再要一个孩子。

可是戴小雨竟然对此一无所知,拿着验孕棒脸上乐开花地等着男人的反馈。不过编剧们制造矛盾冲突的手法也真是挺“英雄所见略同”的。俩月前有个电视剧叫《生活家》,文淇主演,跟邱泽搭CP,这对CP年龄差先放一边。剧里有个非常惹人疼的角色是刘心悠扮演的,她所处的困境跟戴小雨一模一样。都是在男人刻意隐瞒的情况下跟对方在一起,随后才知道原来他有家有室、有一孩子。孩子呢,编剧当然要好好利用,都对爸妈离婚耿耿于怀,于是跟老爸闹天大的别扭,男人因此愧疚,想要弥补,弥补的方法很简单:让未婚妻做人流。

就好像,女人的困境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我想生孩子,我男人不让我生”(如果真是这样,男人是时候好好想想如何保卫自己的精子了)。您对比现实,想一想,是不是立刻发现,人世间的真相跟它恰好相反。女人一怀孕,男人就发笑——情不自禁梦里都要笑醒的“笑”,而不是,女人一怀孕,男人就跳脚。即便是一个像彭湃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一听说未婚妻怀孕立刻暴躁地说这孩子不能要,当场就要给约医生做人流。这场冲突,非常刻意,非常不合理,纯粹就是为了制造激烈情绪,为戴小雨出车祸埋下伏笔。

它不是一无是处,全职主妇司梦的困境,或许能引起一些共鸣,但“瑜不够遮瑕”。中餐厅五美,“挣扎”“成长”“突破困境”到最后,你猜结局是什么?结局是,你也有男人爱,我也有男人爱,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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