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产电视剧中常有这么一幕:一位模样睿智的老者站在高台,心事重重,若有所思。在他面前是广阔无垠的暗夜星空,无数闪烁着的星群挂在黑夜的幕布上,各自发出自己的光芒。突然有一颗陨石从左上角向右下角坠落,伴随着的火光割裂了原本平静的星空。老者大吃一惊,慌慌张张的掐指算起来,这种特殊情况往往是预示着某个影响时局的关键人物去世了,而他的离去将让世界失去短暂的平衡并颠覆到血海腥风的狂潮里。
2018年3月14日,一颗明星陨落,只是世界不会像电视剧那般陷入颠簸,它依旧平静,只不过夜晚会变得暗淡一点。那天,伟大的天体物理学家霍金去世了,享年76岁。小时候老师问我长大有什么愿望,那时候我根本不理解什么叫愿望,于是给出千篇一律的回答:“我想当一个科学家”。“科学家”于我而言,是一个非常抽象的名词,我不知它意味着什么,直到了解霍金,我才明白,我所谓的“科学家”,其实就是像霍金那样的人。
对我而言,霍金不像那种穿着白大褂默默无闻搞科研的学者,更像是占据舞台中央,获取聚光灯照耀的明星。当然他不是娱乐明星,而是知识明星。26年前,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推出了一套《第一推动丛书》,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霍金教授的《时间简史》。它一经推出就畅销到现在。我买了一本,但买后就没有用心读过,直到收到霍金教授去世的消息,我才记起这本在书柜深处埋藏已久的书。我之所以记起,很可能是希望自己能与逝去的霍金教授发生一点联系,哪怕这种联系是如此微不足道。我相信很多买了这本书的人和我一样,几乎没读过,我们买这本书其实并不是真想要了解宇宙和时间的本质,最主要的不过想妆点门面,让自己显得有学识,同时这本书就像一张明星的签名照,买来用以表达对作者的爱慕之情。
一个人值得他人悼念,那是因为他活着时具有人们喜欢的真性情。你我悼念霍金,真的是因为他在学术上做出了巨大贡献吗?我大学专业是数学,这个专业在他人眼里往往意味着艰深,晦涩,烧脑,抽象。我在这个思维密集度极大的专业里受了四年捶打,毕业后读《时间简史》时依然感觉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对大多数人而言,《时间简史》纯粹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天书”。《时间简史》是霍金教授致力于“科普”他所研究的深奥课题,是他用“简单朴实”的语言去解释宇宙物理学的努力,倘若大多数人对霍金所认为的“简单描述”都无法理解,那么人们显然无法确切的觉知霍金到底在学术领域做出了怎样的贡献,人们只知道霍金“牛”,至于怎么个“牛”法,大家毫无体会。
因此人们悼念霍金,并不是因为他的学说,而是被他的人生深深打动。人是视觉动物,而霍金教授因渐冻人症所产生的身体扭曲在视觉上给人以巨大的震撼。人们打趣说,霍金等同于”世界上最强大的CPU,装在最烂的机箱里“,人们敬畏的是,霍金的灵魂并未被残损的身体所禁锢。他的灵魂虽然束缚在扭曲得令人恐惧的躯体里,但依然能如此活力四射,并不屈不挠的获得了超人的成就和荣誉,正是这种伟大的人格魅力将人心牢牢俘获。
霍金不是抽象的伟大科学家,而是有血有肉的励志偶像。他身体残疾是真实的个人处境,他身残志坚,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推进学术研究同样是真实的个人事迹,唯有真实能打动人心。霍金活的真实,让人们更加用心去体会自己的生活。在霍金面前,人们抛弃妄念,抛弃浮躁,抛弃欲求不满,为自己因拥有正常人的生活而感到幸运,霍金的不幸让人们更加珍惜自己的拥有,所以人们感激他,因此人们才会为他的离去感到遗憾和失落,这种灰暗的心情才是人们悼念霍金的真实原因。
很多伟大的科学家在人们心里只不过是某种抽象符号,而霍金则是具有真性情的具体人。而这些真性情就是把霍金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的特质。例如霍金喜欢操控轮椅去碾压他讨厌的人的脚。英国查尔斯王子就遭此”不测“,据说碾到查尔斯王子的脚是他极为快乐的一刻。霍金说,他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没能碾压到撒切尔夫人的脚,这让他始终难以忘怀。我们时常在课本上看到很多科学家为了人类福祉,为了学术追求,总是呕心沥血的奉献一切,这使得那些科学家看起来不像人,而是高高在上,远离人间烟火的神,然而用轮椅碾压别人的脚跟我们想象中科学家的伟岸形象大相径庭,但这却大大的拉近了我们与霍金间的距离,他让你敬畏,让你佩服,也让你哭笑不得,因此我们才不会把他捧上神台,而是在心中为他留下一个特殊的位置。
真正让我喜欢霍金的,是他展现出来的火热欲望。这里的欲望指的是情欲,是男人对漂亮女人光滑肌肤的渴望。当人们看到霍金萎缩扭曲的身体时,很难相信这种残破的躯体居然还孕育着对性爱炙热的渴望。2012年有一条新闻说,霍金教授业余最大的爱好是去脱衣舞俱乐部,曾经在护士和助理的陪伴下,多次前往美国加州佛利登-艾克勒成人俱乐部。而且报道里说,霍金是那里的十年资深会员。这让我意识到,理论物理学家霍金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些挂在教室高墙上的圣人,他像大多数男人那样,始终抱有欲望,而且是那种难以启齿,难登大雅之堂的欲望。他不像课本里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一样,一辈子都是高尚,无私,奉献,课本里的科学家纯粹得像某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抽象符号,而霍金则足够生动贴切,使得同样作为一个男人的我,根本无需多想,凭借本能就能感受到他极为真实的一面。
我悼念霍金教授,并不因他伟大的科学成就,而是因为他真男人,真性情。他不因自己身体的特殊而压抑掩饰自我,他以一个正常男人的眼光审视自己,他直面自己的欲望,而且有能力去满足自己的欲望,当就这一点就强过绝大多数男人。很多男人为了维护自己“翩翩君子”的形象,不敢直面或表露自己的欲望。他们大谈情怀,讲究虚无缥缈的“诗和远方”,他们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就是喜欢漂亮的脸蛋,不愿承认自己对D罩杯的大胸脯孜孜以求,不愿意承认自己看到长腿,高跟,黑丝时便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面对欲望越是掩饰,越是故意忽略,表情就越是扭捏造作,猥琐之气不可抑制的从每个毛孔中渗透出来。
对霍金教授而言,他明目张胆的说我想要,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展现出我就要。我可以想象,惊艳性感的脱衣舞娘抖动着翘臀,在霍金身上极富挑逗性的上下摩擦时,霍金教授心领神会,在脸上露出了富有意味的满足笑容。这种笑容是所有男人都明了的信号,霍金教授这一笑,天下男人都懂他。
在科学研究中,霍金是个伟大的胜利者,因为他亲手杀死了上帝。他最初是个不可知论者,通过自己的研究,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名无神论者。霍金解放了人类通过造神而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窠臼,面对浩瀚的宇宙,人始终因自己的渺小而感到恐惧,人类探讨宇宙的开端,时间的初始,很多智慧的大脑穷极毕生之力都无法解释第一推动问题:这个世界从何而来,如果确存在开始,那么究竟是谁开始了这一切。人们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于是生拉硬拽的搞出一个上帝,他们对自己的创造物顶礼膜拜,由此让自己在未知的不安中寻找一丝确定的慰藉,尽管着一丝慰藉是那么的脆弱不堪。
霍金拒绝妥协,他坚信人类有能力在茫然的一片未知中开拓属于自己的道路。如果没有神的创造,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如何产生?霍金经过漫长的研究给出的答案是:宇宙完全自给自足,没有边界或边缘,也不存在开始和终结。他用自己的研究消灭了造物主的概念。
霍金的毕竟是个科学家,悼念他不能只谈他爱脱衣舞,也要谈谈他的学术贡献。霍金在宇宙物理学上提出两个非常重要的概念,霍金从数学上证明,宇宙黑洞能够“无中生有”,也就是黑洞无需通过任何物理化学过程就能在真空中喷射出一个粒子,然后黑洞自己会慢慢蒸发掉,这个过程叫做“霍金辐射”。第二个最重要的概念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宇宙起源问题,他提出一个“无边界条件”,这个假说解决了宇宙起源“第一推动力”问题。我们知道宇宙起于大爆炸,但大爆炸之前是什么样子,是谁点燃了大爆炸,是谁创造了大爆炸之前的混沌状态,是上帝吗?霍金的“无边界条件”证明了无需有一个明确的开始,于是在理论上彻底排除了上帝的必要性。
我相信你我都无意与这些艰深晦涩的宇宙知识。其实霍金的人生际遇比这些宇宙黑洞更令人难以捉摸。他熬过了一次世界大战和两次根本算不上幸福的婚姻。一个注定毕生生活都无法自理的人,却在生活的每个关口处主动出击,致力于把生活的控制权掌握在手里。我们只能泛泛的了解他活的艰难且伟大,我们绝大多数人没有尝试过灵魂受困于不能动弹的躯壳内是何等滋味。这种禁锢没有底线,它会持续到生命的尽头,是命运对霍金判下了无期徒刑。一个人一辈子最多能两线作战,而霍金却三面开火,和他的身体 ,和他的生活,和他研究的课题。霍金是生命这场战争中的兰博,他强大的永不妥协的战斗力感染了每一个人。
在与研究课题的战争中,霍金摧枯拉朽,但在与身体的漫长僵持中,他节节败退。然而真正的英雄并非必须得凯旋而归,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战死一样让人肃然起敬。霍金在与生活的战争中厮杀得如何惨烈,外人不得而知,他连手指都控制不了,他脆弱的身躯不堪一击,但他强大的意志却依然控制着自己的生活。没有不结束的战斗,没有不完结的僵持,在燃烧完最后一丝意念后,他安详的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霍金毕生致力于研究时间和空间,如今他自己成为了时间和空间,他融入永恒的时空里,我想,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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